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阿涼他知道

“抱歉抱歉抱歉，前幾天我進山了，信號不好微信一直登不上！”

蘇和終于接受了唐沫的好友申請，一上來就道歉，弄得唐沫倒不好意思起來，趕緊回複：“沒事沒事沒事，偶像是去山裏采風麽？”

“別叫我偶像，搞得我不食人間煙火似的，你跟阿涼一樣喊我阿和就好。”

阿和……蘇阿和。

唐沫正在地鐵上，看着那行字抿嘴傻笑。這一下子怎麽就變成多年老朋友的感覺了？想起自己一直叫薄涼薄總呢，他倒是不覺得見外！想到這愣了下，繼而笑着搖頭，和薄涼本來也不算特別熟，哪裏來的見外不見外！倒是蘇和，估計是自來熟的性子，第一次見面就跟她說“太見外了”。

薄總就薄總吧，得虧他沒一直喊她唐小姐。

她和蘇和有一搭沒一搭聊着，蘇和說他前幾天去了趟大別山采風順便避暑，本來想叫薄涼一起去的，但工作狂用一個“忙”字把他打發了！

想起前天晚上八點多了薄涼還在加班，唐沫對“工作狂”三個字深表同感！不過作為一個公司決策者，不忙就太不像話了吧？

然後又聊了聊大別山的風景和漂流，唐沫就到站了，這個時間段不是上下班高峰，今天又非周末，地鐵站裏空蕩蕩的沒什麽人。

唐沫邊走邊打字：“拍照片了吧，求欣賞！”

“你有QQ麽，加一個呗，照片都放空間了。”

然後兩人互加了QQ。

唐沫到了工作室，趁着開拍前準備時間摸進蘇和QQ空間翻照片，先看了大別山的那個相冊，看完後沒忍住又去翻之前的照片。在一溜相冊中看到了一個名為“彩雲之南”的，封面是玉龍雪山，不知怎麽突然有點緊張。

但還沒來得及點開，聽到小王哥在攝影棚喊：“各就各位各就各位，诶唐沫呢，唐沫去哪了？！”

她趕緊收起手機往那邊跑：“來了來了！！”

***

半天的拍攝任務，吃過晚飯回到家已經七點多。

洗完澡窩在床上把落了幾周沒看的動漫補了，突然想起蘇和的照片還沒看完，嫌手機屏幕太小，翻身下床開電腦。

登上QQ看到蘇和在線，就跟他打了個招呼，一邊等他回複一邊點進他的空間，直奔“彩雲之南”相冊。

照片一張一張往下，說實話并沒有特別驚豔的地方，跟網上找的那些風景照沒多大區別，可以看出初學攝影的人中規中矩的構圖方式，有些倒還不如薄涼那種不拘一格來得有表現力。

她手支着下巴斜在電腦桌上盯着屏幕上的照片，估摸着這些應該是蘇和很早期的照片了，和白天看的大別山的照片風格差距很大。就瞄了眼左上角照片上傳時間，一愣，直起身湊過去仔細看，然後心裏一個咯噔。

上傳時間是2012年5月17號。

那時候，她也在雲南。

兩手握拳抵在嘴前，張嘴咬住大拇指指節，盯着屏幕上那張松贊林寺前臺階的照片，一顆心吊在半空。

松贊林寺在香格裏拉，玉龍雪山在麗江。而她，5月15號去的玉龍雪山。

相冊照片是按照上傳時間由新往舊排列，17號上傳的照片肯定是17號之前拍的。

會不會，15號的時候他們也在玉龍雪山？

會不會，那一次薄涼和他是一起去的？

會不會……

她正滿心“會不會”，突然QQ消息過來，提示音吓得她渾身一震。

任務欄蘇和的頭像在跳動，想了想沒理他，加快翻照片的速度。大概翻過二十來張，當做相冊封面的那張照片跳出來占據了大半個屏幕。

積雪，流雲，棧道，藍天。是冰川公園。

特意又看了眼上傳時間，還是5月17號，大概是幾天行程之後一起上傳的照片。

再往後翻，心情就緊張了。因為她當時遇上事故就是在冰川公園。

一路往下翻，5月份是旅游旺季，所以除了拍遠景，照片中免不了會帶到別的游客。其中有一張站在雪坡上拍棧道，棧道上花花綠綠一群人，像是在拍集體照，拉了個橫幅，橫幅上寫着“XX集團工會活動”。

一口氣提起來，相冊照片沒法縮放，右鍵另存到桌面，點開放大，最後在照片邊緣離人群有幾步距離的地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紅色沖鋒衣，戴着防風帽，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手裏是索尼的卡片機正低頭回看照片。

這個人，是她。

原來真的這麽巧，同一天同一時間在同一個地方。

打開聊天窗口把這張照片發給蘇和，然後問：“這照片是你拍的？”

隔了大概半分鐘，蘇和消息回過來：“是啊，不過照片上的人我都不認識。”

“……我認識。”

“啥？！”

唐沫把自己圈出來截圖發給他：“你看這個人，認得出來是誰麽？”

蘇和似乎是很認真的認了一會，發過來一個疑問的表情。

“這是……我。”

“？！！！”

“真的……是我。”

過了半晌蘇和才又回過來：“那……你是那天那個差點摔出棧道的女生？”

