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雞同鴨講
林晚松了口，會議室裏的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段大鵬一勾他的肩：“我就知道咱隊長雖然平時兇得很，其實最照顧兄弟——”
“你少來，一碼歸一碼，平時違反隊規定照樣罰你。”
林晚知道段大鵬不願意大家為這件事難過，也就收拾着心情揚起了笑。
一旁的經理見氣氛松弛了一些，試探性地問：“林神，那fly可能再打一年就退役這事兒要不要先瞞着winter……畢竟關系到首發的位置。”
言下之意就是首發的位置沒人不想要，也不是人人都能扛得住。
萬一winter知道以後起了歪心思想早點取而代之，或者壓力太大導致操作水平一落千丈，這對ERA來說都會是很嚴重的打擊。
“不用，他不是那樣的人。”
林晚起身，握着段大鵬的手把人從座位上拽起來。
“行了，這事兒既然已經商量完了就算過去了，回去訓練。”
回到訓練室，幾個一隊選手都在，見他們出來立即停了手裏的活，“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樓尚：“隊長，大鵬，怎麽樣？經理怎麽說？”
樓夏：“經理怎麽說？”
姜宏：“怎麽說？”
“在咱們一隊的訓練室裏加一臺設備，給winter用，winter以後就跟着我們訓練了，大鵬會親自帶他。”
意料之中的結果。
三年的老隊友了，彼此心裏多少都有點數，一時間幾人也沒有太過劇烈的反應。
樓尚：“那winter知道了嗎？”
“還不知道，晚一點我跟他說——你和樓夏不是帶他逛俱樂部嗎，你倆回來了他人呢？”
“我們把他帶去二隊的訓練室了，他說不想耽誤訓練，等訓練結束想逛俱樂部再逛。”
“讀書的時候也沒見這小崽子那麽勤奮……”林晚喃喃自語了一句，“算了，那你們繼續訓練，我去二隊找他。”
林晚的游戲操作、意識和預判經常被玩打野的玩家當做教科書，連一些後起的新人選手也是看他的比賽視頻成長起來的。
憑借着過硬的實力，他在圈子裏一向很有威信，尤其是不張嘴的時候。
這種威信在ERA的二隊，威力還得翻倍。
二隊的訓練室就在隔壁大樓，ERA財大氣粗，給二隊的設備質量也不輸他們一隊的首發選手。
林晚進去的時候，幾個二隊選手正在做比賽複盤，原本還有倆眼神空洞神游的，一見他進來，立馬端正了坐姿，恨不得把眼睛貼在比賽視頻上邊。
他在訓練室的角落找到了元聽寒。
小崽子戴着耳機，鍵盤按得「哐哐」響，一雙黑眸映着電腦屏幕的光亮，熠熠地閃着星子。
大概是打得入了神，連他走到他身邊時都沒有發現。
林晚平時訓練的時候也會忽視掉周圍的一切，這種投入的狀态沒什麽不好。
他也不急着把小崽子帶去一隊，所以随手往邊上拉了一把電競椅，在元聽寒身後半步的地方坐下了。
小崽子顯然在打韓服，因為屏幕上的隊內聊天框裏一堆鳥語他一個字也沒看懂。
但一般來說一局游戲裏，尤其是高端局，很少有人會在評論區裏頻繁打字交流，除非是有人在吵架，或者有噴子在攪局。
林晚看了一會兒。
小崽子的操作在他這個年紀已經是頂尖的了，只不過有時候還是太心急，抓人沖動了一點，操作粗糙了一點，不過這都可以慢慢教。
“看，對面打野往下路去了，但是下路我們的射手和輔助還是滿狀态，在塔下，根本不好抓，所以這八成是對面打野露的假視野——他其實是要來抓我的。”
林晚眸光微凝，有些不理解小崽子怎麽突然跟他說了這麽一串話。
他淺淺做了下閱讀理解，覺得小崽子應該是想獲得他的認同，畢竟論打野他比較有發言權。
于是他「嗯」了一聲，語氣溫和地鼓勵道。
“分析得很對。”
空氣沉默了一瞬。
鍵盤聲裏，小崽子清亮的嗓音仍在繼續。
“我們就在這個草叢裏蹲他，準備好大招，他一來——大招接E補個Q，看，他死了。”
小崽子的戰績變成了5-1-6，以他在韓服的排名來看，這局玩得不賴。
林晚琢磨着小崽子微微興奮的語氣，好脾氣地繼續鼓勵。
“預判很準，對面打野自取其辱。”
“接下來我們該參團了，射手點了集合。”
“嗯，你們兵線有優勢，可以四個人抱團，一個人帶線推一路。”
“開團我們先找輸出位，防止被對面打野切。”
“位置找得還行，不過去另一邊草叢會更好。”
團戰開始三秒後，林晚聽到元聽寒字正腔圓的一句。
“謝謝ID「寒寒寶貝麽麽噠」送的火箭炮，謝謝打賞！要點英雄嗎？下一局玩什麽英雄你可以定。”
林晚：“……”
林晚心态炸了。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元聽寒開了直播。
