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這一覺睡得很足,沈遂醒過來時外已天光大振。

窗外雲淡風輕,長在峭壁之中的梅開得正盛,冷香撲鼻。

一道影子在幔帳旁浮動,沈遂這才注意到房內還有其他人。

林淮竹走來,日光在他烏黑的眼珠灑了一把蜜色,他問,“身體好些沒?”

沈遂搖了搖頭,“沒事了。”

休息了一晚,他臉色已恢複如常,因為睡得太久還暈出一層紅潤,氣色看起來還不錯。

林淮竹說,“我打了水,起來洗臉罷。”

剛睡醒身體還有些疲懶,沈遂一個鯉魚打挺,沒打起來又癱回到床上。

在床上醒了一會兒神,沈遂坐起來穿衣服。

看外面的日頭,現在應當臨近中午,沈遂錯過早飯,好在林淮竹給他備了吃的。

沈遂淨完面,就着一碗木香湯,吃了些糕點果子。

填飽肚子,沈遂才有心思詢問昨夜的事,“昨晚我是不是起了一次夜?”

林淮竹嗯了一聲,嗓音清清淡淡,“我叫醒你喂了一碗清心湯。”

難怪口中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清苦味,轉念一想沈遂又覺得不對勁。

沈遂挑起眉峰看着林淮竹,“清心湯是清心丹化的?”

林淮竹眼睛眨也未眨,平和地回視着沈遂,“是清心丹化的,之前哥哥不是說,用溫水化一化,藥效更好麽?”

沈遂張了一下嘴,又苦悶地閉上。

這話他确實說過,不過當時是因為他冒着危險救了林淮竹一命,但對方一分好感都沒給他。

那段時間沈遂故意禁了林淮竹葷腥,還有甜食,天天喂他喝苦不拉幾的湯藥,美名其曰,溫水化過的丹藥性情更溫,效力更佳。

誰知道有一日林淮竹會對付到他身上?

沈遂有苦難言,悶悶地灌了一口清茶。

吃飽喝足之後,沈遂想出去透透氣,順便去看一看藥王谷那個蛇窟。

沈遂放下茶盞,理了一下衣袍,起身相邀林淮竹,“要不要出去轉一轉?”

林淮竹倒是沒拒絕,“好。”

沈遂推開房門,一座小山一樣的人影伏在房旁睡得香甜,門一開他直接倒了下去,吓沈遂一跳。

秦長須以頭搶地,地板發出咚的脆響,但他卻跟沒事人一樣揉着眼睛,迷瞪瞪睜開。

沈遂又好氣又好笑,“你怎麽睡到這兒了?”

一聽到沈遂的聲音,秦長須立刻清醒,他雙手撐着地,笨拙地爬了起來。

秦長須一站起來,身量足足高了沈遂一個頭,他卻滿臉開心地喊沈遂哥哥。

“哥哥,你醒了?我一直在等你,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秦長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看秦長須身上沾了一點土,沈遂擡手給他拍了拍,“怎麽不進來等?”

身後的林淮竹突然開口,“你還在睡,怕他打擾你,我讓他先回去。”

沈遂不由回頭瞧了他一眼。

林淮竹神色平和沉靜,烏眸雪肌,很漂亮一小孩兒。

沈遂沒多想,只是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将目光再次落到秦長須身上。

秦長須找他無非是玩,反正沈遂閑着也沒事,開口道:“正巧,有一樁活兒要交給你做。”

林淮竹眸底浮出一絲譏诮,不過轉瞬即逝,讓人看不出任何異常。

一聽有活幹,秦長須亢奮地扒着沈遂胳膊,“我做我做,我最喜歡幹活了,我什麽都能幹。”

沈遂面色突然扭曲,抽着涼氣說,“你先松手,胳膊快斷了。”

秦長須力大無窮,單論力氣的話,谷中很少有人能跟他匹敵。

秦長須忙放開沈遂,咬着手連連後退,面上混雜着愧疚與害怕。

沈遂轉動了一下手肘,毫不在意道:“沒事,要的就是你這一身力氣。”