看着這行字，唐沫愣住。她想過蘇和可能會記得那天發生的事，但沒想過他會這麽問，除非是近距離看到了事情發生的過程，否則不可能認出是她吧？

有些遲疑，但還是發了個“是”過去。

這回蘇和秒回：“啊啊啊啊怎麽會這麽巧！！我就是那個把你拉回來的人啊！”

好，這下換唐沫想“啊啊啊”了，蘇和居然就是她惦記了這麽久的救命恩人！OMG！這叫什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實在是不敢相信她和蘇和的緣分竟然可以追溯到五年前！

她反手抓過墊在背後的抱枕抱住，下巴窩在抱枕上，盯着聊天窗口傻笑。笑着突然直起身來。

等等，她記得那個救她的和那個甩開她的好像認識……所以，該不會是薄涼吧？

不過那天她把這事跟薄涼講的時候，他可沒說自己也在場。或許，他跟蘇和并不是一起去的吧。但如果真是他，那也可能是不好意思承認，畢竟性命攸關的事，一旦承認就……

算了，還是不要問了。

用力籲口氣，關掉圖片浏覽器和網頁，找到救命恩人就好了，其他的她也不在乎。

再次點開聊天窗口：“五年來一直想對你說聲謝謝，要不是你我可能會一路從雪坡滾下去剎都剎不住車。”

“都是朋友，不用這麽客氣！”

“那時候可還不是朋友呢。”

“那換個說法，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頓了頓，又發過來一條：“不過……”

唐沫狐疑：“不過？”

“我要替阿涼跟你道個歉，那天他心情不好，你伸手拽他的時候條件反射把你甩開……他真不是故意的！”

唐沫聽到自己心“咚咚咚”跳着，一頭栽到抱枕上，苦笑起來，還真是他啊……

擡起一根手指敲字：“沒關系，其實我也沒怪他。”怕蘇和覺得是敷衍，又強調了一句：“真的！”

她心跳加速只是因為這奇妙的緣分，倒并非什麽仇什麽怨，畢竟那時候她心中抑郁太久有過輕生的念頭，反手抓住薄涼只是本能的生理反應。但經過那一次慌亂，回過神來覺得還是活着好，所以這些年她一心記挂的也只是救她的人，而非害她差點摔下去的人。

她直起身往後靠着椅背，把抱枕團在腿上，捧起手邊的水杯喝水。

蘇和的回複發過來，她看着就忘了喝水的動作。

“阿涼他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那次原本是要跟你道歉的，但人太多又亂一下子就沖散了，索道也沒坐上同一個車廂。

這些年其實他一直想找你，但人海茫茫不知道從何找起。那陣子他自責得睡不着覺，他是個恩怨太分明的人，不願意欠別人分毫，這等于是欠了半條命。”

唐沫心頭一驚，趕緊說：“沒這麽誇張啦！”

但心裏覺得蘇和的話可能不誇張，換做是她，差點害一個人從雪山上滾下去，就算是無心之過，內心還是沒法平靜的，更何況還沒能說上一句“抱歉”。

要不，找時間去問薄涼讨一句道歉的話吧，最多再吃一頓道歉飯，這樣他也能跨過這道坎。

蘇和又說：“唐沫，你之前也是學設計的吧，雖然出了那次比賽的事，但如果你想回去做設計，阿涼可以幫你。”

唐沫的心情今天晚上一直在一驚一乍中跌宕起伏，蘇和這句話就像一個冬日驚雷劈在她背後，她腳下意識往前一踢，重重踢在桌下電腦主機上，主機被踢出一段距離。

他怎麽會知道她過去的事？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手很抖，但還是努力平靜下來打字：“你怎麽知道的？”

“……在網上搜你的名字加上工業設計，五年前的新聞還能翻到。”

搭在鍵盤上的手捏成拳，他們為什麽要查她？

還有薄涼。

蘇和跟他關系這麽好，蘇和知道的他肯定也會知道。但她還是沒忍住問：“薄涼也知道了？”

“嗯。”

她覺得口幹舌燥，伸手去摸杯子沒摸到，才想起杯子抓在手裏。捧着猛灌幾口，趴在桌子上心潮翻覆。

她現在是什麽心情呢？就像一絲不挂站在他們面前卻毫不自知，還以為自己僞裝得很好。真是太可笑了。

伸手夠到桌子底下的主機，長按啓動按鈕，蜂鳴的主機停止轉動，房間裏只剩下空調風向自動翻轉時偶爾發出的“噠噠”聲。

***

她趴在電腦桌上回憶那天薄涼聽到玉龍雪山那件事時的反應，當時沒覺得，現在想來還是能看得出來異樣的。但他當時為何不說？不知道怎麽說麽，怕說了她翻臉不認人？

還有一開始薄涼找她是有事要跟她說，但第二天早上問他時他又說“不重要了”。到底是什麽事，又為什麽不重要了？

如果假設他找她是為了某件事，在知道她是他一直心存愧疚的那個人之後，就改變主意了。

可為什麽要改變注意？難道……是想問她“抄襲”的事，但後來因為有愧于她又問不出口了？

這樣一想覺得有點道理，如果薄涼對“抄襲”一事有所疑惑，不問她那肯定就會找別的方法去弄清。

她猛地直起身，轉過椅子伸手去夠床上的手機，夠不着，索性爬到床上趴着打開手機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