第14章 第13天
是嘩啦嘩啦兩聲——兔耳朵站了起來。
周然小小地後仰,看着水滴順下來,又是嘀嗒幾聲。
白霧騰起,給這裏增添了好幾分朦胧感,止宴背影挺直,黑發紮成一小團,原本他後背是被頭發擋起來的。
水汽浮動中,一半透明一半濕潤,這一幕莫名和諧,徹底融成了周然想象裏的畫卷。
只是……他幹嘛站起來啊!難道又生氣了。
心虛地捏捏手,周然緩慢移動,從這邊挪到那邊。
剛擡眼就見他又有動作,視線相交,周然停住了,呆呆看着兔耳朵。
他唇色被蒸得殷紅,額頭上也是水汽,在配上一雙紅色眼睛,純白的畫卷被上上顏色,妖豔又鮮活。
周然抱着欣賞的态度,沒來及多看幾眼,耳邊聲音起伏,周然手一滑,回頭瞪眼,尾音吃驚:“你說什麽?”
止宴眨了一下眼睛,濕潤的眼睫微顫,他又重複了一遍:“我也為你束發。”
大抵是周然吃驚的态度過于誇張,止宴不明白地看着她,“不可以嗎?”
???
他眼神過于坦蕩,這叫什麽,挖坑順便把自己也挖進去了?
周然不明白,是她最近太壞了嗎,怎麽兔耳朵都學會她那一套了。
再說她剛剛對人家又扯又拉,行,兔耳朵想報複也沒關系。
周然咬牙:“當然可以,我們換個位置吧?”
一骨碌直接下水,水中還有點深,周然小心地把手放松,感受自己半漂浮起來。
池裏水溫偏熱,熏得她皮膚發紅,好奇地拍拍水。
真舒服。
還想在玩玩,忽得感受有只手壓上她肩膀,周然僵硬,想象中的力道卻沒有落下,她只感受到肩膀兩側的頭發在被滿滿收攏,被人輕輕撩起來。
和她完全不一樣的态度。
脖頸上單根的碎發也被繞起來,止宴認真,不放過任何一根落單的發絲。
人類小小一只,頭也小小的,頭發卻很多,不算太長,到肩膀下面一點。
水溫蒸得周然身體越來越紅,止宴看着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動作更輕了。
他有幾分感悟到以前為什麽有妖精喜歡養貓,喜歡給寵物順毛。
因為這确實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
甚至有些不想放開,可他能感受到人類好像有些不願意。
周然歸心似箭,泡進水裏以後,她只想到處游幾圈,兔耳朵動作輕,不算快,繞得周然有些想亂動。
她不是一個能靜下來的人,無聊的用手玩水,後腦勺驟然輕松。
伸手摸摸,摸到一根簪,周然大幅度動了一下,看向止宴:“紮好了呀。”
“是。”
“好嘞。”周然笑,一頭悶進水裏,往桃樹那邊去。
她早就想過去看看了。
水波蕩漾,周然其實并不會游泳,就在水中亂跑,很快走到另一頭,霎那間視線靠近,這棵樹落在眼前,巨大而又绮麗的樣子。
枝幹細長,點滿了花。
這一刻,時間都被拉長。
周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會出現在這裏,四周是已經有些陌生的原始叢林,獨自站在森林之間,她只感受到滿腦子問號。
微風纏綿,吹起褲腳,風灌進褲腿裏,吹得她又冷又無措。
可明明她上一秒還是湯泉池裏跑着,享受着溫熱的水,眼前有美麗的花兒,身後還有讓人覺得很安心等等兔耳朵。
可現在。
低頭,她懵逼地擡腳,腳上是本該不見得毛絨拖鞋,而身上不在濕漉,輕薄的真絲布料被風吹着亂擺。
周然舔舔嘴唇,心髒繃緊,遲疑着上前一步。
她……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
這一霎那間,腦海裏冒出各種想法,可都沒有用,身邊沒有兔耳朵,什麽都沒有。
或者說先前的所有都是一場夢,又或者是一場循環,再不濟……幻境?
十八線編劇小周同志整理了她能想象到的所有劇情,無一不是在紙上談兵。
前者她無法擺脫,後者到還好,只是,她也沒有辦法。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點,周然只覺得好奇怪,轉變來得毫無頭緒,一切是那麽不真實。
她甚至懶得去找解密的謎底,找不到,也不想找。
直到随着時間的流逝,天黑下來,這裏的一切是這麽真實。
從一開始的淡定,到現在開始慌張了。
“艹!!!”周然踢石頭。
她娘的她好不容易安定了。
她現在都覺得好不真實,就是說,泡個溫泉怎麽還把兔耳朵泡沒了啊。
天空一聲驚鳥之叫,天完全黑了,回到最開始,密不透風的黑暗降落下來,周然無目的地站在原地,只覺得好委屈。
耳邊的所有聲音都放大了。
身邊突然開始嚎啕的風聲,就像有一場漩渦在攪局,都好奇怪。
耳邊傳來腳踩在地上的聲音,窸窸窣窣。
“該死,現在怎麽辦?”
