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回去

楚書曾經設想過無數種可能性,只是他怎麽都沒想到最終聽到的答案遠比他想象中的要殘酷得多。

“永生不死”是多少人的渴望與追求,但是對于失去了生存的意義,一心求死的人來說,沒有比“永生”更加絕望的詛咒。

無論是從萬丈高樓跳下,還是沉入黑暗冰冷的海底,飲下世間最烈的毒藥。

即便一次又一次重複着死亡的瞬間,下一秒也依舊會在另外一個世界醒過來。

有的人在閉上眼睛之後就陷入了永久的沉眠,再也不會有睜開的機會。

而被剝奪了“死亡”這一權利的人,從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便失去了合上的資格。

“我……”

楚書十分費力地從幹澀的嗓子眼擠出一個字,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行,像是磨砂紙擦在玻璃上發出的聲音一樣,刺耳難聽。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應該說點什麽,更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麽,大腦已經被酒精的醉意侵占了一大半,剩餘的理智只能讓他死死地攥着這人的衣角。

“不要走……”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湧出來的力氣,楚書從床上爬了起來,一把抱住坐在床邊的男人。

“不要走……”

他用着近乎祈求的語氣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我們去北海道好不好,再過一個月北海道就會下雪,整個世界都會變成一片原始的純白。”

“然後再過三個月,我們就回東京,到上野公園賞櫻花,跟熊貓合照。”

“等到了夏天,我們就去神奈川的湘南海岸喂海鷗,聽海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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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秋天,我們再去京都看楓葉,或者去大阪吃有整顆章魚肉的章魚燒。”

想帶你看盡四季美景,從熱鬧擁擠的都市到寧靜悠閑的鄉村,從白雪皚皚的山峰到廣闊無垠的海洋,一切有關世界的美好,我都想與你一同見證。

“已經夠了哦——”

太宰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那天如果不是你把我從水裏撈出來,我可能會直接在下一個世界醒過來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在述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這只是個意外哦-不管是對你來說,還是對我而言,都只是個意外——”

“或許這也是‘書’安排好的呢——”

他笑着說道:“特意讓我在這個世界跟另外一個‘書’相遇。”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這次确實是那家夥的勝利啊——”

“我輸了,而且是完敗。”

他親呢地用腦袋蹭着楚書的臉頰,撒嬌般地說道:“本來我是打算把這些全都藏在心底的,但是我發現好像怎麽樣都藏不住啊——”

“我喜歡你哦,書書——”

那雙漂亮的鳶色眸子正在專注地望着他,死水般波瀾不驚的眼底此刻卻清晰地倒映出了楚書的身影。

“就算這只是‘書’安排的一場意外,我也還是喜歡你——”

“我是個很讨厭很自私的人對吧,明明知道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太宰,明明知道你有多心軟,明明知道這些話最好放在心裏永遠不說出來,但我還是沒忍住全說出來了。”

“沒關系,你可以盡量讨厭我,盡量責罵我,只要你還記得我就行。”

他撩起楚書額前細碎的劉海,在上面輕輕印下一吻。

楚書有些無措地攥着他的衣角,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不要走”這三個字。

“嗯,我不走。”

太宰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楚書在聽到“我不走”這三個字後,原本高度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完全放松,他慢慢松開自己攥着衣角的手……

突然,他感到後頸處傳來一陣鈍痛,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他聽到太宰用甜膩的聲音歡快地說道:“騙你的——”

最後映入他視線中的是一片翠綠的竹葉,那是他當時送給太宰的伴生竹。

如果……

如果它真的能夠實現人的願望……

那就願他能夠得到解脫,從永生不死的詛咒中徹底解脫出來……

楚書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快炸了。

他昨晚跟彩虹之子的那幾個合法嬰兒舉杯邀明月邀得太嗨了,一個沒注意就喝高了,導致他現在整個人腦袋痛得像是下一秒就能炸開。

除此之外,他還全身無力,頭暈目眩還伴随着一陣陣的耳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留下的後遺症,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東西。但是他此刻的腦子就跟塞了一團棉花似的,什麽都想不起來。

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随後迪諾的聲音就隔着一層木板傳到了房間裏。

“咻咻,你起來了嗎?裏包恩讓你趕緊去會議室集合。”

“就來……”

楚書不情願地拖長了聲音應了一聲,慢慢吞吞地開始往身上套衣服,随後又磨磨叽叽地飄到浴室去洗漱。

刷牙的時候他特意看了眼擺在洗手臺上的洗漱用具

只有一套?

楚書愣了一下,随後又為自己的這一莫名其妙的行為感到不解。

這個房間就住着他一個人,當然只有一套。

洗漱完畢後,楚書拉開房門,喊他起床的迪諾還站在門口,此刻正頂着一對媲美滾滾的黑眼圈,一臉幽怨地看着他。

“太慢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遲到了,遭殃的可是來喊你過去的我。”

楚書打了個哈欠,不甚在意地回答道,“遭殃就遭殃呗,反正你都被裏包恩揍了那麽多次了,也不差這一次。”

迪諾頓時提高聲音,“被揍的不是你,你當然不會覺得疼!”

