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尹平綠帶着趙夜闌分派給她的人手,直奔府衙。

尹家那些親戚都還留在尹府,此時正坐在一起商議如何應付欽差的事,就聽見衙役來禀報:“大人,六小姐回來了!”

“平綠?”尹知府放下茶盞,怒氣沖沖地走出去,看見毫發無傷的尹平綠時,勃然大怒地指着她罵,“你個不孝女,還知道回來?!”

尹平綠道:“我回來是辦正事的。”

“你能辦什麽正事?我今日就要打死你個不孝女!老夫的顏面都讓你丢盡了!”尹知府上前擡起巴掌,眼前卻出現一塊厚重的銅牌,“欽差”二字引入眼簾。

“我看誰敢打我?”尹平綠舉着牌子,冷眼看着他們一衆人,身後的人手迅速進入備戰狀态,将她護在中心。

“你怎麽會有這個令牌?”尹知府垂下手,驚訝地看着她。

“我是來替趙大人查案子的,趙大人公務繁忙,騰不出空來,便讓我來一趟。”尹平綠亮出一封信,“三姐夫,這是邝志美的絕筆信,裏面記錄了你的種種罪行,你可認罪?”

“什麽罪行?什麽邝志美?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吳知縣喊道。

“邝志美,是你去年玷污的女子,你不記得她,是否是因為還有其他受害者?”尹平綠道。

“怎麽可能!你把信拿來我看看!”

尹平綠将信交給他,吳知縣趕忙拆開信,一旁的尹知府也湊過去看,不消片刻,兩人的臉色都越來越沉。

吳知縣顫抖着手,忽然間将紙揉成一團,吞進了嘴裏。

“姐夫,你剛剛吃的,是我謄抄的信件罷了。”尹平綠平淡地扯了扯嘴角,重新取出一個有褶皺的信封,“真跡在這呢。”

“尹平綠!我從未害過你!你為何要如此害我!?”吳知縣惡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撕碎。

“你是沒害我,可你每次都是在用什麽惡心的眼神看我?”尹平綠擡起下颌,深吸一口氣,平靜道,“害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殘害良家婦女,傷害無辜百姓,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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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尹知府打斷他們的話,“僅憑一封信,就想定罪,是不是太兒戲了些?誰知道這是不是憑空捏造的?”

“尹大人放心,其他的證據趙大人已經去找了,你們還是趕緊想想還有什麽罪行,到時候好一并交代,争取個寬大處理。”尹平綠說完,轉身帶着人離開。

“尹平綠!你可是流着尹家的血!你若是敢踏出大門一步,以後就再也不是尹家人了!”尹知府喊道。

尹平綠回頭,一字一句道:“我從未,因為自己是尹家人,而開心過。”

她大步踏出大門,擡頭看了眼天空,眼角有些濕潤,但她很快便整理好心情,在圍觀的百姓視線中昂首挺胸地離開。

她此行,既是為了激怒這群人,更是為了從尹府中摘出來。只有與尹家徹底劃清界限,之後定罪的時候她才好盡量不被牽扯進去。

“岳丈,這下可如何是好?趙大人馬上就要來找我了,你可要救我!”

“救你?我都自身難保了,我拿什麽來救你!”尹知府憤怒地推開他。

“你不救我,才是真的沒有退路了。”吳知縣道,“邝志美的弟弟曾經告到你這裏了,可是你卻把人轟走了。他們肯定會查到你這裏來的,你以為能逃得了幹系嗎?”

尹知府大駭:“那個人……你不是說那個人是誣陷你嗎!”

“是啊,我不過是給了你一些銀子,你便信了我的話,查都沒去查,就将人趕走了。”吳知縣低聲說,“事後我還找人報複了他一頓,你若不救我,我便說這事是你自己所為。你好好想想,巡撫和我都出事了,你還有其他退路嗎?”

“沒用的東西,我當時怎麽就招了你這麽女婿!”尹知府氣到直接暈了過去。

尹平綠回到客棧,找到趙夜闌:“大人,已經辦妥了。”

“辛苦了,你先回去歇息會吧。”趙夜闌道。

“好。”

趙夜闌打開桌上的一些書信,是燕明庭從邝勝宅子裏帶回來的一些其他證據,裏面還其他幾名受害者交代的親筆信,這些人裏有的是同邝志美一樣因為慘遭報複而放棄伸冤的,也有的是不欲被外人知道,一直不肯露面的。

除了這些信件,還有邝勝搜尋到的與吳知縣有過金錢來往的官員名單。

“吃點東西吧。”燕明庭拿了點點心進來,“這江南的點心就是細致,模樣還好看。”

盤子裏四只兔兒糕,着實可愛,就像是幾只活靈活現的兔子。

燕明庭拿起一只仔細瞧了瞧,感慨道:“也不知道紅燒現在怎麽樣了?”說完,他就一口一個兔兒糕。

“……”趙夜闌問,“想回去了?”