秦長須很好哄,眼睛蹭地亮起光,“我有的是力氣。”

沈遂在秦長須肩上拍了一下,“很好,那跟我走。”

林淮竹冷眼看着秦長須跟在沈遂身後,圍着沈遂轉來轉去,手舞足蹈地說着不着邊際的話-

穿過竹林,走到溪澗旁,沈遂指了一棵高大的楊樹。

沈遂:“你幫我将這棵樹砍下來。”

秦長須手拿開過刃的斧頭,聞言立刻點點頭,走到那棵樹下,揚斧砍了下去。

沈遂本來想趁着秦長須砍樹,跟林淮竹去蛇窟那邊溜達一圈,看能不能觸發原著劇情。

現在他已經不是惡毒炮灰,不會聯合其他人把林淮竹丢進蛇窟。

他不作妖,林淮竹就不會被蛇王咬。

不被蛇王咬,那便無法得到金手指。

這個劇情很重要,林淮竹必須得挨咬,重要到沈遂都想被蛇王咬一口,因為金手指不只是百毒不侵這麽簡單。

沈遂正要邀林淮竹去蛇窟挨咬,只聽見咔嚓一聲斷裂,随後那棵一人環抱不住的楊樹,竟轟隆倒地。

秦長須站在煙塵滾滾中,毫無心機地沖沈遂傻笑。

“哥哥,我砍好了。”秦長須問,“還砍麽?我把這排都給你砍下來好不好?”

不等沈遂說話,秦長須便勤奮地開工了。

他一斧一個,幾息工夫便砍下四棵,其中一棵足有三四人環抱之粗,但他卻如大刀斬豆腐那般輕松。

我的媽呀。

沈遂趕緊叫停了秦長須,省得他将所有的樹都霍霍了。

作為一個長在紅旗下,被教育多年節約用水,保護環境的三好青年,看到這麽多樹平白被砍,他很心痛。

無比心痛。

就秦長須這光頭強行為,放二十一世紀得被噴死。

好在這裏是修真世界,森林覆蓋率很高,資源不像他們那個時空緊張。

沈遂用一種‘繳槍不殺’的語氣道:“放下你的小斧頭,別再動這些樹了,一棵都別動!”

秦長須趕忙‘哦’了一聲,乖乖将斧頭放到了地上。

他幹活上瘾似的,眼巴巴望着沈遂,“哥哥,我接下來幹什麽?”

沈遂只好先把蛇窟的事放一邊,畢竟合情合理地讓林淮竹挨咬也是一種技術活。

“将第一棵樹搬到……”

沈遂還沒想好搬到哪兒,秦長須已經單手抱了起來。

“第二棵還搬麽?”秦長須另外那只手又抱起一棵。

沈遂:……

他是想着他們仨一塊擡,沒想到秦長須一人就能搞定。

知道他力氣大,大成這樣是沈遂沒想到的。

秦長須今年也才十四啊。

沈遂指揮着秦長須将樹搬到一處幽靜,不礙事的地方。

林淮竹全程沒插手,看着他倆折騰。

忙活了一下午,沈遂用那棵樹做了個簡易的跷跷板。

藥王谷地處偏僻,雖然會外出采買,但大部分用度谷中能自産,甚至還藏了許多能工巧匠。

沈遂從木工房借了工具,将木板打磨光滑,又在木板兩端裹上棉布,這樣坐的時候便不會硌屁股。

剩下那些木材廢料,可以造紙,或者做木柴。

谷中沒有跷跷板,這是尋常人家才有的,秦長須沒見過,背着沈遂偷偷地摸摸碰碰。

沈遂笑道:“背你我是背不動,不過我可以将你‘撬’起來。”

他坐到木板一頭,讓秦長須坐到另一端。

秦長須坐在木板上,雙腿着地,怔怔望着另一頭的沈遂,不知道這是在做什麽。

沈遂叮囑,“坐好。”

秦長須緊張地扶住木板,“坐好了。”

沈遂屁股猛地壓下,秦長須那端便翹了起來。

沈遂雙腿一蹬,秦長須壓下,他這頭兒高高揚起。

如此反複幾次,沈遂問他,“好玩麽?”