“好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到晚上了。”
這句話落,瞬間,另外兩人沉默了。
是的,又到晚上了,一切危險不在隐藏于周圍,而是徹底浮在表面。
三個人以三種不同的狼狽,走了出來。
熟悉的場景——
周然愣了,腳牢牢釘在地上。
這一刻,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髒嘭嘭跳動,然後看着三人組從她身邊走過,完全無視自己。
內心的困惑更大了點,周然在原地躊躇了下,視線亂轉,這周圍的一切也在轉,是一個圓圈,她感覺自己就是圓心,天旋地轉啊,真的好暈。
她還是跟上了三人組。
“草!”張揚手一伸,手裏的刀飛速落下,“你兩別動。”
三人站在原地,圍在一起,他們的背影擋住了視線,周然腳輕踩在地上,十足外來者的樣子,她往前,想看看發生了什麽。
是一條蛇,和記憶中的一樣。
這個劇情點細說是在第五天,三人在島被折磨,又迎來了一個新的夜晚,一個和以往一樣不平凡的夜晚。
先是這條蛇,然後是熊,是會蟄人的蜜蜂,吸血的植物。
周然記得都很清楚。
張揚最先感受到危險,刀鋒尖銳,蛇直直撞上來,蛇頭與身體一分為二,莫名有種黏糊糊的感覺,周然視線一轉,不敢再看那剩下的半截屍體。
因為她接下來更惡心。
三人組沒什麽生活能力,勉強算是能生存,周然知道,如果按照劇情來,那麽接下這半截蛇,将會是他們的“夜宵”。
這種蛇沒有毒性。
果然,前面三個人蹲了下來,幾聲交流聲傳到周然耳朵裏,刺耳又難受。
“誰吃蛇膽?”
“我來,我不吃生蛇肉。”
這是男主趙未,隊裏唯一一個還算是能做飯的人,但也就把生肉弄成熟肉的程度。
作者把他們三個描寫的極度誇張,極度慘烈。
人嘴吸溜東西的聲音不一會傳來,周然緊閉上眼睛,咬着牙搖頭,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種真實感和在劇場裏演繹不一樣,總之就是,渾身不适。
昏暗月光皎潔的并不純淨,反而像魔鬼的倒影,周然就這麽緊閉着眼,聽完。
三人組吃完又開始上路了,周然麻木地跟在他們後面,不進不遠的距離,做好一個旁觀者。
她現在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會看見這些,沒有人能看見她,危險也像是對她避開。
這些劇情她都能背下來了,剛開始還好,現在只剩下無聊。
漫無目的。
腳步一頓。
她停下。
前面是一個洞口,黑乎乎完全沒有光影,月光只在洞口前施舍下一束,水色光影分割出明暗兩面,三人組不知何時不見。
書裏沒有這個劇情。
周然臉色一變,突然向後狂奔。
她感受到了不對勁,現在完全看透了,這就是一個幻境好吧!
又回到第一天一樣,身後一堆蝙蝠揮着翅膀,極速拍打翅膀的氣流聲越來越大。
周然踩到石頭,被絆了一下,感受到自己再往前倒,她有些穩不住,趁摔倒前回頭往後看。
細頭和尖牙。
“草!!!”
一聲驚呼。
然後眼前的畫面全部被打碎,破了的玻璃一樣,所有所有消失掉,重回平靜。
周然跳了起來,眼前是……熟悉的男人。
幻境破碎了。
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流下,周然顫抖着手,大口呼吸,卻有些呼吸不上來,整個身體都在演示“崩潰”。
背上那只手不斷輕拍,周然又感受到自己腦袋在被人輕柔,一種無聲的安慰。
她哭喪着臉看兔耳朵,他臉色也不好,平靜之下,暗流洶湧。
周然完全不害怕,拍了一下衣服,蹲了起來,然後一把抱住止宴脖子,直接撲了上去,不帶任何猶豫。
哭腔極重:“怎麽回事嘛。”
止宴原本半蹲在地上,沒落下的手還放在半空中,感受着懷中濕乎乎的人類,他一愣,輕輕收攏。
遇見人類以後,他總是能感受到……各種不一樣的情緒。
她抱着自己哭,淚水不再是滑落滴下這麽簡單,心髒驟然收緊。
止宴明白,這種感覺和衣服上粘上污漬是不一樣的。
是完全不一樣。
他沉默地将手搭在周然背上,繼續安撫她,面無表情地開口:“是幻境。”
然後擁周然入懷,雙手随心搭上了周然肩膀。
止宴回抱周然,聲音有些悶。
“以後不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含淚碼字,沒有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