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豔媚
竟然沒生氣?
蕭青鸾有些詫異,感覺哪裏怪怪的。
但她果然猜對了,齊辂确實帶着前世記憶,否則聽到她剛才那番話,早該是見鬼一樣的表情,而不會是眼前的鎮定清肅。
“公子,兵書我拿來了。”行川推開門,同往常一樣,風風火火朝屏風走去。
剛走到屏風側,身後一陣疾風橫掃過來,行川被定在原處。
燕七沒想到行川會直接進門,他自己方才又刻意避開,是以出手遲了一瞬。
只一瞬,行川什麽都看到了。
“行了,解了他的穴。”蕭青鸾沖齊辂挑挑眉,笑意張揚明豔。
她并不在意被齊辂身邊的人發現,總之不會傳揚出去,至于如何解釋,那是齊辂該操心的事。
穴道解開,行川手中捧着的兵書跌落在地,險些砸到腳面,他身形卻絲毫微動,仍僵直站在原地。
公子寝屋竟藏着女子,還是長公主!
“你放心,本宮今日不是來敘舊的,只是來取面具。”蕭青鸾随手拍拍齊辂的肩,回眸一笑,百媚橫生。
“狐貍面具?”齊辂終于開口,嗓音有些澀啞。
今夜她會出現在他內室,是因為知道上元夜戴面具之人是他。
似乎還不止如此,她幾乎篤定,他明白她口中說的那些,他從未聽說過的事。
究竟哪裏出了錯?他确定自己從未失憶,至少從記事起,那些重要的事,全都在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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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入京前見過長公主,甚至有過任何虧欠或是糾纏,他都不會忘。
可明明他是入京後,才見了她寥寥數面,更多時候是在夢裏相見。
聽出他語氣裏一點點的吃驚,蕭青鸾心下生出一絲快意。
他沒想過,會被她發現吧?更沒想到,她也帶着記憶。
“對。”蕭青鸾點點頭,不欲多做糾纏,轉而沖行川道,“行川,你知道在哪兒吧,拿來還給本宮,本宮絕不再招惹你家公子。”
聞言,行川更是呆若木雞,看看長公主,又看看齊辂,震驚又茫然。
那面具真是女子的,而且還是長公主的!
長公主和公子,什麽時候的事兒啊!
公子才來京城多久?果然是悶聲辦大事的人。
難怪公子執意同表小姐解除婚約,該不會是長公主要求的?要不,人能追到家中來了!而且還是直接出入內室,可了不得!
若讓旁人知曉,公子的仕途也算完了。
一定是長公主苦苦相逼,行川想着想着,眼眶發紅,咬牙忍着淚回道:“行川知道,這就去取來,只求長公主放過公子。”
說完,怕蕭青鸾反悔似的,拔腿就往外跑。
雖急得什麽似的,卻還不忘了把房門緊緊合上,唯恐壞了自家公子清譽。
齊辂默然片刻,心中雖有許多不解,卻已接受事實,長公主确實對他很是熟識,甚至對他身邊的小厮也熟悉。
兩不相欠,重來,你有哪裏是我不曾見過的?
她方才說的話,織成細密的網,緊緊縛住他心口,齊辂張了張嘴,許多疑問湧至唇畔,終于還是咽回去。
“這麽多年,總是這樣無話可說,如今誰也不必勉強,齊辂,你可以歡歡喜喜去娶謝姑娘。”蕭青鸾頓了頓,皙白明豔的小臉,瑩着極奪目的光彩,“我讓皇兄下旨給你們賜婚添添喜氣。”
第 一回生出這想法時,心口還會痛,此時說出口,卻并無什麽特別的感覺。
終究不會再有交集,她便灑脫些,做那個首先放手之人。
“多謝長公主美意,可是不必了。”齊辂斟酌着措辭,語氣淡然,負于身後的指骨微微攥緊,“既是兩不相欠,也請長公主說到做到,勿要幹涉齊辂的親事。”
聞言,蕭青鸾愣了愣,她一直想讓皇兄下旨賜婚,便是存着補償齊辂和謝冰若的心思,齊辂這麽一說,似乎很對。
說好兩不相欠,齊辂也不需要,若她執意如此,倒顯得她欠他更多似的。
“随你。”蕭青鸾很無所謂。
行川取來面具,雙手奉給蕭青鸾。
原本沒在意的面具,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牽絆,因着那些想不明白的事,齊辂莫名想留下,卻想不出理由。
只能眼看着蕭青鸾戴上面具,如上元夜一樣,轉過身去,留給他一個背影,潇灑利落地随燕七沒入沉沉夜色裏。
“呼,吓死我的!”看不到人影,行川才長長舒了口氣,同情又擔心地望着齊辂,“公子,您是怎麽招惹上長公主的?她不會再來了吧?”
齊辂沒應,閉上眼,那雙明燦的鳳眸在腦海中清晰秾豔。
“行川,我平日裏有夢行症嗎?”齊辂睜開眼,疑惑開口。
“沒有啊。”行川更困惑,“公子為何這般問?”