秦長須狂點頭,興奮的面頰緋紅,仿佛圓潤飽滿的桃花團子,“好玩。”-

日暮西沉,殘霞似血地漫在天邊,翠色的竹葉都被染得豔紅。

林淮竹立在長竹旁,看着眼前開懷玩鬧的二人,眼睫慢慢壓低,心中冷哂。

這也是舉手之勞?

這當然不是舉手之勞,而是閑的蛋疼。

藥王谷裏沒手機、沒電視、沒游戲,再怡人的風景看兩日也就膩煩了。

左右閑着也是沒事,沈遂只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逗逗小孩兒玩了。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格外懷念原來的世界,畢竟他之前混的也不差,還在一線城市買了房子。

剛交了房,鑰匙還沒捂熱乎,沒想到穿了。

真是虧大發了他。

玩得正高興時,嚴嬷嬷找了過來。

這兩日嚴嬷嬷對沈遂感官好了不少,看見他也在,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表少爺。”

見她一臉着急,沈遂停了下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嚴嬷嬷說,“無事,只是十二爺要見小少爺。”

她口中的十二爺是秦老谷主第十二個兒子,也是上次送佛門舍利來沈府那位。

一聽這話,秦長須的臉唰地白了,驚慌道:“我最近沒有闖禍。”

嚴嬷嬷拿出帕子擦了擦秦長須額上的汗,慈愛的聲音透着安撫,“未必是要責備你,小少爺快跟我回去罷,別讓十二爺等久了。”

秦十二不單只有秦長須一個兒子,但他最瞧不上的便是秦長須,平時無事也不會把他叫到跟前。

秦長須雖傻,但也知道他父親對他沒什麽耐性,等久了怕是要發脾氣。

他手忙腳亂地從跷跷板上下來,“哥哥,我先走了,一會兒再來找你。”

沈遂點頭,“去罷,有事就讓嚴嬷嬷找我。”

因為秦長須,沈遂現在對秦十二的印象十分不好。

無論夫妻之間有什麽龃龉,也不應該牽連到孩子,更何況秦長須還十分聽話。

但總歸是別人的家事,沈遂不便摻和太多,真惹惱秦十二了,秦長須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聽到這話,嚴嬷嬷忍不住看了一眼沈遂。

沈遂沒太在意,從跷跷板上下來,轉頭卻沒瞧見林淮竹的身影。

方才他明明在旁邊,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

等秦長須跟着嚴嬷嬷離開後,沈遂沿着竹林找了找,又在溪流邊那塊大石頭上看到了林淮竹。

沈遂踩踏着亂石,行至林淮竹身旁,撩起衣袍坐了下來。

林淮竹垂眸看着清澈的溪流,未曾擡頭看沈遂一眼。

溪水中一條小魚被幾縷水草纏住,任憑它怎麽擺尾都游不出去。

沈遂覺得有趣看了一會兒,然後撿起一根枝條撥開了水草,放走了那條銀色小魚。

很快那魚便不見了蹤跡。

林淮竹眸底映着殘陽的餘晖,好似獸瞳一般,藏着幾分腥冷。

呵,又是舉手之勞?

沈遂心裏琢磨着林淮竹被咬的事,并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林淮竹突然開口,“秦長須呢?”

沈遂随口解釋了一句,“他被他父親叫走了。”

林淮竹沉下臉沒說話。

沈遂想不出什麽精妙的計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沒準劇情會自動觸發。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将林淮竹拉過去。

倘若林淮竹能引出那條蛇王,沈遂也想挨它一口,萬一他也能得到那個金手指呢?

