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亭畔

“你同那大夫說了什麽?”衛南尋本不是個會多問話的人,但又怕尹川有什麽隐情,所以還是将心裏的擔憂問了出來。

蘇揚舲「啊」了一句,才回過神道:“你聽見了?”

衛南尋神色一沉,身子不自覺靠近抓住蘇揚舲的手腕問:“尹川有什麽問題?”

蘇揚舲吸口氣才覺得手腕被握得有點疼,低頭看了一眼,搖搖頭道:“并非是尹川,是我的事情。”

“哦。”衛南尋明顯臉色緩和,發現自己靠對方太近,向車門處挪挪,頭也側向了另一邊不再說話。

蘇揚舲心裏一酸,苦笑自嘲:“怎麽說尹川也是我救下的,衛質子就不對我說個謝嗎?”

衛南尋看起來很為難,薄唇動了又動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蘇揚舲将一切看在眼底,“算了,衛質子不必強求,尹川畢竟是個孩子,我沒想傷害他,等他好一點自會讓允樂将他接到桦霧府。”

若是平時,蘇揚舲或許還可以裝一裝,但是此刻他整個心都在想着中毒這件事,看來就算那一夜不被衛南尋一劍穿心,原身也活不了太久。

到底是誰要害他?又是什麽時候用什麽辦法下的毒?

蘇揚舲這人一向無法無天慣了,也确實得罪了不少人,可畢竟有皇子這層身份在,只要不是血海深仇又有誰會冒着這樣株連家族的險來毒殺他?

況且,這毒下的如此精妙,不會死得太快又可以慢慢折磨他,但是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不露痕跡,死後又不被追究,名正言順的說成是病疾而亡。

只是一個呼吸間蘇揚舲便想出了整件事的關鍵。

——

入夜,空氣愈來愈冷,桦霧府門前只剩兩盞淡黃的燈籠随着風兒微微搖擺。一道黑色的影子趁着濃夜翻過了高高的院牆。

竹子端着水盆剛從落雪閣裏出來,将手中的活計收拾清楚就鑽進了自己那方不算很大的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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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撥了撥桌上的燈芯,火花噼裏啪啦響了幾聲。

竹子從床頭摸出兩只半成品的男士靴子,扯過針線盒仔細挑選出适合的繡線,穿針引線,開始忙活手上的那雙靴子。

這是她給「夫人」縫制的。

在昏暗的燈火下,她就這樣認真的做了一會,才覺得眼睛有些刺痛擡手揉了揉開始泛紅的眼睛,捶捶酸痛的肩膀,竹子起身去倒水。

忽而,屋外傳來兩聲凄厲的貓叫。

驚的她手上一抖,将瓷杯摔到了地上。

竹子擔心衛南尋,便披上衣衫推開門要去他休息的屋子那邊查看,順便将這擾人的畜生趕走。

但出門後才發現屋外早已被濃霧迷漫了,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哪裏還看得到什麽野貓的身影?

竹子被冷風吹得打了幾個寒顫,只好回到了自己的那間小屋,将地上的碎瓷收拾幹淨,又坐在桌前燈火旁開始繡起了手裏的那雙靴子。

“誰?”衛南尋聽到窗下窸窸窣窣的聲響,警覺的坐了起來,從枕下摸出匕首橫在胸前。

“殿下,是我。”

衛南尋聽出來人的聲音後,摸索着站起來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戶。

有個瘦小的黑影一躍而入,帶着外面的冷風寒氣,咕咚一聲跪在了衛南尋的腳下。

“殿下,都怪尹川沒能保護好您……”那黑影抱着衛南尋的褲腳,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尹川沒用,尹川該死……”

衛南尋摸到窗子,輕輕關上栓梢,随即蹲下身子扶住地上的人,道:“尹川啊,你這愛翻窗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掉呢?”

說完,順勢摸了摸他的頭發。

“這桦霧府是什麽地方?何必要來冒險?白日裏你也看到那人的樣子了,怎麽還要來闖這一遭呢?”衛南尋早知道那些腿傷對他這書童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麽,只是為了隐藏他的身手,白日不得不配合蘇揚舲那個傻子演一出戲。

蘇揚舲真的傻嗎?

“殿下,我恨不能親手殺了那個禽獸!”尹川咬着牙齒,惡狠狠的低聲訴說,仿若一頭受傷的幼狼,危險又奶萌。

他這模樣反倒是把衛南尋逗笑了,更加溫柔的摸着他的發頂,将人從冰冷的地上拉了起來,安慰道:“好了,小不忍則亂大謀,我這不是還不錯嗎?”

衛南尋忽然想道:破布團子此刻變成小狼崽,不知道蘇揚舲看了會有什麽感想?

然而這個想法剛冒了出來,就被他按了下去,想不想,怎麽想都與他毫無關系。

尹川貼着衛南尋坐下,借着床頭那盞豆大的燈光盯着他的臉看了許久,直到确認對方确實除了眼睛以外,再沒有一點不妥之處,才暗暗松了口氣。

白日不敢這樣盯着殿下細看,現在看來好像還胖了一些?

