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師尊,下山吧
他這一覺睡得實在太沉了,以至于蘇醒的時候天邊早已經乏起了魚肚白,看着一片狼藉尚未劈完的柴火,暗罵一聲:“糟了!”
倏然起身掄起板斧,沉重的板斧挂在右臂上居然并未因牽動傷口而感到疼痛,心下詫異,伸手勾了勾後背,後背的傷口幾乎都結痂了。
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冰縧,這靈器竟有治愈的功效?
冰縧似有所感,光澤閃耀,化作一條條光纖絲帶纏繞着他的手臂,攀爬到他的腰背,他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心中大喜,凝氣試了試修為,舉斧揮向不遠處的樹木,林中靜谧片刻。
倏然,那一排粗壯樹木沿着整齊的切口齊刷刷倒下。
蘇夜自己都驚呆了,“我去……這麽彪悍嗎?”
他難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他真的是砍柴砍出了心得了?修為精進如此之快!體內脈搏輕盈通暢,源源不斷的靈氣注入脈搏。
竟已通了靈脈!
說出去怕不會有人相信,都以為他白日做夢吧。
蘇夜興奮地掄起斧子砍柴,不多一會兒,甚至還未及日出,他就已經将剩下的任務全部完成了,那可是昨天他和鐘續兩個人劈的量啊!他還砍到了大半夜。
待到他松下板斧,擦了擦額間的汗,卻突然一個不穩栽倒在地,霎時間那輕盈松快的感覺如雲霧般來的快去得快,就這麽蕩然無存了……
“………………”
這時,他感覺到整個胳膊大腿都酸軟無力,渾身腫脹疼痛。
蘇夜沉寂良久,認命般幽幽嘆了口氣:“行吧,時靈時不靈啊…………”
将柴火一捆捆紮好,他從日出破曉等到日上三竿也未等到昨天找茬的幾個弟子,只好慢悠悠地将一捆捆柴火背去膳食堂。由于這幾日都是他在供應柴火,膳食堂的人都不需要準備的,于是膳食堂的廚娘見着他都是格外的熱情。
廚娘:“哎呀,阿夜啊,這麽早就來了啊,今日柴火這麽多啊?待會兒大娘找幾個人幫你搬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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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夜讪笑:“不必不必,我自己搬就好。”若是被知曉了有人幫他,怕不是罪加一等,砍到明年都砍不完。
大娘:“呵呵,我也就說說,大娘我這兒也忙得夠嗆,人手不夠。”
蘇夜:“…………”
大娘:“用過早飯了沒啊?”
蘇夜摸摸肚子,确實有些餓了,腼腆一笑:“還沒。”
大娘摘完菜,看了看天,抱起菜籃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說:“嗨,你看我這記性,早膳時間早過了。”
“………………”
“吃中飯了沒呀?”
“大娘您可真是說笑了,早飯都沒吃,怎麽會吃中飯呢。”
“也是哦,可惜還沒到中飯點,這菜都還沒下鍋呢。”
“………………”
大娘,您可真是太會了!
算了,柴火全搬完了再說吃飯的事情吧,他也不太願意去膳食堂用飯,遇到熟悉的人還挺尴尬的。他将背上的柴火放到柴房,便打算回去再搬。
大娘急匆匆拿了個食盒遞給蘇夜,“剛炸出鍋的糯米藕圓,你拿着先墊墊肚子。”
謝過大娘,蘇夜提着食盒回到山上,揭開食盒熱騰騰的圓子香氣撲鼻,這是江南的菜式,是他偏好的一樣吃食,是以糯米伴着新鮮剁碎的蓮藕和酥肉和成糜餡後搓成丸子放入油鍋中炸制而成,竟沒想到涿光山的大娘也會做,大娘難道也是江南人?
可這涿光山哪兒有蓮藕啊?就連蓮池都沒看見過,但蘇夜從來都不是個對美好事物分析太多的人,他喜滋滋地吃完圓子,背完了柴火,頓覺心中輕快許多。
沒有了那幾個雲頻粉頭的刁難,這一月罰役的日子過得飛快。
下了南峰松木林,正好趕上晚膳,故意錯過了用飯高峰,晚了些時候才去了膳食堂用飯。
竟沒想到會在此處碰上白若一…………
蘇夜就那麽大大咧咧突然出現在門口,飯堂內用餐的人稀稀拉拉沒幾個,他便一眼瞧見了坐在角落的白若一,一襲白衣煞是紮眼。難受就難受在,不僅僅是蘇夜看見了白若一,白若一也正好擡眼看見了蘇夜。
蘇夜覺着白若一一身白衣在這樸實無華的飯堂內顯得格外紮眼,格格不入,一月未見他還是那一臉冷漠無情,果真是如同他之前和鐘續調侃過的那樣“女要俏,一身孝”。
自知被看見了是躲不掉的,蘇夜便認命般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師尊?好巧啊,您也吃飯呢?”
