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個真相 二更合一
在趙三春帶着昏睡的姜照一下山時, 李聞寂從伍赫手裏拿了一把鑰匙。
“先生,”
伍赫渾身發抖,匍匐在地上, 抓住了他的褲腿,“先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請您,請您饒了我吧……”
他連聲音都在顫抖。
可李聞寂低眼睨他,踢開他的手,拽着他的後領, 看他滿臉驚懼地擡起頭,
也許是習慣性的彎了彎眼睛,聲音輕緩:“求什麽饒啊?”
好似嘲笑,“多沒意思。”
無形的氣流在李聞寂轉身的剎那絞死了那個身形魁梧的男人, 他很快沒了氣息, 身體在一團渾濁的煙霧裏變作了一頭灰毛狼, 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山洞陰冷幽深, 筵席散盡,滿目狼藉。
李聞寂随手用竹篾将那還在扭動的銀環蛇挑起來, 燈籠裏透出的光,照着那蛇影在石壁上扭曲變形。
“我想請你帶個路。”他說。
穿過迷宮一般曲折的甬道, 李聞寂用手中的那把鑰匙, 打開了一扇沉重的石門。
穿過迷宮一般曲折的甬道,李聞寂用手中的那把鑰匙,打開了一扇沉重的石門,迎面而來的, 是一種爛木的潮濕味道。
但石室裏空空如也,很顯然,那老家夥聽到了風聲,跑得很快。
此前他手指間散出去的瑩光漂浮而來,才靠近他的肩,便瞬間消失無痕。
李聞寂扔了竹篾,那銀環蛇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出了山洞,他便一直在感知紫微垣星圖裏散出去的星子,直到天色漸暗下來,他才在鹿吳山裏找到了些蛛絲馬跡。
然後他才給姜照一打了電話。
漆黑的山林裏,姜照一捧在手裏的小橘燈在她行走間照着濃密的樹影,投下暖色的光斑。
“青蛙叔叔,這個給你。”
有了小橘燈,姜照一轉頭要把手電筒交給趙三春,可她才按開手電筒,那光柱照在趙三春身上,他卻好像定在了原地。
“青蛙叔叔?”
姜照一晃了晃手電筒的光柱,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在奶奶家時,她和鄰居家的小孩兒用手電筒去照田埂上的青蛙,那青蛙就好像被施了定身術似的,根本不會動了。
“快關掉,我看不見了!”趙三春站在那兒,雙手亂晃,好像失了明的紫薇一樣驚慌。
姜照一慌忙關掉手電筒,她有點驚奇,“你成了精也怕這個嗎?”
“家族遺傳,哪是那麽容易解決的……”
事實上,即便是成了精,他本體生的是一雙複眼,在晚上遇見比較集中強烈的光線還是會短暫失明。
或是見前面的李聞寂停下來,在微寒的薄霧裏回過頭來,趙三春便連忙朝姜照一擺手,“快走吧。”
姜照一只好轉身繼續往前走了。
山頂的雪終年不化,卻有少部分見了陽光的從上頭融化流淌下來,嘩啦啦的水聲不斷,迎面的水氣濕潤又凜冽。
細微的瑩光閃爍漂浮,李聞寂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姜照一正在搖晃小橘燈裏的那一簇小火苗,他一停下來,她又差點撞上他的後背。
青黑色的藤蔓上覆蓋了薄薄的一片積雪,不遠處的峭壁上顯然別有洞天。
“在這兒等我。”
他回頭,看向姜照一。
“好。”
姜照一不明所以,但聽他這麽說,她還是點了點頭。
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幫不上什麽忙,也就不去添亂了。
趙三春也沒跟着去,見李聞寂的身影頓時化作流星一般的影子降落在對面的峭壁之間,沒入藤蔓遮掩下,狹窄的洞口。
“……他到底是個啥子哦?”趙三春幾乎看呆了。
