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談與掌掴
昭明親王那喝了酒而發燙的臉貼上來的瞬間，忍腦海裏一片空白，在強烈的自我保護心驅使下，他什麽都忘記了，下意識地一腳蹬在了對方的肩膀上，把他踢開。那正好蹬在昭明親王的傷處，痛得他“哎呀”一聲松懈了雙手。
捂着自己的肩膀，昭明親王呆住了。
本來以為自己主動一下，這位美人就會乖乖地微笑服侍，可他居然踢自己，這，這唱的是哪一出？
而見自己冒犯了親王殿下，忍吓了一大跳。
他緊忙拉好衣服，跪在原地，鞠躬道歉。
“對不起，殿下。我，我只是……我真的沒有那種意思。請您不要這樣……”
那誠懇的話語配上這麽一副懇求的樣子，着實是楚楚可憐。昭明親王這才意識到自己會錯了意。可是畢竟還是個壯年，他的欲`火起來了就難以消解。再加上他一直不能相信渡真利博把兒子帶來只是單純吃飯的目的，會拒絕可能只是自己太粗魯了，方法不對，于是打算再試一試。
想着，他收斂了方才那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慢慢了又坐在了渡真利忍的面前。忍因為打了昭明親王，現在為了避免更大的麻煩，一直不敢擡頭。昭明親王從上而下地打量他，看見他的手因為莫名的情緒而有一些抖，便不自覺地摸到了上去。不過，他那粗糙而熾熱的手才碰到忍的瞬間，忍便退縮了一些。
“請您不要……”
又被拒絕了呢。不過，這種躲避更讓他着迷。
矜持的人，永遠都那麽讓人想要撕下他的面具。
只是，在昭明親王第二次要拉忍的手之前，忍突然開口了。
“親王陛下，現在日本的經濟正面臨巨大的危機，而挽救這一切的希望是什麽，您可曉得？”
聽見這話，昭明親王一愣。
說來，昭明親王是個胸懷大志的人，別的不關心，最關心的就是泡沫經濟爆發後日本經濟振興的問題。為此，當年在別的皇族子孫機械地學習着禮法，想着如何給國民們當一個好擺設，并安心尊享榮華生活的時候，他卻研讀經濟政治，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發揮所長，為國家貢獻力量。可恨于日本皇族不能參政，不能對于政治發表言論的規定，讓他始終無緣參與任何的振興計劃。唯一能做的不過是跟着天皇堂兄在全日本供電緊張的時候關關自己行宮的門燈以表心意。
聽見忍忽而提起自己最感興趣的話題，昭明親王的手微微收了回去：“哦，你還關心經濟？那你說說振興經濟的希望和方法是什麽？”
Advertisement
見昭明給了自己說話的機會，忍緊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徐徐地道：
“說起經濟，我們國家的經濟好比一架橋，巨大的石墩支撐着橋架，無數的石頭鋪陳成路。橋架是做出宏觀規劃的國家，而細石是無數能夠為國家帶來良好效益的企業，可是一座橋只有橋架和石頭是無法粘合成為可以通行的設施的，這其中，粘合橋架和石頭的水泥和螺絲釘成為了關鍵。水泥是我們這些提供資金的金融機構，我們注入的資金使得企業能夠良性發展，國家和企業能夠緊密結合。而螺絲釘……就是無數勤勞的日本國民，是無數具有獨創性和發展力的小型公司。日本經濟的發展，不能忽略主要經濟命脈，也不能忽略這些細小的螺絲釘，否則無法擁有堅實的基礎，同樣是要崩潰的。”
這番言論由小及大，說得很有道理，昭明親王就聽住了，忍随後繼續道：“我所從事的東京中央銀行，過去為了行業業績而只挑揀保險的大企業進行貸款。中小企業的貸款往往手續複雜，資金獲得也相當小，勤勞的中小企業想要發展，往往想破頭皮。更有為了提高企業生産效率，讓貸出的資金盡快回收，銀行提出只有中小企業放棄手工制作，使用機器流水線制作才貸款的條件，這破壞了許多中小企業商品的創造力，降低了商品的質量，也湮滅了國民的創新能力。對國家來說簡直是重大的損失。可是在我的行業裏，有一個人，他不是這樣做的。”
忍的話越發深入，昭明聽得更認真了：“那個人，他做了什麽？”
忍聽見，溫柔笑道：“他對于前來貸款的企業，無論規模大小一視同仁。接受申請後，他會親自前往工廠，認真審查企業的資産狀況，但凡因為使用手工制造或者采用自助專利而降低了生産效率的企業，他都不會歧視，而是審查企業的潛力，給出合适的改進建議，并且為他們争取更多的貸款。在他的幫助下，許多貸款無望的有潛力的小型企業也獲得了資金幫助，得到了長足的發展，拉動了地區經濟的前進，最終項目良好運轉，我們銀行也成功收獲了貸款和利息，并且得到了企業家們的贊譽。我想，這樣的人，這樣的銀行，才是協助日本恢複經濟的希望。”