他想想蘇揚舲那副恣意妄為的樣子,趕緊搖搖頭把這個荒唐的想法從自己腦袋裏甩了出去,又委屈巴巴的湊上來貼着衛南尋哀聲求道:“殿下,尹川想陪你身邊……”

昔日殺伐果斷馳騁戰場的追風将軍,竟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只見他先是拿起桌案上的茶壺斟了杯熱茶遞給尹川,而後又露出久違的笑容,安慰道:“別急,我會讓你進來的,把你放在外面我也不放心……”他頓了頓,神色忽而深沉起來又道:“你這幾日住在楓露府裏,不妨探查一下蘇雲杪,我總覺得他未必有那麽簡單……”

“另外,在暗中去聯系護城軍統領江恒,将他那邊的信報送來與我。”

尹川暗暗記下點點頭,擡手摸了摸臉上的淚珠,忽然問道:“可我一個小乞丐,怎麽能見得到江恒江大統領?”

衛南尋放下手中茶壺,轉身摸到床頭一側,将那支殘缺的匕首遞給尹川,囑咐道:“這把匕首本命琢翠,當日我入姜國為質時江恒曾冒死來與我見了一面,我便将此匕首一分為二,作為信物,今後你拿着這支匕首,江恒定是會見你的。”

“我記下了,殿下。”

“夜已深了,且蘇揚舲身邊的允樂身手不凡,武功不在你之下,以後再來務必要小心此人。”衛南尋似乎是「看着」尹川收好那只匕首,這才又走到窗邊推開窗扇,說:“你走吧,以後行事務必萬分小心,再不可如今日這般莽撞。”

要不是尹川機靈,順勢倒在馬路上磕破自己的小腿,恐怕也很難騙過那幾個人。

尹川雖然心裏不舍,但也明白衛南尋此時身在龍潭虎穴之中,自己不便久留,眼淚汪汪的盯着對方看了好多眼,才依依不舍的從窗戶裏跳了出去。

與此同時,無塵院裏蘇揚舲則靠在床頭,又在心裏将今日之事想了無數遍,直到允樂進屋來替他熄燈才回過神,盯着允樂問道:“你可曾發覺那個小孩有何異常?”

允樂想了想回複道:“步子輕巧,腳下有功夫……”想到此處,他忽然突然跪地,磕頭道:“小的失職,竟然當時未曾發現……”

蘇揚舲心思不在允樂身上,又開始自顧自說:“若是白天都是裝的,你說他什麽時候會顯露出來?”

允樂聞聲臉色一白,頭磕的更快了,帶着哭腔道:“晚上,肯定是晚上,小的失職,現在就去落雪閣!”

說完便要拔腿就跑。

蘇揚舲白了他一眼,厲聲喝道:“你去落雪閣幹嘛?”

“抓人!小人一定戴罪立功抓住那個小賊人!”允樂心一橫按住腰間佩劍,想想自己白長了二十歲竟然被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給蒙騙了,心裏邊就有怨氣。

“回來!”蘇揚舲淡淡掃了他一眼,心道自己身邊怎麽會有這麽不開竅的人,以後的日子怕是更難過了。

劇情走的一塌糊塗,人設也崩的厲害,蘇揚舲輾轉難眠滿滿都是心事,瞪着眼睛熬到了天亮,哪知剛要吃口早飯,卻被人打擾了。

“主子,有人來訪。”

蘇揚舲本就對着寡淡的清粥沒了什麽胃口,聽見有人來訪,便不耐煩的揮揮手,讓人将飯菜收拾幹淨。

剛想問來訪者為誰,便聽見一道清冷的女聲由遠及近傳來:“胡鬧!”

陳亭畔一襲黃裙沿着院中長廊步步走近。

做為大姜國唯一的女官,也是這盛京城中的第一美人,陳亭畔自小便與蘇揚舲訂了婚約。

陳亭畔穿過門扉走了進來,用嚴厲的語氣對蘇揚舲道:“你真是越來越胡鬧了,怎可強搶了景國質子?”

蘇揚舲怔愣住,從前寫小說的時候,陳亭畔就是他最喜歡的女性角色,是個如同白月光般存在的人物。

現在見着真人,蘇揚舲只覺得自己這顆萬年不曾悸動的玻璃心,都要開始亂撞起來。

陳亭畔雖穿着長裙,但卻自有種灑脫的氣質,再加上她的面容姣好,就連此刻的一臉嚴肅都顯得很動人,她怒斥蘇揚舲道:“從前你就是這個樣子,肆意妄為、為所欲為的性子,再加上你又頗愛男寵,便覺得你對我也無意,雖你我之間6歲上便有了皇後欽定的婚約,你卻依舊無視婚約宴席之上便強搶了個男人要娶為男妻,你這是在打我的臉,打我們陳家的臉,也是在打皇後娘娘的臉啊!”

蘇揚舲聽後真是心裏有苦說不出,“不是這樣的……”

作者有話說: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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