“對了。”沈遂忽然想起什麽的模樣,“聽說藥王谷有一個蛇窟,我們去瞧瞧。”

林淮竹不為所動,淡淡道:“這事你去找秦長須罷。”

沈遂:“找他作什麽?他是谷裏的人,不知道看了多少回。”

林淮竹還是不動,長睫半垂,氣質清清冷冷。

沈遂拽起林淮竹,“走罷走罷,反正幹坐在這兒也沒意思,去看藥蛇長什麽樣子。”

林淮竹抽回了自己的手,越過沈遂,神色冷淡地徑自朝前走。

被甩在後面的沈遂一頭霧水。

咋,還不讓碰了?

以前林淮竹是心裏黑,但表面溫順,現在可好變紮手黑玫瑰了。

這是因為跟秦老爺子認了親,不再需要他庇佑,所以不給好臉色了?

這小白眼狼!

愛去不去,這金手指他還不送了-

所謂的蛇窟是一間半人高的竹樓,屋頂鋪着幹燥的茅草,分上下兩層,上面用長竹做的竹屋,下面镂空,以竹柱固定。

夕陽快要落山,林間風清氣爽,正是蛇出洞的時候。

上百條蛇在竹樓爬進爬出,看得沈遂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他不怕蛇,但一下子看到這麽多,胳膊還是冒出了雞皮疙瘩。

記得原著中蛇王是一條赤紅,帶花斑,個頭最大的毒蛇,秦老谷主養了它六十多年,為的就是取它的蛇膽煉丹。

林淮竹被蛇王咬了之後,命在旦夕之際,秦老谷主将自己私藏多年的一味丹藥喂給他吃。

從此林淮竹不僅百毒不侵,他的靈根竟也被喚醒。

尋常人的靈根都是十四歲長好,林淮竹八歲那年便長好了,也就是靈根醒來的一年後。

沈遂也想被咬,這樣就能領先別人一大步。

但風險也很大,林淮竹沒死是因為他是主角,換沈遂被咬能不能挺過去都是一個大問題。

他原本想着先催進原著劇情,等林淮竹挨了咬,吃下解藥後,才想辦法從他身上抽一管血。

到時候沈遂拿一只鼠做實驗,喂它些蛇王的毒,再以林淮竹的血做解藥。

倘若那小鼠沒死,沈遂就親自嘗試嘗試。

誰知林淮竹不配合。

沈遂站在蛇窟圍欄外,探頭尋找那條劇毒的蛇王。

掃了一圈他也沒找到蛇王,不知道對方藏到了什麽地方。

算了,改日再說罷。

萬一他就是個炮灰命,被蛇王咬了便一命嗚呼呢?

沈遂轉身正要走,腳下突然嘎巴一聲,他踩斷了一截枯枝。

沈遂沒當回事,随意踢走了那根樹枝,卻聽見草叢傳來嘶嘶聲。

一個三角形狀的蛇頭從雜草叢中探出腦袋。

它渾身赤紅,烈火般豔麗,背部有棕色花紋,赤金的豎瞳冷冷看着沈遂。

沈遂立在原地,不由屏住呼吸。

這……

這他娘該不會是那條蛇王吧?

沈遂心中叫苦不疊,面色變都不敢變,只有嘴角輕輕牽扯了兩下。

“蛇大哥,我還沒想好搶走男主金手指,您看這事……要不您回去吧,算我錯了。”

赤色蛇王吐信子的頻率加快,身體弓成S形。

這是要攻擊的前兆。

沈遂眼瞳縮了縮,在蛇王撲咬過來時,他一把薅住對方的細脖,虎口卻被咬了一口。

毒素順着血液迅速擴散,沈遂瞳膜仿佛蒙了一層紗,頸部血管暴漲,他抖了一下身子,然後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識前,沈遂模模糊糊看到有人跑過來。