“你聲音小點,我腦子都快被你吵炸開了。”

楚書立馬按住自己可憐的腦闊,生怕它真的不小心就被迪諾給吼開瓢了。

“你竟然還好意思嫌我吵。”

迪諾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旁邊的黑發青年,“你這家夥在我們累死累活跟白蘭決戰的時候一個人跑到外面到處浪就算了,之後甚至還為了躲過我們的追蹤易容成別人準備跑去中國浪,可憐我剛從戰場下來就要趕到機場去堵你,你這家夥還有沒有點良心了?”

“所以我不是給你帶了伴手禮了嘛。”

楚書撇了撇嘴,“再說我也不是一個人出去浪的。”

聽到這句話,迪諾更生氣了,“那也能叫伴手禮?!你給我生發水是什麽意思?我看起來很禿嗎?還有你明明就是一個人出去浪的,其他人都安安分分地留在基地等着和白蘭決戰好嗎!”

楚書愣了愣,他是一個人出去的?

可是他明明記得……

大腦中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楚書痛苦地捂住腦袋,一旁的迪諾被吓了一跳,“你怎麽了?沒事吧?要不要我去叫了平跟魯斯利亞給你看看。”

“不用了。”

楚書擺了擺手,他的臉色看起來依舊有些蒼白。不過剛才的那陣疼痛好像只出現了一瞬間,很快就消失了。

“估計是宿醉的後遺症。”

……

跟着迪諾來到會議室之後,楚書才發現這裏已經擠滿了人,來自十年後的那群少年們都是一副整裝待發的期待模樣,楚書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們應該是要回到十年前的世界了。

就跟迪諾剛才說的那樣,兩人到達會議室之後,裏包恩先是說了一句“太慢了”,随後就無情地踹了迪諾一腳。

“你沒有什麽東西忘記帶吧。”

裏包恩的一只腳還踩在迪諾的臉上,他看着姍姍來遲的楚書,語氣不是很好的詢問道。

忘記的東西……

楚書再一次愣住。

說起來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但是不管他怎麽想都想不起來到底忘了什麽。

再一次在腦中搜索無果後,楚書選擇了放棄,他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麽忘了的東西。”

“那就好。”

裏包恩将自己的腳從迪諾的臉上移開,随後朝着一旁的入江正一點了點頭,“可以了。”

站在時間傳送裝置前的入江正一點點頭,在已經設定好傳送時間跟地點的機器上按了下去。

一陣炫目的白光之後,這些來自十年前的人的身影就從會議室裏消失了。

與此同時,并盛町二丁目的街道上,突然憑空出現了一群人,還好這裏正在為即将要建造的商場施工,周圍沒有什麽人,不然這一出群體版本的“大變活人”估計得登上明天的新聞頭條。

回到十年前世界的幾名少年異常欣喜,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自己所熟悉的家裏。

由于在場只有楚書一個人不是并盛町的住民。所以善良的彭格列十代目還特意邀請楚書去他家做客。

楚書婉拒了他的好意,反正橫濱離這裏也不算遠,一個多小時大概就能到家了。

而且從剛才開始他的心底就一直有中空落落的感覺,他想趕緊回去弄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出現這中異常的情緒。

……

他們在十年後的世界雖然待了将近兩個月的時間,但是在十年前的世界只不過才過去了三天而已。

僅僅只是短短的三天時間,楚書卻覺得自己在橫濱租的這個房子突然變得格外陌生起來。

他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有些生疏地擰開房門,然後就在玄關看見了一雙有些陌生的鞋。

尺碼對不上,很顯然這不是他的鞋。

難不成家裏進了小偷?

楚書皺了皺眉,他在玄關換了一雙輕便點的家居鞋,輕手輕腳地朝着客廳走去。

客廳的電視似乎被人打開了,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那裏傳了出來。

沙發上此刻正躺着一個人,在楚書蹑手蹑腳地靠近沙發時,躺在沙發上的人突然回過頭。

那是個穿着一身黑色西裝,右眼處纏着一圈白色繃帶的少年,少年看到楚書的時候,完全沒有感到半點驚訝,反而擡起手不鹹不淡地跟他打了聲招呼,“你回來了。”

在看到少年的那一瞬間,楚書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人從後面狠狠敲了一棍子,視線與思考能力突然變得一片模糊,最後他才艱難地從嗓子裏擠出兩個字。

“宰……宰?”

太宰擡頭瞥了他一眼,然後視線突然定在了他的身上,片刻後,他有些疑惑地出聲道:“你怎麽哭了?”

聽到他的話,楚書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擡手在自己的臉上摸了一下。

掌心處傳來了一陣濕潤的觸感。

楚書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不斷有晶瑩的液體從他的眼眶裏争先恐後地流下來。

“我不知道。”

楚書愣愣地回答道。

“我好像把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忘在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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