姜照一卻就地坐了下來,那小橘燈裏的光搖晃着照着她的下巴,在她身後勾勒出一道被拉長的影子。
她朝呆站在那兒的趙三春招了招手,“青蛙叔叔,你也來坐會兒吧。”
趙三春腿有點僵,才“哦”了一聲,沒站穩,一屁股直接坐下去了。
“不就是個橘皮燈?你小時候沒耍過?”他摸了摸屁股,看她雙手捧着那橘皮燈,一副很寶貝的樣子,他撇撇嘴,懷疑她沒有童年。
“你不懂,這是我老公送的。”
她歪着腦袋,看地上自己的影子。
——
狹窄崖縫裏只容一人通過,濕潤的石壁裏時不時浸出水珠滴落下來,發出清晰的聲響,李聞寂周身有淺淡的氣流漂浮着,其中流動的粒粒分明的金痕散出幽微的光色,照見眼前的一切。
被掏空的懸崖內裏,竟然是一座建造完整的古宅。
鋪設漢白玉磚的臺階上很潮濕,燈籠裏的火光照見挂在檐下色彩不一的剪紙婦人像,她們無一例外,手裏都拿着掃帚,臂上系着一個小小的袋子。
燈籠照在那些飄來蕩去的剪紙身上,
投下來的竟是熱熱鬧鬧的一道又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她們翠裙紅衫,手持着掃帚,躬身清掃那積在臺階上的水漬。
掃帚擦過地面的聲音竟然也十分熱鬧。
“先生氣性太大,老朽已經退了一步,可先生為何還要緊追不舍啊?”臺階之上,雕花木門內,蒼老的聲音粗啞緩慢。
李聞寂在底下站直身體,視線越過那些躬身掃地的婦人影子,靜盯着那镂空的縫隙裏也陰陰沉沉一片,透不出一點光的雙推門。
紫微垣星圖裏的星子從他的衣袖裏一顆顆鑽出來,繞過那些表情僵硬的剪紙投影,落入了門窗的縫隙裏。
裏面淡金色的光芒慢慢地盛大,
而他在外面靜靜地等。
地面忽然開始震顫起來,那房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不斷壯大生長一般,僅僅只是幾分鐘的時間過去,“砰”的一聲,粗壯的樹根擠破了那木質建築,瞬間坍塌下來,在一片塵土飛揚間,成了廢墟。
盤踞的樹根縱橫交錯,有的裸/露在地面,有的則深入地底,而那纏繞的樹根上半部分,卻是一個人的身體。
那人身上裹了件袍子,像是民國時的打扮,一張臉滿是皺褶,幾乎要看不清他的五官。
無數樹根緩緩移動,如同他的腿一般。
“金措?”
李聞寂站在原地,冷眼看他。
“先生知道我?”
那老者大抵是有些詫異,随後眉頭一蹙,便是極深的一道印子,“看來先生到這千戶寨來,就是沖我來的?”
李聞寂搖頭,“只是順便。”
他耳畔細如鈴音的聲音輕響,仿佛他的耐心也就止于此,“八十三年前,你殺了一只絜鈎?”
摔在地上的燈籠裏火光未滅,照着那些剪紙,也照見那些仍然在燈影裏僵硬地掃水的婦人影子。
金措的神色有一瞬僵硬,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再度将階梯下的李聞寂細細打量了一番,“是應天霜托先生來的?”
“他的屍體,你埋在哪兒?”
李聞寂根本沒有那個耐心回答他的問題。
可金措卻垂着頭,兀自笑了起來,“她這一輩子,到底也不敢親自來找我清算這筆賬……”
下一秒,忽然有風迎面,那一顆顆細碎的星子陡然變化成尖銳的光刺,就懸在他的喉嚨半寸的地方。
“紫微垣星圖?”
金措終于認出了這東西,他臉上再沒有絲毫笑意,幾乎是很謹慎地再度将目光落在李聞寂臉上,他無論怎麽看,也看不出此人這副人的皮囊之下,究竟是什麽本體。
在靈氣衰微的當下,金措活了五百年多年已經算是精怪裏頗為長壽的了,即便如此,他也僅僅只是在一些舊時的書籍裏,或是一些傳說裏聽到過“紫微垣星圖”,知道它包羅萬象,卻不知它更多的神奇之處。
“先生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會有紫微垣星圖?”