“還好。反正你在這裏,回不回去都無所謂。”燕明庭又拿起一個兔兒糕,喂到他嘴邊。

趙夜闌伸手想去接,對方卻不肯給,非要他張口吃進去才作數,他垂眸看了眼:“我一口吃不下。”

“那你就分幾口吃。”

趙夜闌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他一口一口吃着,這糕點又軟糯粘稠,萬一吃到拉絲的情況,豈不是很丢人?

“像什麽話,我不吃。”趙夜闌還是很顧惜自己的形象的,尤其是現在。

“真的不吃?”

“嗯。”

“那我重新去給你換一樣。”燕明庭放下兔兒糕,起身離開了房間。

不過片刻功夫,燕明庭輕手輕腳地來到門口,突然推開門,就抓包到了正在偷吃的趙夜闌。

趙夜闌一驚,慌亂間将剩下大半個兔兒糕都塞進嘴裏。

“哈!被我逮到了吧!”燕明庭走過去,雙手撐在雙膝上,彎腰看着他鼓起來的肉包子臉,笑吟吟的,“還說不喜歡吃呢。”

對視片刻,趙夜闌頗為尴尬,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用兇狠的眼神瞪着他:“出去。”

燕明庭樂不可支,看着他這番模樣,着實被可愛到了,下意識就親上了他的嘴。

趙夜闌:“……”

燕明庭:“……”

兩人同時一僵,內心卻洶湧澎湃得很,柔軟的觸感讓燕明庭愣神,這比兔兒糕還香還軟呢,忍不住舔了一下,腦袋裏像是炸開了煙花,暈乎乎的。

趙夜闌無意識滾了滾喉結,嘴裏的東西卻卡在了嗓子眼。

“哎喲我的親娘嘞,你們好歹關個門啊。”李遇程路過,吓得趕緊捂住臉,只露出兩只眼睛。

趙夜闌忽然難受起來:“嘔……”

燕明庭:“?”

“怎麽回事?燕明庭你怎麽還給人親吐了?”李遇程問。

燕明庭:“……”

趙夜闌重重地拍着胸口,嗆了起來,臉憋得通紅,然後急匆匆地躲到屏風後面去,拿着錦帕将兔兒糕吐了出來,臉色很是難看。

他走出屏風,看着呆愣的燕明庭,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解釋,怎麽說都很丢臉。

“去去去,都呆我房裏幹什麽,沒正事幹嗎?”趙夜闌出聲将他們二人趕出房門外,鎖上門,頭疼地去處理方才的嘔吐物。

真是,都沒來得及回味剛才那個淺吻呢,就被自己晦氣到了。

“将軍,你怎麽看起來心事重重?”尹平綠出來吃飯時,發現燕明庭坐着一直沒有動,“有什麽是我能幫忙的嗎?”

燕明庭搖頭,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這事你幫不上。”

“那是什麽事讓你這麽愁眉不展的?”

和夫人親親,把夫人親吐了,這事能說嗎?當然不能啊!

盡管他知道趙夜闌是因為噎着了,可是一想到這第一次親親,說不定會給對方留下個糟糕的初印象,就後悔得想死。

不應該這麽莽撞的。

起碼得在兩人都準備好的前提下,再來個浪漫至極的親親,才會成為一輩子難忘至極的回憶啊。

那麽問題來了,應該怎麽做,才能來一個浪漫至極不留遺憾的親親呢?

這可比想戰術策略難多了。

晚上,燕明庭去辦了趟正事,在回客棧的路上,瞅見路邊柳樹下有對佳偶在親親,兩人腦袋轉來轉去的,很是奇妙。

他好奇地走上去,被那名男子發現,罵了他一句,然後就帶着人走了。

燕明庭悻悻地繼續往前走,忽然間,看見客棧裏冒着煙霧,還有人群的叫喊聲,心裏一驚,立即飛奔過去。

有人高喊着着火了,客人們争先高後地從大門口擠出來。

燕明庭火急火燎地環視一圈,并沒有發現趙夜闌的蹤影,縱身躍到屋頂上去,然後跳進趙夜闌的房間,卻一無所獲。

那一瞬間,他如墜冰窖。

“趙夜闌,趙夜闌!”