這也就罷了，小崽子剛剛那些話八成是對着直播間裏的觀衆說的，而他在這雞同鴨講了半天，對方可能連一個字也沒有聽到。
林晚推了一下眼鏡，眯着鳳眼盯向元聽寒的屏幕。
對方沒開攝像頭，還把直播間縮到了最小，藏在右下方的一個小角落裏，從他這個方向正好是視野盲區。
而比起沉浸在游戲裏渾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低氣壓的元聽寒，直播間的觀衆第一時間就分辨出了林晚的聲音。
右下角拳頭大小的直播間方框裏，彈幕樂瘋了。
【今晚來看winter直播是我們血賺了，居然聽到了林神的聲音。】
【night！你每個月自己不開播，還有空到二隊的選手這裏晃悠！】
【沒人覺得林神和winter的對話怪怪的嗎？】
【要說怪的話……林神看別人比賽的語氣居然那麽溫和，還誇了winter，我記得他看別人比賽一張嘴臭得不行。】
【什麽嘴臭，night罵人不帶髒字的，可文明禮貌了！】
【我感覺winter可能根本沒發現林神在，你看他都沒跟林神打招呼。按理說一隊隊長過來，他怎麽也得叫人吧？】
【我也覺得，winter明顯是在給我們解說……那林神不會也沒發現winter在開直播，以為winter在跟他說話吧？】
【前面的兄弟猜測在理。】
【笑死我了，林神怎麽沉默了，我光是聽音頻都覺得尴尬得腳趾扣地，能扣出一個快樂星球。】
林晚扣完了快樂星球，秉持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的理念，面不改色地等着元聽寒打完這局比賽。
五分鐘後，元聽寒的隊伍推上了高地，敵方自知大勢已去，點了投降。
元聽寒退出了結算界面，拿起一旁的水喝了幾口，娴熟地打開了直播間。
“剛剛那位叫「寒寒寶貝麽麽噠」的粉絲，你要點英雄嗎，我準備開下一局了——”
他的嗓音在看到五花八門的彈幕飛過後戛然而止。
随後兩人的視線就在半空相撞。
林晚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崽子手忙腳亂地摘下了耳機，墨發被撩得蓬亂，「蹭」地從電競椅上站了起來，桃花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難得有幾分局促。
“隊長，你什麽時候來的？”
林晚覺得不能讓小崽子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否則自己未免有點丢人，于是輕咳一聲，慢條斯理道。
“剛剛來的。”
“哦……”
“直播差不多了嗎？戰隊有點事情找你商量。”
“差不多了，我現在就關掉直播間。”元聽寒很快轉身關了電腦，不忘安慰苦苦挽留他的粉絲們，“明天晚上再播，大家拜拜！”
林晚把戰隊決定讓他從明天開始就搬去一隊的訓練室，跟着一隊訓練，還有段大鵬目前的身體狀況簡單說了一下。
“一會兒你就把桌椅設備帶過去，行不行？”
他原以為元聽寒會驚訝一會兒。
或者是有點緊張或者欣喜的反應。
畢竟ERA的一隊，對圈子裏大部分電競選手來說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隐隐和世界賽的冠軍獎杯挂鈎。
沒有哪個電競選手不想打首發，出征世界賽，拿冠軍。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元聽寒的反應幾乎可以用平靜來形容。
對方眸裏的墨色僅僅翻湧了那麽一小下，就很快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我知道了，隊長，我現在就收拾東西。”
林晚在腦海裏反複念叨着小崽子這句話，總覺得裏面似乎有一絲別樣的情緒自己沒有抓到。
收拾了一會兒。
“隊長……段哥能好好打完下一個賽季的吧？你記不記得我們學校邊上有一家中醫醫館，附近的阿姨叔叔都說裏面的大夫有很多偏方很管用，要不帶着段哥去試試？”
他想起了那絲別樣的情緒自己在哪聽到過。
那還是兩年前，元聽寒的爸爸不堪重負，抛下了他們母子跑了。半大的少年拿着天價醫療賬單獨自走出醫院，正好在網吧門口被他撞見。
當時他說：“收拾一下，我帶你去吃午飯……醫藥費我借不起，管你吃飯還是可以的。”
那時小崽子也是這樣站在他面前，沉默了一會兒後，很平靜地低頭整理衣服。
“好的晚哥，我馬上就好。”
作者有話說：
建議大家把「心疼小崽子」打在公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