他才問出口,光刺剎那刺進他的脖頸,沒有殷紅的血液,只有黏膩的綠色液體流淌出來。
“絜鈎的屍體,在哪兒?”
空氣裏還漂浮着灰塵的味道,李聞寂的手指抵在鼻間,一步一步地走上階梯。
“先生可知,你現在殺了我,就是得罪了非天殿?”
金措的臉因為疼痛而皺痕更深,但卻仍然沒有選擇好好回答他的問題。
“非天殿”這三個字落在蜀中這些妖魔鬼怪的耳朵裏,分量也的确很重,但金措卻見不遠處的這個年輕男人一雙眼睛微微彎起些弧度,“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他笑了一聲,“殺了你,還遠到不了那種程度。”
但也足夠引起非天殿裏一些人的注意了。
那不是正好嗎?
光刺再進半寸,金措痛得厲害,他纏結在一起的樹根散着黑氣,扭動散開,可還沒觸碰到李聞寂的腿,強勁的氣流便生生地截斷了所有的樹根。
爛木潮濕的味道盈滿整個洞穴,金措痛得渾身抽搐,可在這裏,他手底下再沒什麽精怪了。
“五百一二年,我也活夠了,”
金措笑起來,可眼眶卻慢慢地紅了個透,也說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到底是恨還是其它,他咬着牙,“她既然不敢自己來找我,那她這輩子……都別想知道他埋在哪兒。”
在暗沉沉的濃霧裏,他的身上開始蔓延大片的火光。
他竟然選擇了***。
那陡然盛大的火焰帶着熾熱的溫度炙烤潮濕的洞穴,強烈的光線照在李聞寂的側臉,他仍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地看那金措在火裏燒成了焦木。
而等在外面的姜照一忽然聽見了奇怪的叫聲,類似“呀”的聲音,拖得長長的,聽着軟乎乎的。
她擡起頭,隐約看見對面山崖那道被藤蔓遮掩的裂縫裏飄出來了些半透明的影子,她們是古代婦人的衣着,手上還拿着掃帚。
“青蛙叔叔!”姜照一瞪圓眼睛,大喊了一聲。
趙三春那會兒聽見那邊山崖裏頭像是有什麽傾塌的動靜就有些心神不寧,剛才明顯在出神,忽然被姜照一喊了一聲,他吓了一跳,反射性擡頭。
那些紅巾翠袖的人影從山崖裂縫浮出,宛如雲端的仙娥一般身姿缥缈,卻又轉眼下墜崖下青黑的密林裏,散做了煙。
“怕啥子嘛怕,都是些掃晴娘。”
趙三春無論什麽時候,一開口,就是很标準的蜀中口音。
“掃晴娘?什麽是掃晴娘?”
姜照一往前走了兩步,低頭去看底下的林子,底下有缭繞的寒霧,卻再也不見了那些影子。
“就是以前要是老下雨,就有人用一些彩紙剪個拿掃把的女人,挂在那個房檐下頭,讓她掃走烏雲,”
說着,趙三春看了眼對面的山崖,“估計裏頭潮濕得很,積水多,有人用了點兒辦法把它們的影子弄出來掃水了。”
“還能這樣啊……”姜照一點了點頭,覺得十分神奇。
但這一刻,那種奇怪的“呀”聲又來了,還變得很清晰。
姜照一眼見對面山崖的裂縫裏沖出來了個什麽,那個東西直接一躍,在空中胡亂一撲騰,就朝她這邊落了過來。
姜照一吓了一跳,反應很快,轉身就跑。
地面震顫,她腳下不穩,幸好趙三春扶了她一把,她倉皇回頭,卻在小橘燈散出的光芒下,看清了它。
它的腦袋毛茸茸的,毛發潤澤靓麗,如同最光滑漂亮的絲線般,後半身卻又是火紅的鱗片。
它眼睛圓圓的,長着兩只猶泛銀光的角,似鹿似羊。
在這樣暗淡的天色裏,它身上還泛着些淺淡的光色,好像撕破了那些她曾經讀過的好多頁紙,從一個虛幻的地方,出現在她的面前。
“缦胡纓?”
