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陷進去就出不來了
金進被齊善河還有金晟哲拎回家了。
尹禛躺床上時已經接近零點，他很久沒有熬過夜了，大概是經歷了這麽一場風波，尹禛一點睡意也沒有。
手機已經充上電了，看着不斷跳出的未接來電跟未讀消息，心裏像是被針紮一樣。
房間裏的燈都關了，除了皎潔的月光透過飄紗穿進的一點微光，在黑夜裏安撫人心。
尹禛睡不着，他心裏煩悶，翻了個身，想起剛才跟周沅說的話。
“我們早晚也要分開的，你以後會有自己的生活。”
這句話不是第一次對周沅說了，周沅也不是第一次回答自己他沒忘。
可為什麽心裏就是堵得難受，酸酸澀澀的感覺，像看了一場糾結又遺憾的電影，想哭，眼淚又掉不下來。
尹禛又翻了一個身，盯着窗外的一點光發呆。
如果離開周沅會怎樣？
從十二歲開始，周沅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生命裏，恩恩怨怨，相愛、分手、欺騙、隐瞞、傷害、甚至是生死……
經歷了這麽多，兜兜轉轉這麽多年過去，周沅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他混蛋嗎？
答案是肯定的。
受過的羞辱跟傷害會在時間的長河中被洗滌淡化，可存在過的就是存在過的。
尹禛現在想起他逼迫打壓自己的那些日子都感到後怕。
可周沅對自己好嗎？
答案也是肯定的。
從前在學校，不會的題目是周沅教的，早上賴床是周沅叫醒的，天氣熱了他會在一旁拿扇子給自己扇風，會騎着自行車帶自己去兜風，去吃便宜卻充滿煙火氣的路邊攤，會在自己感冒時課間都轉來提醒自己吃藥……
每年的生日禮物，節日禮物，情緒低落時的安慰跟小驚喜，青春歲月裏的溫柔陪伴與照顧。
會在自己被綁架時，在生命受到威脅時，毫不猶豫保護自己。
尹劍鋒身為父親固然是對自己很好的，但他常年忙碌，真正呵護跟照顧自己最多的人，其實是周沅。
後來父親入獄，尹禛從矜貴的小少爺一下變成落魄的窮小子。
他過了幾個月的艱辛日子，嘗遍了人情的冷漠跟生活的酸苦。
當時尹禛表現的很鎮定，實際上背地裏偷偷哭了很多次，每次受委屈時大腦就像失去控制一樣想起周沅。
想起周沅對自己的那些好，難過為什麽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地步，難過為什麽周沅以前要對自己那麽好，如果他對自己差一點，或許就不會這樣難受。
手被人打傷躺在醫院的那段日子，尹禛對未來感到迷茫，他面上平靜，心裏卻有了輕生的念頭。
正當他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時，周沅又出現了。
闖入自己的家裏，強勢又霸道的逼迫尹禛跟他在一起。
照片的威脅以及父親的生命，使得尹禛不得不答應，豢養的金絲雀，受辱的小情人。
尹禛想過他會用最狠最殘暴的方式報複自己，可周沅也沒有。
衣食住行沒有缺過自己一樣，帶自己看病，帶自己旅游，花錢供自己上學……
想象中的那些拳打腳踢或者囚禁幽閉都沒發生，大多數情況下周沅的脾氣跟以前也沒有太大差別。
他甚至會在尹禛借機說沒胃口，不吃晚飯，結果半夜餓醒時起身去給尹禛做宵夜，會在尹禛做噩夢害怕時将人攬入懷裏輕聲哄着。
還是會記得尹禛的生日，各種節日。
在應酬以後帶着酒氣回來被尹禛嫌棄，強要親密不成反被挨打時也不惱怒，而是灰溜溜去浴室洗澡。
除了索求無度的情.事，以及禁區尹家跟尹劍鋒。
其他時候周沅的脾氣都很正常。
争吵也不是沒有發生，周沅生氣的時候在公司也會各種借口找茬，能忍的，尹禛會強迫自己忍，忍不下去的，尹禛也會跟他吵鬧，亦或者是被他氣的大哭，到這個份上周沅也不會再招惹他，會以默認的方式低頭順從，之後兩人總會莫名其妙關系緩和。
當然也有周沅氣狠了的時候，尹禛這個情況下總會經歷一段時間的折磨，這個時候的眼淚已經不管用了，周沅會混賬到用拍攝的那些照片跟視頻以作威脅，逼迫尹禛乖乖就範。
之後周沅的态度又像是賠罪又像是怕兩人真生了嫌隙，又會想些法子跟将尹禛诓好哄好。
二十五歲的年齡劃分成兩半，那麽前一半是尹劍鋒的溺愛，後一半則是周沅對自己的寵愛。