如此說着,卻見白若一面前并沒有飯菜。這神仙吃什麽飯?他自是知曉白若一修為強悍早就辟谷多年,根本不需要攝入塵世的米糧。心下暗暗琢磨,莫不是又從哪裏找了個理由來罰自己的?
白若一面無表情,道:“傷都痊愈了?”
蘇夜笑眯眯道:“托師尊的福,好的差不多了。”其實早就好了,好了很久了。他雖笑着說話,語氣中卻有幾分滞氣。
白若一也不管他什麽情緒,直截道:“金陵城李家出了點事情,來了山裏求救。我想着你在山中一直待着,心境上也不會有什麽提升,出去看看倒是有利于修行,就應下了這委托,你收拾收拾明日同我下山。”
一聽到能出山門,蘇夜眼睛一亮,陰霾一掃而空,樂的合不攏嘴。
白若一又道:“此次下山,除了你,還有鐘續和葉上珠。”
頓時開心不起來了,蘇夜那笑的咧開了一半的嘴愣是合不上了。
磕磕巴巴道:“小、小葉子也要去嗎?”
白若一:“你們三人皆是剛入山門不久,也都凝氣極盛卻未通靈脈,此次涉世對你們心境提升大有幫助。”
這下,蘇夜實在是犯愁,他自從那日被審訊之後便再也沒見葉上珠,甚至可以說是躲着。
心中也早就明知葉上珠并非是當初的小葉子,卻因同樣幹淨澄澈的眼神而認錯了人;明知她是妖而非人,卻因為喚了一聲哥哥,心肝就怎麽也硬不起來了。蘇夜根本就不在乎葉上珠是人是妖,只是他還是很難接受葉上珠隐瞞他欺騙他。甚至還有一絲尴尬,不曉得再見面該怎麽相處。
饒是如此,還是不得不聽從安排。
翌日,一行四人加上前來求助仙門的李亥便道別山主,前往金陵城平事。他們都趕了一半路了,卻被石羽涅一人單騎追上。
“仙尊,仙尊,你們等等我,等等我。”
見他風塵仆仆疾馳而來,蘇夜疑惑一聲:“咦?少主來做什麽?”
石羽涅直勾勾盯着白若一看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之前一直未曾離開過涿光山境內,最遠的一次也就是到過啓臨鎮,我想出去見見世面。”
鐘續道:“少主啊,不是我說你,你這般偷偷溜出來恐怕不好吧?你還是回去吧。”
石羽涅連忙擺手慌忙道:“不是不是,我、我……”他又磕巴上了。
蘇夜好笑道:“我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有我師尊在,你還怕他少了一根汗毛?這麽大老遠的,他要是一個人回去,指不定路上萬一碰到點什麽事。畢竟來都來了嘛。”
石羽涅興奮地連連點頭,“是啊,是啊。”
白若一騎在馬上,并未下來,居高臨下地白了一樣蘇夜,微有惱怒,卻又片刻恢複清冷,淡淡道:“來都來了?”
蘇夜立馬感到自己言錯,匆忙捂嘴。
白若一:“那便跟上吧。”
石羽涅一路上總看着白若一,恨不得把眼睛貼上去瞧,那癡迷的模樣憨傻極了!
看什麽看?又不是你師尊!
石羽涅天真懵懂,說話也是緊張地磕磕巴巴,卻對白若一似有一肚子話滔滔不絕也說不盡。
“仙尊可還記得我,我年幼時不慎闖入禁地,險些喪命,仰仗仙尊救我。”
“嗯。”
“仙尊渴了嗎?要不要喝水?我這有我阿娘給我釀的桂花蜜汁,氣息芬芳,味道甘甜可口,仙尊嘗嘗?”
“不渴。”
蘇夜忍不住扶額,這石羽涅石少主對辰巳仙尊的狂熱不比江南瓦肆他那些紅顏知己對蘇夜的程度輕。
眼看着石羽涅圍着白若一噓寒問暖團團轉,自己這個正兒八經的徒弟簡直被抛諸腦後,再落下點路程估摸着就要和小葉子并辔了。回頭一看,還好,鐘續在葉上珠身旁,不知在聊些什麽。他這一回頭就不慎對上葉上珠的眼睛,似有千言萬語要傾訴似的。
蘇夜趕忙不經意地錯開眼神,策馬往前趕趕,去追那快要被石羽涅拐走的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