看來,不是他夢中做了什麽孽。
“去打聽一下長公主,看她可曾去過江南。”
“公子!”行川急了,公子不躲着,還上趕着去打聽?
“叫逐風來。”齊辂忽而有些心浮氣躁,幾乎要失控。
懂事起,他已鮮少如此沉不住氣。
“好,我去,現在就去!”行川欲哭無淚。
內室安靜下來,齊辂坐在榻上,鼻端萦着淡淡的脂粉香,不甜膩,清雅自然,如沐花間林下。
是她身上的香氣。
手中兵書許久不曾翻動,齊辂移開視線,往她坐過的榻邊位置落了落,眸光一閃,似被灼了一下。
在她眼中,他們究竟有過怎樣的牽絆,才讓她能夠坦然自若地坐在他的榻上?
忽而,他把兵書丢到一邊,合衣睡下。
今日之前,他總刻意晚睡,希望一切能恢複如常,不會無端夢到那雙鳳眸。
可今日,他合上眼,心下藏着濃烈的期許,若她說的那些是真的,他想知道,究竟是什麽。
依舊是重重迷霧,齊辂不躲不避,往前走去,吉樂響起,周遭迷霧頓散,霍然開朗。
他端坐馬背上,身前簪花,經過一間酒樓。
又是這間酒樓,他曾夢到過,也曾真正從樓下走過,接住她的玉簪。
齊辂想擡頭,看看二樓窗口位置,身體卻不受控制。
驟然一片騷亂,他被突然出現的侍衛圍困,酒樓門口走出一道豔麗身影,容色秾麗,神态張揚:“把他帶回公主府!”
畫面一轉,他又置身一處陳設富麗的宮宇,臨窗置着一張軟塌,似是女子寝屋。
“你們讀書人最是清傲,把名節看得比命都重。”
齊辂循聲望去,心口一窒。
美人榻上,繡墊軟枕,長公主着一身合歡紅的寝衣,衣料柔軟服帖,勾勒出她窈窕身形。
她笑靥明燦,姿态雍容,翹起的足尖勾着一只合歡紅繡金色龍爪花的軟鞋,玉質纖足上下輕晃,軟鞋懸在足尖,蕩呀蕩,降落未落。
“明日本宮名聲壞了,你可不能不負責的。”長公主笑着,仰頭就着精巧的小持壺淺飲一口,酒意醺然,緩緩爬上她皙白細膩的雙頰,豔媚嬌飒。
“請公主殿下放臣離開。”齊辂聽到自己拒絕。
長公主竟當街搶親?齊辂憤然,世間怎會有如此不成體統的女子!
他握緊掌心,空有一身武藝,面對聖上最寵愛的長公主,不可奈何。
不行,他絕不能坐以待斃,他不要做驸馬,也不要和這個寡廉鮮恥的女子有任何牽扯。
驀地,他睜開眼,望着灰暗的帳頂,額間凝着細密汗意。
原來是夢。
真的只是夢嗎?可若不是,他為何只能在夢裏才能看到這些,腦中沒有任何記憶?
“公子,屬下打聽過了,長公主從未離開過京城。”行風禀報。
齊辂擺擺手,收拾好從翰林院帶回的書冊,起身離開書房,神色恹恹:“知道了,不必再查。”
長公主府,蕭青鸾同容筝二人在園中,她撫琴,容筝彈箜篌,半日轉瞬便過去。
吩咐了茜桃親自帶人送容筝回去,蕭青鸾正要回房,卻見翠翹立在廊下,一臉不忿。
“誰惹咱們翠翹姑娘生氣了?”蕭青鸾笑問。
翠翹跺了跺腳,上前,氣鼓鼓道:“公主,昨日那起子嘴碎的壞胚子,竟然在外頭編排公主,說公主喜怒無常,最是難伺候,公主可要重重責罰他們!”
“罰他們做什麽?他們說的也沒錯呀。”蕭青鸾這會子心情好,并不在意,更何況,她并不需要那些人親近她,畏懼她,遠着她,倒是更清淨。
因着此事,薛皇後召她入宮,蕭青鸾帶着許多新搜羅的小孩玩的木雕,一并帶入宮中。
“聽說你讓人冒着雨去公主府,又是換衣,又是冷落,磋磨半日,還是一個也沒瞧上?”一想到蕭勵的臉色,薛皇後只覺腦仁疼得緊,“沒瞧上也罷,你先前說的那個人呢,可找着了?”
整個後宮,都沒有讓她這樣費心。
來時,蕭青鸾早想好了說辭,她挽住薛皇後的臂彎,嬌聲哄:“皇嫂別罵我,也別動怒,這次我真沒胡鬧,那個人我找着才知道,原來并沒有那麽喜歡。興許我的姻緣偏就應在陸修身上,待過了上巳節,皇嫂替我跟皇兄說說,準我出京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