周沅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後，更是事事遷就順從，低聲下氣卑微到塵埃裏，求着尹禛好好活下去。
醫院無菌倉的那段日子，每天渾渾噩噩，痛苦難熬，都是周沅陪伴着自己。
出院以後的恢複期，周沅也沒有松懈，依舊是打着十二萬分的精神照顧着自己，全心全意都為自己好。
可自己卻對他說“我們早晚也要分開的，你以後會有自己的生活。”
以後……
未來……
經歷了今天的驚心動魄後，這兩個詞被迷霧纏繞着。
如果沒有周沅，自己的生活會是什麽樣的？
尹禛又想起獨自一人去到邊境H市的日子，淩冽的風雪，陌生的環境，什麽都需要自己事事親為，半夜做噩夢身邊沒有人哄自己，叫自己別害怕。
全然陌生的家裏，沒有一樣周沅存在過的痕跡，卻讓尹禛在做飯時會想起他，洗澡時會想起他，發呆、睡覺、出門散步、等等等等……做什麽事都會想到周沅。
這些事尹禛沒跟任何人說起，他也厭惡自己這種心理，想逃避，想摒除，可又無能為力。
他像頭迷失方向的鳥兒，在過往的歲月裏，早就被繞進周沅編織的，一個喚為愛的捕網。
離了周沅怎麽辦？
尹禛不敢想。
或許自己根本就離不開。
在床上翻了不知道幾個身後，尹禛終于睡着了。
晚上酒吧的經歷讓他又夢見了當初那個髒亂的雨巷，雨水的味道混雜着下水道的腥臭味。
右手被打斷的那一瞬間的疼痛，那些人的嘲諷跟不屑。
冰冷刺骨，宛如煉獄。
尹禛是被這個夢吓醒的，這一覺他睡了很久。
生物鐘是徹底亂了，外面天光大亮，尹禛擡眼看了眼時間，居然已經下午了。
伸手的時候突然碰到了一個溫熱的身體，尹禛身體一僵，驚恐的轉過身。
旁邊睡着的人竟然是周沅？！
我是還在做夢嗎？為什麽周沅會在這兒？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周沅……”
尹禛錯愕來了好幾秒才傻愣愣開口，睡醒剛剛說話，聲音還不夠清晰。
周沅應了一聲，有點冷漠。
尹禛傻愣愣地坐起身，看着他問：“你、你怎麽回來了？！”
周沅沒說話，就盯着他。
尹禛反應很慢，漸漸察覺了他眼底的怒火，下意識就想逃的他轉移話題，含糊道：“睡了好久都餓了，我去……啊！”
原本側卧的周沅一下将要起身的尹禛撲倒，動作迅捷猶如狩獵的大型猛獸。
兩人的姿勢一下變成了尹禛仰躺在床上，而周沅則是将兩手撐在他的耳朵兩邊，把人牢牢圈在懷裏。
周沅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尹禛瞬間心跳加速，呼吸都變得小而喘，他幹咽了一下喉嚨，看着周沅，被對方身上的氣勢給吓到。
他不明白周沅要幹什麽，對方不開口說話，也不松開他。
尹禛小心翼翼想要從他懷裏出來，剛一動作就會被周沅抓回來，又禁锢着。
這個氣氛實在是壓抑又詭異。
尹禛受不了，最終鼓起勇氣道：“你到底是要幹嘛啊……”
心裏當然知道對方是在生氣自己昨天偷跑出去的事，尹禛自己也很心虛，可昨晚已經道過歉了。
“尹禛……”周沅開口道：“有時候我真想拿根鏈子拴着你。”
此話一出，尹禛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警惕膽怯地看着周沅的眼睛。
他的眼睛依舊那麽好看，深邃淩厲。
“我要不是怕你身體受不住，怕你哭，我一定會這樣做的，我一定。”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
周沅瘋起來的架勢尹禛不是沒見過，怕也是真怕，他唯諾開口，“我已經跟你道過歉了。”
“不止是這個！”周沅打斷他的話。
昨天挂斷電話後，周沅心亂如麻，将合作商草草敷衍後，直接改簽了機票飛過來的，怕的就是尹禛醒來後，像之前跟馮祁坑了自己以後跑去H市一樣。
骨髓移植成功，尹禛就像他失而複得的珍寶，放手斷不可能。
“除了這個還有什麽？”尹禛看着他，有些明白他在想什麽，他反問到。
“我……”我是騙你的，我永遠都不會放你離開。
可周沅說不出這句話，他緊蹙着眉頭，看着尹禛。
尹禛不怕了，他仰望着周沅，看着對方的眼睛，突然問了他一句，“周沅，你去H市找我的時候不知道我生病吧？我背叛了你，讓你失望，可你為什麽還要去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