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面對臨夫人的怒火, 臨淵沒有辯駁,他的表情十分平靜。
看着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臨夫人無力的張了張嘴, 擺手道:“算了,我懶得再說你什麽。”
她單手撐桌站了起來,提起手提包就往外走。
話不投機半句多,拉倒吧。
“母親。”在臨夫人的手碰上門把手的那一瞬間,臨淵喊住了她,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肉/體很容易被毀滅, 但精神是可以永存的。”
臨夫人腳步一頓:“……?”
她回頭看向臨淵,總覺得他話裏有話。
臨淵起身與臨夫人對視:“母親,我暫時只能說到這裏,請您相信我, 我們有解決的辦法。”
臨夫人将手提包放在肘彎, 身體站的筆直,深深的看了臨淵一眼:“我會提出自己的意見, 但不會幹涉你的決定。你的人生道路是你自己自主選擇的,過成什麽樣也由你說了算。關于你和卿的關系, 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用坦誠和真心對待你的伴侶。”
在感情一事上, 可以适當考慮一些額外因素,但不能過于追求利益, 也絕不能過于自私。
如果臨淵将自己的客觀條件全部坦白告訴卿, 卿考慮後還是決定跟他一起度過餘生……那臨夫人作為他們“夫妻關系”中的外人, 她不能也不需要提出反對的意見。
臨淵長腿一邁,伸手扶着臨夫人将她帶到了沙發旁,讓她坐在他和臨澤之間:“母親,請您放心。”
臨夫人将手提包遞給臨澤, 嘆氣道:“你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這句話用在這裏并不合适,但很能表現臨夫人的心情。
臨澤沉默的接過手提包,不對此事發表任何評價。
臨夫人:“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了……那麽那個卿姑娘呢?她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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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待在我辦公室。”
“我能否見她一面?”臨夫人側頭問臨淵:“你詢問人家姑娘的意見了嗎?”
卿見臨夫人與見家長沒有什麽區別,小姑娘嘛,在見家長時很容易緊張,不管是出于禮貌還是因為其他因素,臨夫人都覺得應該提前打好招呼。
“沒關系,卿的膽子很大。”臨淵起身從臨澤手中将臨夫人的手提包拿了過來:“走吧。”
臨夫人下意識嘲諷臨淵:“膽子大?怎麽,我是洪水猛獸不成?”
臨淵舉起三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太陽穴附近,做出一個發誓的姿勢,嘆氣道:“我發誓我不是這個意思。”
得,看到臨夫人這副杠精附體的樣子,臨淵可以肯定,他确實把母上大人得罪的透透的,估計他得過上一段天天挨怼的日子了。
臨澤沒有插/入二人的語言紛争,上前一步拉開門,等到二人都走出HU57室後,他才不急不緩的跟了上去。三人一邊走,一邊聽臨淵說關于卿的一些事情。
卿的身份與元相似,元是詭域少主,卿是清域少主。除此之外,元只有父親,而卿只有母親。
詭域與清域有各自的中心,前者的中心是黑河,後者的中心是聖池。
根據卿的說法,聖池每隔三千年會誕生一個生命,這個生命就是下一屆的清域之主。卿和她的母親都是從聖池誕生的,所以,卿與其母并非是星際意義上的母女關系,但二者确實象征着一代一代的傳承。
至于詭域,那裏的情況與清域差不多,每屆詭域之主都是從黑河中誕生。
在三個“域”中,只有濁域是例外。不知是何緣故,濁域許久都沒有誕生過共主了。整個濁域被人為劃分為許多小區域,各自為政,缺乏共主導致了濁域實力不足。譬如說“劃開空間縫隙”一事,只有域主才有能力做到此事,由于濁域沒有真正的域主,所以降落在濁域的星際公民不能像臨淵、昆樯一樣求助于域主。
總而言之——不要用星際的常識去定義異界,這是不可取的。
臨澤聽臨淵科普了片刻,插話道:“說起來坐标364.6637處的蟲洞,哥,這個固定蟲洞是不是清域之主耗力打通的?”