這一番話讓昭明親王很震驚：“還有這樣的人？銀行這種冷冰冰的機構裏，還有這種關心日本經濟的職員嗎？”
是的，銀行，在國民眼裏看來很高檔，但是同時也很卑劣。銀行有很多錢，但是絕對不會白送國民，要從銀行身上拿到一毛錢，就要付出兩毛錢甚至更多的代價，而一旦出現了問題，這冷酷的機構就會随時抽走貸款自保，讓企業陷入破産危機。他們是只比賭場和高利貸好一點點，可是逼急了也會讓人傾家蕩産的惡魔。這是國民的想法和認知。所以不怪昭明親王如此詫異。
可是忍的笑意卻更濃了，他終于有勇氣擡起頭看昭明親王了。
卻見他眼中神情閃爍，充滿愉悅地道：“有的。有這麽一個人，他一直都在這樣努力着，他20年來已經幫助了上百家中小企業，是真正關心日本經濟的銀行家。他的名字叫做半澤直樹，是東京中央銀行在大阪西支行的融資課課長。之前說的橋和螺絲釘的故事就是他告訴我的。他……他也是我的戀人。”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忍的語調不自覺地含糊了一下，頭也低了一些，不過臉上卻也展露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溫柔。
這一些話讓昭明親王徹底地愣住了。
他望着忍，久久處于震驚之中。
那一番橋與螺絲釘的故事充滿了深意，讓他很是感嘆，而那個身體力行拯救日本經濟的名為半澤直樹的男人，也借着忍的話語，化作一個烙印刻在他的腦海裏。他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并發覺自己一直在尋找的東西在這裏找到了。
他突然湧起一種感動一種欽佩，同時也有一些不甘。
欽佩于那個半澤直樹的勇氣和魄力，竟然能夠逆流而上，做出一個銀行家反常的舉動。不甘于半澤直樹能夠為自己的夢想前進，而自己只能挂着皇族的身份止步不前。
“這個人，倒是個與衆不同的人，如果他能夠一直這樣下去，那麽對于我們國家真是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我很佩服他。可是這樣的人，在你們那裏遲早要惹麻煩吧？特立獨行的人終究沒有好下場。”
“所以……”忍這樣說着，眼裏有一些懇求之意。“最近直樹惹上了麻煩……被人陷害了。為了幫他，我才來見了您。”
昭明一愣：“什麽麻煩？”
忍不願意說出5億的事，畢竟這是個大數目，而且銀行虧損這麽多數目，被皇族知道顏面何存？萬一走漏消息政府介入調查的話麻煩就不是一般大了。他只是含糊地道：“親王殿下日理萬機，那些微小的事就請恕忍不予以告知了。只是直樹他不能離開我……如果親王殿下真心覺得直樹做的是對的事的話，那麽……可否……”
後面的話不要說，昭明親王也知道了。
忍希望他放過他。
聽見這一些，昭明親王沉默了。
其實在談論經濟的時候，他方才的欲`望就已經消減了一半了。如今再了解忍的戀人的為人，昭明親王倒不好意思強奪起來。可是，通過這麽一番的談論，昭明親王不僅了解到了半澤直樹，也了解到了渡真利忍，要明白能夠和半澤直樹在一起，說明他也是堅定地站在那個男人那一邊的，思想境界也不會差到哪裏去。這樣的品貌這樣的內在，他越發喜歡渡真利忍了。
想着，昭明親王雖然後悔自己剛才的冒進，可那想要擁有忍的心卻半點不減。
這也有皇族的自尊心作祟。
“縱然你說了那麽多，我也很佩服你的戀人，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你，想要你。”
這番話落下，忍的臉瞬間變了色。
昭明親王低聲道：“你跟着我，以後的榮華富貴肯定是超出你所想的。”
“可是，那些在下并不奢望。”
昭明親王耐心地道：“這樣，我們來做個約定如何？你戀人遇到的麻煩，我來幫他解決。然後我也會暗中幫助他，讓他的事業獲得更大的發展，協助更多的人，實現他的夢想。我可以成為他人生發展裏的貴人，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而你……可否嘗試與我……”
忍望着昭明親王，有些不知所措。
“請您不要這樣。”
“我說的這些話都是認真的，你也不要先拒絕。人心難測，你把我的話轉達給他，看看他的回複。我相信聰明人都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他是個聰明人，應該會做出正确的決定。如果你不願意說，我可以替你詢問他。”
這話令忍呆住了，可是他也不知如何拒絕。他只是覺得很難受，也覺得自己陷入了麻煩。