見有人發現他中毒了,沈遂放心地昏過去。

他先前最擔心的是他身體都僵了,別人才發現他的屍首-

沈遂做了一個冗長而疲憊的夢。

夢裏他成了孤兒院院長,需要照顧一堆熊孩子,每日他都要追着熊孩子們喂飯穿衣。

其中有一個最難搞的孩子,他帶着其他孩子起義抗争,把孤兒院鬧的天翻地覆。

他們還把沈遂綁了起來,然後丢進一個巨大的烤箱之中。

随着爐溫攀高,沈遂又燥又熱,身體如同奶油般一點點融化。

他不停捶打烤箱門,從玻璃處居然看到了林淮竹。

林淮竹沖他笑,然後打開了烤箱。

就在沈遂以為自己獲救時,那張漂亮精致的臉突然變成一個巨大的蛇頭。

艹。

沈遂從噩夢中驚醒。

不等沈遂回過神,他便被抱進一個馨香的懷中。

秦紅筝眸中含淚,見沈遂醒過來既驚又喜,一口氣問了沈遂許多問題。

秦老谷主攔住了激動的秦紅筝,“讓孩子緩緩,他剛醒來,神智還有些不清醒。”

秦紅筝聽了秦老谷主的話,慢慢地放下了沈遂。

沈遂大腦一片混沌,好一會兒才恢複清明,他看了一眼雙目通紅的秦紅筝,又瞧了瞧同樣面露擔憂的秦老谷主。

“母親,外公?”沈遂舔了舔幹澀的唇,跟他們确定,“我是中了蛇毒麽?”

秦老谷主回道:“是,不過毒已經拔除,現下感覺如何?”

聽到蛇毒拔除,沈遂長舒一口氣。

小命保住了,金手指也到手了。

歐耶。

搶了林淮竹的金手指,沈遂第一個反應自然是要問他,“沈懷呢?”

秦紅筝垂了垂眼睛,淡淡地說,“放心,他沒事。”

秦老谷主笑了,“對,小懷也沒事。”

什麽情況?

聽這倆人說話的口吻,怎麽感覺這麽古怪?

沈遂問,“沈懷他怎麽了?”

秦老谷主略微驚愕,“你不知道?”

沈遂糊裏糊塗地搖搖頭。

從秦老谷主口中沈遂才知道,原來他倒下後看見的那個人是林淮竹。

當時沈遂面色烏黑,眼看就要不行了,林淮竹為他吸出毒血,才拖到請秦老谷主來救人。

林淮竹自己也中了蛇毒,救人的丹藥老谷主只有一顆,然後喂給了林淮竹。

倒不是他高風亮節,是因為他也不确定丹藥管不管用。

他用其他法子拖住沈遂毒發的時間,等林淮竹中毒跡象減輕後,老谷主才以他的血為藥引,給沈遂配了幾貼解毒的湯藥。

林淮竹不僅救了沈遂一命,還是沈遂試藥的小白鼠。

他比沈遂先醒,醒來第一件事也是問沈遂的情況。

對于這兩個孩子如此交好,秦老谷主很是滿意。

沈遂則要複雜很多。

任何一個被負二百多好感的人舍命救了,心情都會像沈遂這樣複雜難言。

雖然他之前也救過林淮竹,還不止一次。

但林淮竹這次是真舍命,沈遂的‘救’多半都是謀劃過的。

所以林淮竹會救他,沈遂很是不可思議。

他又翻閱了一下,林淮竹對他的好感值。

—212.

一分不多,一分也不減。

沈遂現在滿腦子就倆字,這兩個字不是感動,而是離譜。

離了大譜!

所以……這金手指是不是他倆一塊獲得了,他的靈根有沒有被激活?

沈遂好奇得不行,但又不知道怎麽檢測,躺床上試了半天,啥都沒測出來-

林淮竹比沈遂早醒一晚,現在已經能下床活動。

下午的時候,沈遂正躺床上準備去見周公,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走進來一個小少年,黑發黑眸,一身赤色紅衣,襯得五官精致而明豔。

林淮竹很少穿顏色這麽張揚的衣服,乍一看到沈遂吃了一驚。

呦,鈕祜祿懷懷來了。

沈遂的瞌睡蟲一下子跑了,頓感精神,他上下打量林淮竹,越看越養眼。

意識到自己關注點跑偏了,沈遂整了整神色,說,“聽我外公說,是你救了我,為我吸出毒血?”