姜照一反應過來。
它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兇,連“呀”的聲音也很軟,但它此刻聳起後背,又朝她露出尖利森白的牙齒。
看起來十分危險。
它朝着她撲過來的剎那,趙三春及時把她往旁邊推了一把。
姜照一摔在地上,她擡頭就看見滾落出去的小橘燈被那只異獸的踩扁。
與此同時,一道流光從對面山崖的裂縫裏飛出,驟然降落在了她的面前。
光色褪去,李聞寂的身形顯露出來,他伸手将她拉起來,轉身時那缦胡纓已經被絲線一般的光束束縛住四肢,動彈不得。
缦胡纓被金措關了很多年,而厭冬香其實就是酒水摻雜了它的血液。
傳言裏的缦胡纓之所以有令妖魔精怪慢慢不能化形的本事,其實是因為它吞食了封存着他其中一縷本源之息的東西,所以它的血液裏有了些他的本源之息的靈氣。
此刻被綁得徹底,它發出急促的叫聲,聽着軟綿綿的沒有多少殺傷力,但其實它身有異力,如果只是趙三春和姜照一,他們是根本沒有辦法逃掉的。
也許是它身體裏的東西感應到了些什麽,它的腹部開始有了朦胧的光散出來。
姜照一看到李聞寂的胸口也隐隐有同樣的光芒閃爍,她也許是想起來在青梧山上他同她說過的那些話,她反應過來,問李聞寂,“你要找的東西,是不是在它肚子裏?”
她說着,指向缦胡纓發光的肚子。
“找東西?”
趙三春聽見了,挪了兩步過來,瞅了瞅個頭不小的那只異獸,它龇牙咧嘴,幾乎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掙紮,他不由道:“看它這樣子一點兒也不配合,要從它肚子裏頭取東西,怕是要先把它弄嗝屁了才行哦。”
可也許,是這世上唯一一只缦胡纓了。
姜照一看着它,也許是想起了些什麽,她忽然拿下背包,拉開拉鏈,在裏面翻找出了一樣東西來。
“青蛙叔叔,對不起,你送我的禮物我可能要送給它了,以後我請你吃火鍋,再送你個別的。”
她說着,舒展開手掌心,露出來那顆淡黃的琥珀,奮力往前一抛,她另一只手裏拿着的手電筒照射出的光柱晃啊晃,晃得那顆扔出去的琥珀亮晶晶的,那只缦胡纓忽然忘了掙紮,莫名興奮起來,伸長脖子張大嘴巴,一下銜住了那顆琥珀,吞了下去。
趙三春還有點摸不着頭腦,下一秒卻見那缦胡纓腦袋上的毛都炸了起來,他下了一跳後退幾步,但李聞寂倒沒什麽反應,立在原地,也沒阻止剛剛姜照一的行為。
“哦喲,它這是……哕了?”趙三春看到缦胡纓低着腦袋,張大嘴巴嘔吐。
“書上說它喜歡吃亮晶晶的寶石,但是要是吃到了別的東西,就會吐,”姜照一也有點驚奇,“居然都是真的。”
它消化不了那個會發光的東西,但偏偏它就是不肯吐出來。
姜照一将一顆琥珀扔進它的嘴巴裏,才刺激得它不受控制地嘔吐。
那顆發光的東西掉在了苔藓裏,姜照一忙用手電筒一照,看起來像是一顆藍色的寶石。
只是寶石裏有一簇絲線般的金色光芒不斷在閃動,似乎從那異獸身體裏出來之後,它就失去了所有的束縛。
李聞寂适時拉開了想要再走近些的姜照一,下一秒那顆寶石在一陣清脆的聲響中碎成細末。
姜照一看到了那縷光,
就兩秒,它鑽進了他的胸口。
同時束縛着缦胡纓的光束消失,它吐掉了那顆“假寶石”,轉身一躍,在此間月色與雪色相互映照出來的一片銀輝裏,它跳下了懸崖,落入底下幽深的密林裏,消失不見。
淩晨四點,三人回到了酒店。
姜照一換掉了髒衣服,洗漱完倒頭就睡。