而也就在這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幾個人跑了進來。
“昭明殿下，真是不好意思，我離開了一陣子。剛才發生了打鬧，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原來，開門的是渡真利忍的父親渡真利博。早前他留下忍和親王，自己前去招待一個突然造訪的幕僚說了些話，等話說完，傭人跑來告知他親王和忍似乎發生了摩擦後，他心急火燎地跑了來。
昭明親王聽見，笑道：“沒事，那時候我們拌嘴蹬了我一腳而已。”
昭明親王只是說笑話，可渡真利博當真了。即刻詫異地對忍道：“你居然敢打親王閣下？！”說完擡手給了忍一個巴掌，這巴掌響亮，昭明親王都愣住了。他忙要拉住渡真利博，而渡真利博卻抓着忍，在親王面前行禮道：“我這個兒子本來很乖的，但是最近交友不慎，以後就變得奇奇怪怪的，希望殿下不要介意。”
昭明親王緊忙阻止他道：“你怎麽打他，他沒做什麽錯事。你的兒子我非常喜歡。”
這話落下，渡真利博眼中露出難以遮掩的愉悅之色：“殿下您……”
可是忍卻再也受不了了，他甩開父親的手，扭頭就走。渡真利博見狀，忙喝道：“你去哪裏？！”
但是忍頭也不回即刻大步離去。
“忍，你回來！”
渡真利博呵斥道，可是卻沒叫住人，昭明親王見狀一邊讓人跟上一邊和渡真利博私下說話。起初渡真利博不停地和昭明親王道歉，然而沒想到昭明親王憋着臉，主動地說出了原委。
他說出自己挨打是因為想要強迫渡真利忍陪睡，渡真利博聽見當時就傻眼了。他這才明白過來。
怎麽會這樣的？！
雖然說是要帶兒子來相親，卻絕對沒有這種意思。難怪忍要動手了，他知道小兒子自尊心很強，絕對受不了這種對待。
想過，渡真利博有點後悔下手重了，緊忙叫人去找渡真利忍，但是卻聽聞他一個人出門，不知去向。渡真利博吓壞了，即刻派人出去分頭找。
***
迅速地逃離那華貴的日式酒店，渡真利忍傷心欲絕。
他想起父親不停地讓自己陪酒的事，想起近夜了還讓他服侍親王的事，總覺得父親是有預謀的。更可怕的是，他為了自衛而打了昭明親王，他父親還怪罪他。
他怎麽能夠為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就出賣兒子的人格和尊嚴！
他不就是想和家裏借錢嗎？用得着這樣麽？！
臉上熱辣辣地痛，渡真利忍傷心透頂。他跑到一處河邊，蹲在河邊垂頭抹淚。
一個男人，這麽大了還能哭成這樣，也只有他了。渡真利忍是個純真的人，不管多少歲都保持那種風度和率直。他抱緊自己，看着水面自己的影子發呆。
涼風吹來，他的傷心不止，卻又有些懊惱。
他爸爸說的是今天他如果陪昭明親王到最後，并且一切聽從他安排了，就借給他5億。可他突然甩了昭明親王跑掉，這算是失敗了吧？這樣一來，5億日元就打水漂了，直樹那裏就糟糕了。越想他越後悔，淚水不停地從指間滴落。
自己真是才草率了，太笨了！
無限的後悔和自卑充斥心中，渡真利忍痛苦萬分。
最後他哭累了，一個人坐在河邊發呆。安靜的夜，漆黑的夜，孤獨到可怕的夜。
【怎麽辦……5億怎麽辦，直樹怎麽辦……要做什麽才可以挽回一切呢？回去道歉行不行？】
他的腦子裏全是這樣的想法，随後陷入了僵局。
而在他思考的時候，夜風不停地侵襲他的身軀。這風雖然涼快，可只穿一件和服的話，在風吹久了也受不住。然而回去已經不可能了，他身上又沒錢又沒手機，想要打個電話讓朋友接自己都沒可能。
回去酒店還是回家？
想着他一籌莫展，只是坐在河邊，然後居然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
這一睡不要緊，後半夜立刻覺得頭痛，醒來時候胃部還嚴重反酸。摸一摸自己腦袋，他發現那裏滾燙滾燙地。
發燒了？
渡真利忍覺得今天真是自己的倒黴日。怎麽什麽事都這麽不順！
可是既然發燒了，也不應該繼續在河邊呆着了。他摸索着欄杆從石頭攤上勉力爬上路面，然後摸索着慢步地向前行走，希望能夠找個人來幫忙。
然而實在是因為眼前太暈了，他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此時是淩晨3點，只有出租車輛來來往往。似乎有車輛發現了他，跑來他身邊，可他不及和對方說話就昏沉地進入了睡夢裏。
作者有話要說：
TIPS：祝大家光棍節快樂。作者為了表示身為光棍的惆悵，明天又沒更新了。^_^等待間隙大家可以翻翻前面的章節看看。感謝大家的支持，精彩後續後天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