比起林淮竹的紅衣錦袍,墨發玉冠的矜貴小公子裝扮,沈遂顯得樸素至極,只穿着一件素白的中衣,長發用一根滌帶随意綁着。

林淮竹凝視着沈遂,在他略顯蒼白的唇上掠過,而後收回目光。

“沒什麽,只不過是舉手之勞。”林淮竹的口吻尋常至極。

舉手之勞?

沈遂愣了,給人吸毒血是舉手之勞?

看到沈遂僵住的面色,林淮竹如獸飲了血,心底激蕩出一種隐秘的興奮。

這是一種掌控了他人喜怒而滋生出來的愉悅與亢奮。

林淮竹突然理解了‘舉手之勞’這四字的妙處。

倘若有一人,平日裏對你關懷備至,你郁郁時逗你開懷,遇到險境還會為你舍命。

時日久了,你便不由心生感激,以為他喜你,愛你,憐你。

其實那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林淮竹太喜歡沈遂如今這個表情了,不枉他沐了浴,束了發,換上最好的衣服來欣賞。

沈遂是不是以為他救他,是因為出自關懷,舍不得他死?

不是。

他只是,舉手之勞。

這四字透着一種輕描淡寫,無關緊要,以及自作多情。

林淮竹壓下因為興奮而發顫的眼睫,再擡頭時,面上已經堆起溫和的笑意。

他眉眼平和地看着沈遂,将自己裝出來的善意‘拿’給沈遂看。

林淮竹似乎心情很好似的,莞爾道:“哥哥,等你好了,我跟你一塊練怵魇術。”

沈遂不知道他怎麽會提及這事,略感納悶,“嗯?”

林淮竹繼續道:“到時候我們一塊幫秦長須,入夢教訓那些欺負他的人。”

沈遂仍舊感到詫異,但也忍不住想笑,因為林淮竹前後變化太大了。

小狼崽子這是轉了性,要走俠骨熱腸的路線?

沈遂再次打量林淮竹,“你幫我當然是好事,只是怎麽突然……”

他形容不出來,沈遂隐約覺得林淮竹并不是很喜歡秦長須,所以突然說要幫他很奇怪。

林淮竹袖中的手微微顫栗,面上依舊溫和含笑,“因為這是……舉手之勞。”

沈遂早忘記自己那天說過的話,因此沒覺得林淮竹這個‘舉手之勞’有什麽奇特之處。

欺負秦長須的是一幫兔崽子,沈遂一個個入夢給他們洗腦,要花費不少時間精力。

林淮竹主動幫忙,他求之不得。

沈遂對于林淮竹‘熱心腸’給予高度的肯定,“你這個舉手之勞,舉的很好,繼續保持。”

林淮竹莞爾一笑,垂眸時神色卻有些冷凝-

沈遂這次中毒跟原著一樣,也是昏迷了三天三夜。

醒來時秦紅筝的生辰都過了,沈遂還是将自己的禮物送到她手中,遲來地祝她青春永駐。

收到沈遂這份禮物,秦紅筝十分開懷,又抱着沈遂哭了許久。

沈遂心情複雜,他在秦紅筝房間待了大半日,直到把人哄笑了才離開。

自從林淮竹答應跟沈遂一塊練怵魇術,他晚上便不回去了,夜夜留宿到沈遂房中。

沈遂只用了一晚便學會了入夢,他成功進入秦西北的夢境。

但不能待太長時間,靈力一旦耗盡,他的腦袋如同炸了似的。

已經過了兩日,靈根處還一點感覺都沒有,沈遂旁敲側擊地問林淮竹,對方似乎也沒太大感覺。

沈遂忘了書中具體是怎麽寫的,可能再需要等一段時間,他也不太确定。

從秦西北夢中出來,沈遂連衣服都懶得脫,一頭栽到軟塌之上。

林淮竹睜開眼時,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

沈遂橫七豎八地躺在床上,衣衫淩亂,襟口微敞,束發的滌帶橫着搭在脖頸。

雪色的脖頸,黑色的束帶。

一黑一白,很是顯眼。

林淮竹喉嚨微動,勾起那截滌帶纏到沈遂脖頸,像給一只夜莺上了腳環。

沈遂感覺脖頸有點癢,不舒服地睜開了眼睛。

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淮竹,他驚了一下,更何況對方的手還放他脖子上,“你這是……”

這是要趁着他睡着,掐死他麽?