燕明庭在一間一間房子搜尋,不敢想象對方若是出了意外,他該怎麽辦。

就在搜查無果時,大堂裏忽然逆行跑進來一道身影,喊道:“我在這裏!你趕緊下來!”

燕明庭低頭一看,三兩步沖下樓,緊緊将人抱進懷裏,聲音嘶啞道:“你跑哪裏去了?”

“先出去再說。”趙夜闌被煙嗆得嗓子也有些沙啞。

燕明庭帶着他一起出去,李遇程和尹平綠就在外面接應,幾人退後數十米遠。

“你們都沒事吧?”燕明庭問道。

“沒事,我們三人特地去了對面樓上喝茶,沒多久就看見客棧裏冒煙了,正在觀望時,就看見将軍你沖進裏面去了。跑得太快,都沒聽到大人叫你。”尹平綠解釋着剛才的情形,想想都後怕,萬一要是真着火,可如何是好?

燕明庭聞言,暗中捏了捏趙夜闌的掌心:“下次遇到這種事,你就別沖進去了。”

“無妨,反正不是真的着火。”趙夜闌說。

燕明庭看向冒濃煙的客棧,也覺得不對勁,一直沒看見火源:“怎麽回事?”

“煙霧彈罷了。”趙夜闌咳嗽着說,“為了把這裏的人都驅散,好下黑手。”

燕明庭看了一眼去搶救客棧的手下人,又掃了一眼剩下的人:“目标在小高?”

“嗯,狗急跳牆,他們還是狠下心出手了。”趙夜闌道。

強占民女的案子畢竟已經過了一年,證據其實只有那些書信,還活着的受害者們又不想當衆出來做指證。就算把吳知縣等人抓來走審訊的流程,既費時又耗力,而這一帶官員勾結成風,中間若是出了岔子,很容易就讓他們逃脫了。

可謀害奉旨辦事的朝廷命官,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到時數罪并罰,一定能徹底這群蛀蟲給根除。

“小高那邊我只讓他假意帶了兩個人,你去看看情況,他是沿着巷子的方向逃走的。”趙夜闌吩咐道。

燕明庭颔首,又想讓其他人保護好趙夜闌,可是剩下這倆,一個比一個瘦弱,保護自己都吃力。只好先去客棧将自己的手下們召齊,派去保護趙夜闌三人後,才動身去尋找高檀。

等他趕到的時候,小高正在一個死胡同裏和刺客們打鬥,燕明庭加入進去,不消片刻,兩人便将這群人擊倒在地。

這時,小高蹲下/身,捏住一人下颌,“咔嚓”一聲捏斷了下颌骨,随後又挑斷他們的手腳筋,繼而去其他人身邊挨個如法炮制。

燕明庭訝然。

“大人說了,要先把他們能自盡的路子都斷了,這樣能讓他們受受苦,審訊的時候才交代得快。”

沒多久,趙夜闌收到消息,刺客們已經被全部活捉,正送往府衙。

“走吧,咱們去瞧瞧好戲。”趙夜闌打開扇子,扇了兩下,随即低頭看了一眼扇面的字。

一直沒有閑心去特地換一把新扇子,天氣又十分炎熱,只能随身帶着,除了鬧心,還是有點實際作用。

李遇程也打開了自己的新扇子,大搖大擺地走着,好不威風。

尹平綠看着他們二人的扇子,一個是“京城第一美男”,一個是“京城第一纨绔”。

她沉默了一瞬,默不作聲地放慢腳步,與他們分列兩排,低下頭裝作看不見四周路人的戲谑眼光。

“我看好多人都往府衙的方向去看熱鬧了,應該是燕明庭他們已經到了吧。”李遇程說道。

趙夜闌忽然停住腳步。

“怎麽不走了?”李遇程問完,卻見他調轉方向,往旁邊的小湖邊去了。

李遇程不明所以地跟上去,見他一直盯着湖面,問:“你找什麽呢?這湖裏有什麽東西?”

趙夜闌側了側左臉,又側了側右臉。

李遇程觀察半晌,驚覺道:“你不會是在照臉吧?”

趙夜闌睨了他一眼,索性直接問:“剛剛被煙熏了,臉上有沒有留下什麽髒東西?”

李遇程:“好像沒有,還是好看的呀。”

趙夜闌這才滿意,立馬換了副臉色,精明又冷淡:“走吧。”

李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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