臨淵搖頭,低笑一聲道:“不是。”
臨澤:“?”
臨淵:“是卿打通的。”
卿與元不同,她已經成年了,她的能力足以與域主比肩,自然也有能力做到打通固定通道一事。
臨澤:“……”
臨澤:“所以,你需要付出的具體代價是什麽?”
昆樯為了拜托詭域之主打通可以通往詭域的固定通道,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就算卿與臨淵關系匪淺,但……臨淵總不能讓她白做工吧?
臨家可沒有坑家人的愛好。
臨澤問出這個問題時,三人恰好來到臨淵的辦公室門口。臨淵唇角一勾,輕輕敲了敲門後打開門鎖:“此事随後再議。”
卿:“臨淵!”
她猛地撲了上來:“你忙完了沒有啊?我想出去玩!”
臨淵單手按住她的額頭,抑制住她的沖勢,卿的雙手胡亂向前轉了轉,沒能夠到臨淵的身體,不滿的撇了撇嘴。
“啧,小氣。”
“好了,乖,給你介紹一下。”臨淵點了點她的腦門,伸出手掌介紹臨夫人與臨澤:“這是我的母親,這是我弟。”
“诶?母親?不好意思啊媽媽!我剛才沒有注意到你們!”卿的視線轉向臨夫人和臨澤,大眼睛咕嚕嚕轉了一圈,生疏的對他們行了一個星際禮,歉意的道:“媽媽晚上好!弟弟晚上好!”
臨夫人的三魂七魄都快要被“媽媽”這個稱呼震飛了,她單手撐着臨澤的胳膊,費力的維持住自己的體面:“好,卿卿晚上好。”
臨澤一手扶着臨夫人,一邊對卿還禮:“卿姐晚上好。”
卿自然而然的貼到臨夫人身上,雙手抱着她的胳膊,自來熟的撒嬌告狀一條龍:“媽媽,我想出去玩!這個世界好有趣啊,跟我的世界完全不一樣,但是臨淵他不讓我出去玩,嗚嗚嗚嗚~”
她的話語沒有聲音,是直接傳達到意識層面的交流,所以,卿的嘴巴全程一動不動,但臉上的表情卻缤紛多彩,五官像是在跳舞一樣,将卿每一處細微的情緒表達的淋漓盡致。
卿的雙手挽上臨夫人胳膊的那個瞬間,臨澤順勢松開了扶着臨夫人的手,不動聲色的與臨淵交換了一下位置,讓他站在臨夫人另一側。
好了,和諧了。
臨澤悄無聲息的退到一旁,看了一眼被臨淵與卿圍起來的臨夫人,垂眸收斂存在感。
臨夫人恍若不經意般狠狠的剜了臨澤一眼。
逆子!
數小時後。
臨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這難熬的幾個小時的。
軍部集體會議一直沒有結束,臨淵幾人不得不待在第七軍團等待臨族長回來進行述職,這意味着卿也無法離開。
——臨淵倒不是不放心她的安全,他是不放心其他人的安全。以卿長久以來接受的世界觀而言,她很難将除臨淵親屬外的星際其他公民放在平等的地位,偏偏她的武力值極高,放出去就是一個大殺器。
臨夫人艱難地保持微笑與卿相處,她并非不喜歡她,但是……這孩子未免也太過于自來熟了吧?!熱情、撒手沒、好奇心強、拆家再加上時不時的奇怪腦回路,臨夫人越跟卿相處,越覺得她簡直是二哈在世。
哦,二哈都比她高冷一些。
不過根據臨淵的說法,卿在其他人面前十分冷漠,是一種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漠然。
好不容易等到臨族長回基地,臨夫人不理會他對卿的驚訝與好奇,甚至沒有心情跟他算賬,草草的敷衍兩句後與臨澤逃也似的離開了第七軍團軍區基地。
“這姑娘實在太熱情了。”臨夫人把自己的車扔在了軍區基地,坐在臨澤的車後座上,一手撫着胸口,一邊喃喃自語。
熱情到讓她覺得有點瘆得慌。
怎麽說呢,充滿了違和感。
臨澤沒有回答,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過多,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
不過,他不在第七軍團編制內,諸多事情雖然讓他感到頭疼,但真正需要忙碌的是臨族長和臨淵,不是他。
就像現在——他和臨夫人可以先行離開,臨族長和臨淵卻不得不通宵加班,至于其他的昆族長、莫族長等,一個都逃不掉。
還有卿,作為清域少主和臨淵的未來伴侶,她也留下陪着臨淵一同參加集體會議去了。
今天耗費的時間有點長,臨澤二人回到臨家老宅時,午夜的鐘聲已被敲響。
臨澤與臨夫人告別後直奔自己房間,他的房間距離邱詩詩的房間不遠。
“嗯?”臨澤腳步一頓,邱詩詩屋裏的燈光穿透窗戶,泛着溫暖的光暈,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忍不住蹙眉,兩指并攏,用指關節敲了敲邱詩詩的門:“詩詩?”