林淮竹神色如常,手指靈活地解開滌帶,徐緩道:“方才你脖頸纏上了滌帶。”

他神色從容坦蕩讓沈遂懷疑自己想多了。

林淮竹就算真要對他下殺手,也不會這麽簡單粗暴,半夜拿發帶勒死他。

這太不符合他心機小boy的人設。

沈遂沒再追究這事,扒掉自己的衣袍,扯下發帶随手扔到一旁,“早些睡罷。”

說完倒頭便睡着了。

入夢太耗費精力,沈遂這兩日總是困倦。

看了一眼垂在床頭的黑色滌帶,林淮竹垂了垂眼睛,躺到了沈遂旁邊-

隔日沈遂換了一條白色的滌帶,昨日那條不知道放哪兒了,他也懶得再找。

一大早,沈遂還沒清醒,秦老谷主便派人找他過去。

沈遂打着哈欠,披上衣服下了床,找了條新的發帶胡亂地綁了一圈,但綁的并不好,松松垮垮地堆在後腦。

他還沒睡足,眼睛困得睜不開,心底不免有些煩躁。

林淮竹下了床,接過沈遂手中的發帶,“哥哥,我來罷。”

沈遂随便找了一個凳子坐下,方便林淮竹為他束發。

大概是第一次幫人束發,最初并不順利,但林淮竹很聰明,手指靈活,很快就上了手。

沈遂打着哈欠說,“天色還早,你再睡會兒罷。”

林淮竹應了一聲。

穿戴後沈遂去了秦老谷主的房中,秦紅筝也在,神色肅穆,看得沈遂眉心一跳。

他心頭浮現不好預感,試探性地說,“我的毒不會沒拔除幹淨罷?”

秦紅筝道:“的确是不幹淨,不過不必擔心,你外公已經想出法子。”

沈遂松了一口氣。

難怪他總覺得這兩日很累,稍微用些靈力就腦袋發懵,原來是蛇毒沒拔除幹淨。

為了清除體內毒素,沈遂這幾日要禁葷腥,辛辣等食物,只能喝素粥。

秦老谷主帶沈遂去了丹藥堂,那裏有一方漢白玉砌的藥池,水是谷中那條靈泉引灌而來,裏面已經倒入不少上品藥草。

沈遂需要在這裏泡三日。

這不得泡脫一層皮?

沈遂壓下宣之于口的吐槽,乖乖脫了衣服,進了藥池。

初入藥池,沈遂只覺得靈泉滾燙,藥草辛嗆,多待一刻都難以忍受。

泡了半日他才漸漸适應,甚至還在藥池游了個來回,因為實在太閑了,他本就不是能靜下來的性子。

游了一會兒,沈遂又覺得無聊,勾過放在藥池旁的腰帶,解下上面的荷包。

放出紙豆豆,沈遂跟它聊了一會兒天。

對方臭屁的很,對他愛答不理,沈遂閑得無聊,放它出去找林淮竹-

今日天色不太好,烏雲遮日,只有一線桔紅的天光。

沈遂自早上離開後,便一直沒有回來,午膳也沒見到他。

他不在,室內極靜,似乎蟲鳴聲都消失不見了。

林淮竹盤坐在床上修煉,直到一個物什兒碰到他膝頭,才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琉璃珠大小。

林淮竹一眼就認出這小東西,不解其意地看着它。

那物件兒滾了滾,然後展開四肢,露出裹在中間的……一顆葡萄。

林淮竹先是一怔,而後嘴角微揚。

紙豆豆推着葡萄朝他滾了滾,林淮竹順勢接了過來。

那一廂的沈遂原本翹着二郎腿哼歌,突然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好感值+1.