等她再醒過來,已經是下午的兩點多。
洗漱完畢,姜照一走出房間,敲響了隔壁的門。
門一開,她擡頭看見李聞寂,他的精神看起來很好,不像她眼下已經有了點淺淡的青色。
“一起吃飯嗎?”她問。
“可以。”
李聞寂點頭。
姜照一原本還想叫上趙三春,卻被告知,他早就已經退房離開了。
坐在餐廳裏吃飯時,她摸着衣兜裏那顆被她撿回來擦洗幹淨的琥珀,有點失落。
明明說好要請他吃火鍋的。
“李聞寂,”
見坐在她對面的李聞寂不再動筷,姜照一吃了塊牛肉,望了望四周,這個時間段也沒什麽人,她小聲問,“昨天晚上的那個,是什麽啊?”
“我的本源之息。”
李聞寂也并沒有要隐瞞她的意思。
既然已經是夫妻,那他也并不介意将自己的這些事向她坦誠。
“本源之息是什麽?”姜照一聽不明白。
“我做為神的力量來源。”
他索性又接着簡單地給她解釋了幾句。
“所以是因為有人害了你,才讓你失去了你的本源之息,然後從宋朝慶歷年沉睡,到現在才醒過來?”
姜照一終于厘清了這些事,見李聞寂輕輕點頭,她單手撐着下巴,隔了一會兒,才說,“原來我給你寫信的時候,你還沒醒過來啊……”
她又想起了那個時候。
因為同桌那本月老牽線的言情小說,她從那個時候就開始盲目相信,她手腕上的這一根,一定也代表了特別的緣分。
大概是那時看的不是什麽特別魔幻的小說,她也從來沒有想過,紅線的另一頭根本也不是一個普通人。
她等了一個人很多年,
是因為那根紅線很神秘,他也很神秘。
那不可能是因為愛,這世上會有人真的能夠愛上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甚至說過話的人嗎?
那只是一種憧憬愛情的執念,
也是當她發現将紙張或者其它很輕的小物件輕觸紅線,就能傳送東西的時候,她開始習慣給他寫信,向他傾訴煩惱,也習慣他的不回應。
但是現在,
姜照一擡起眼睛,看向對面的年輕男人。
“李聞寂。”
她忽然又叫一聲他。
“嗯?”
他對上她的目光。
“你除了要找你的本源之息,還要找到那個害你沉睡的壞人是嗎?”她問。
“是。”
他颔首。
“好,我知道了。”
她說。
“什麽?”
她忽然的這麽一句,令李聞寂有些疑惑。
“我昨天晚上親眼見到缦胡纓了,”她喝了一口檸檬水,卻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是你帶我去看的。”
雖然只是一眼,雖然它很快就躍入了山林裏消失不見。
但對于姜照一來說,
那就已經足夠了。
她是來親眼證明它不是活在傳說裏的一個虛假的影子,它真的存在,并且活得很好。
“你幫我完成了我的心願,但是如果你不回去的話,我也不想回去。”姜照一知道他是因為她想看缦胡纓才帶着她來的,但是好像他接下來要走的路,遠比她想象中還要長,“你可以繼續帶着我嗎?”
她看着他,聲音都小了許多。
她想陪着他一起尋找一個真相。
是因為就在剛才,
她忽然意識到,坐在她對面的這個人,
在他沉睡九百年後才醒來的今天,他已經是這世間唯一的神了。
他似乎注定孤立無援。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給不了他太多幫助,但此刻她想,至少在仍要往前的這條路上,他不再只是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