“诶?臨澤澤?!”方才邱詩詩肝稿肝的入迷,再加上房間的隔音較好,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樓下傳來的動靜,聽見臨澤的聲音,邱詩詩猛一擡頭,跳下床三兩步跑到門口,一把拉開了房門:“你回來了?”
“怎麽還不睡?”臨澤皺眉問她,看到她光着的腳丫時,他目光一凝,下意識的伸手将她抱了起來。
“诶?”邱詩詩歪了歪頭,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腳丫,腳趾不自覺的蜷縮了起來,沒有注意到臨澤的動作。
突然感覺到身體騰空,邱詩詩被吓得心髒撲通撲通一頓亂跳,趕忙伸手攬住臨澤的脖子。
穩住了身體重心後,邱詩詩心有餘悸,整個人都清醒了,熬夜肝稿的疲憊如同被狂風卷去的灰塵,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臨澤。”不知何時走上來的臨夫人看到眼前這幅場景,平靜的喊了臨澤一聲:“你在做什麽?”
“阿姨!”邱詩詩從臨澤肩膀處探出頭來,跟臨夫人打招呼。
感受到身上的女孩兒明顯不同于一個月前的體型,臨澤身體一僵,快步走到床邊将她放回到床上,又給邱詩詩套上與她睡衣配套的小兔子拖鞋,才回頭對臨夫人道:“小家夥兒忘了穿鞋。”
臨夫人面無表情:“哦?是嗎?”
她半椅在門口,抱臂冷眼看着臨澤,饒是如此“站沒站相”的站姿,也帶着幾分她獨有的高雅氣質。臨夫人臉上分明沒有什麽情緒,卻讓臨澤無端生出了幾分心虛。
随着兩人無聲的對峙開始,邱詩詩的第六感小雷達嘀嘀作響,瘋狂叫嚣着讓她快逃。
她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臨澤的袖子,望向臨夫人問道:“阿姨?怎麽了?”
臨夫人看了她一眼,溫柔的笑了一下:“沒事,詩詩乖,你早點睡吧,晚安。”
說罷這句話,臨夫人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了邱詩詩的房間,臨走時她看似不經意的瞥了臨澤一眼,眼底深處藏滿了警告。
一邊下樓,臨夫人一邊忍不住揉了揉額角,感覺太陽穴距離爆炸相差不遠。
方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小事,本着今日事今日畢的原則,打算找臨澤花幾分鐘處理了。
但是沒想到,她一上來就看到了那個場面。
——擁抱是沒有問題的,畢竟邱詩詩的生長速度實在太快了,臨澤心裏沒有反應過來她可以理解。
有問題的是臨澤的眼神。
看似是出于撫養者的責任,實則充滿了各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名為珍愛的情緒。
毫無疑問,臨澤他越界了。
而且,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臨澤還沒有認清他自己的內心。
臨夫人若有所思,攏了攏身上寬大的外套,轉身回到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