萬年不動的好感值居然加了,還是正向的。

那葡萄是他叫紙豆豆送過去的,沒什麽深意,更沒想好感值這回事,單純就是閑着太無聊了。

萬萬沒想到,林淮竹居然吃這一套。

不早說!

沈遂召喚回紙豆豆,從荷包翻了半天找出一東西,讓它拿給林淮竹。

紙豆豆不情不願地将東西裹起來,滾着離開了丹藥堂,一路滾到林淮竹房間。

林淮竹攤開手,紙豆豆爬了上去,然後展開手腳。

那是一顆小小的糖豆。

林淮竹眼睫動了一下,接了過來。

沈遂又收到了正向加一的好感值。

這種時候當然是一鼓作氣,但紙豆豆不肯幹了,鬧脾氣不願意當送貨工人。

沈遂一開始好商好量,對方卻不吃這套,他只能換了一個态度,厲聲威脅了幾句。

但跟在沈遂身邊久了,紙豆豆多少摸清了他的性子,還是扭頭不理。

“好家夥,你長脾氣了?吃我的喝我的,還敢不聽我的話。”沈遂狂撓它的肚皮,“送不送,問你呢,送不送?”

在沈遂淫威下,紙豆豆不大高興地替他為林淮竹又送去一顆丹丸。

到了林淮竹房中,它‘吐’出丹丸正打算偷懶,想賴到床頭不回去,林淮竹冰冷的目光卻釘住了它。

“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要真有一日棄了你,沒了用處……”

林淮竹掌心簇出一團幽幽的鬼火,他沒說完後面的話,但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紙豆豆吓得蜷縮起身體。

他能通過紙豆豆聽到它跟沈遂的話,只不過平時不會聽罷了。

對林淮竹來說,它不過就是一個紙片人,沒了再剪就是了-

等紙豆豆回來的時候,沈遂發現它身上有一點點灼燒過的痕跡,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沈遂不明所以,“這是怎麽弄的,你不小心蹭到火了?”

小紙片瑟瑟發着抖,挨到沈遂掌心蹭了蹭。

它沒口不能言,也不敢言。

沈遂以為它途中遇到什麽事吓到了,摸了摸它的紙腦袋,“好了好了,不讓你當搬貨工。”

安撫好紙豆豆,沈遂就将它放了回去。

萬物有靈,既然它有了自己的意識,沈遂也不想它平白無故死了-

泡了整整三日,沈遂終于可以出關了。

這次毒徹底拔除了,沈遂神清氣爽,恨不得原地翻三個跟頭。

終于解放了,再待下去他非得無聊瘋不可。

沈遂從丹藥堂出來,便看見等在門口的林淮竹與秦長須。

一見沈遂,秦長須便興奮跑過來,“哥哥。”

那聲哥哥喊的三裏外都能聽見,沈遂摸小狗似的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将他的頭發弄的亂糟糟。

秦長須也不生氣,笑呵呵地低頭讓沈遂霍霍他頭發。

林淮竹眉眼沉靜,看到這幕抿着唇沒說什麽。

好幾日沒見沈遂,秦長須想得很,回去的路上喋喋不休。

不知道說起什麽,他突然想起那個小紙片人,秦長須問,“我也想要一個會踢人的小紙人,哥哥,你還有麽?”

這話算捅馬蜂窩了,不等沈遂開口,林淮竹一個厲眸便掃了過來。

好感值加負一百。

聽到這個提醒,沈遂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還沒詢問林淮竹怎麽了,人已經邁着大步走了,留沈遂懷疑人生。

在原地想了一會兒,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林淮竹該不會以為,他用同樣的招數讓紙豆豆同時勾搭了他們兩個人吧?

林淮竹這是吃醋了?

想到這裏,沈遂趕忙追上去解釋,“他知道紙豆豆,是因為上次你不見,我讓紙豆豆帶我們去找你。”

林淮竹沒有說話,腳步倒是慢了下來。

沈遂嘴角壓不住笑意,“你不會是生氣了罷?”

林淮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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