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起

渡月軒內。

雨兒一路低頭小步疾行,藏藏掖掖将顏料罐攬在懷裏,避着人抄小路走,直到進了自己房裏關上房門,她才松了口氣,擡起袖子擦了擦汗水,将顏料罐放在床鋪上,又仔細觀察了封口,這才小心沿着邊緣将罐口打開。

啪的一聲輕響,罐口開封,一縷輕煙似的粉末随着氣流飄出,随即便是濃郁到辣眼睛的香氣撲鼻而來,雨兒正探着頭向罐裏看着,猝不及防之下被香味嗆個正着。

“阿……阿嚏!”

她本能閉上了眼,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轉過身打了響亮的噴嚏。

這顏料怎麽這麽香啊?

她不理解。

緩了一陣,好容易适應了這股濃香,用衣袖掩着鼻子,她重新舉起罐子對着光看去,探手想取出一塊顏料來看。

然而一摸之下,她摸到了一包質感明顯不同的東西。

嗯?

雨兒動作一滞,心生好奇,連忙将這物取出。翻出一看,竟是一只折疊整齊的紙包,将紙包随手打開,她卻悚然一驚,整個人僵在原地。

砰砰!

房門被人拍響。

“雨兒,雨兒你在房裏嗎?”

這是同住一屋的小環的聲音。

“在呢,這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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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兒聞聲一個激靈,慌忙将紙包胡亂折起,重新塞回罐裏,又從床下裝衣物的箱裏随便拉出了一卷衣物,将罐子随手裹住又重新推回床下。

做完這一切,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長舒了一口氣,這才表情自然的将門打開。

“來了來了!”

“你在幹什麽呀,小主都找你半天了。”小環見了她就抱怨,又不滿地探頭往房裏看,“我們都要忙死了,偏你會躲懶。”

“我不是故意的……”雨兒就連忙拉着她一起走,随手帶上了房門,陪笑解釋道,“天氣太熱了,我有點頭暈,就回來稍歇歇。”

“頭暈?”小環懷疑地打量她,“真的假的……噫你身上什麽味,香得古怪。”

香味!

“有嗎?”

雨兒動作一滞,下意識擡起袖子聞了一下,不自然地解釋道,“剛才太熱了,我想換身衣裳,可能是衣箱裏染了味道吧。”

“味道真的很濃嗎?”她口中說着,又扯了扯身上衣服問道,試圖讓香味散發的快一些。

“很濃。”小環嫌棄地離她遠了一點,“這味太大了,你用的什麽啊,也不怕熏到主子。”

“這……”雨兒一想也有些為難,停下腳步拉着小環央求:“好妹妹,你要不再等我一會兒,我進去換身衣裳,不然熏到主子就不好了。”

“偏你事情多。”小環嘟囔着,有些不情願,“快去吧!”

“好的好的。”

雨兒便轉身又跑進了房裏,小環在她身後緊跟進來,眼神不經意掃過床下卷得一片混亂的衣箱,看了一眼,随口催促着,“好了嗎,快些,不然小主問起來我可不替你說話。”

“好了好了。”

雨兒被催急了,随便從箱裏抓起一件外衫套上,就跟着她離去。

…………

半夜。

渡月軒早已熄了燈,一片寂靜。

雨兒躺在鋪上睜着眼,想着心事,靜靜躺了良久,她終于做出決定,轉頭看看呼吸聲已經均勻的小環,悄聲下床拉開衣箱,抱出裏面卷着的顏料罐,又摸了摸那只紙包。

又不放心地瞥了眼旁邊的小環,披上外衣,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

到了後院,一路走進深幽的竹林,陰涼的夜風吹過,讓她不禁緊了緊身上的衣裳。

她本就穿得少,夜間水邊的竹林格外涼,夏日薄衫在這風裏一吹就透,只覺得透骨陰寒,更可怕的是随着林間輕風拂過,竹葉沙沙響着,在地上晃出一片交錯陰影。

雨兒曾經聽過的各類恐怖故事,這一時全部從腦海中湧現。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疑神疑鬼張望了半天才勉強說服自己冷靜下來,蹲下身開始挖坑。

可惜挖坑工作并不順利。

找不到趁手工具,夜裏寒冷又害怕,她挖了一陣就實在做不下去,草草将坑加深了些就将罐子往坑裏放,埋上泥土又蓋了些碎葉,用腳踩了踩,後退幾步觀察片刻,她就慌忙回了房裏。

推開房門,見小環還安靜躺着,呼吸依舊平緩,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穩穩心神,她輕輕脫衣鑽進被裏躺好,不多時就睡了過去。

她剛剛睡熟,房裏的另一個人就動了動,悄然坐了起來,從懷裏摸出了一枚紙包……

第二日。

怡才人早早起身,內室幾名宮女圍着她團團轉。萱草為她穿好衣衫,又扶着她在妝臺前坐下,拿起梳子梳開了她的長發。

小環端着首飾盤子從後面過來,不防苓草抱着錦被正從床邊退出,兩人猝不及防的一碰,小環眼疾手快将首飾盤往懷裏帶着扶住,自己卻沒站穩,抱着首飾盤摔在了怡才人的床邊。

“哎呀!”

她低聲驚呼一聲,袖裏的一張手帕也跟着甩出,落在了床榻邊,她扶着床沿站直身體,慌亂将手帕收起就低頭檢查懷裏的首飾托盤。

“怎麽樣,沒事吧?”

苓草也驚了,顧不得手上的活,放下被子就來幫忙。

“快看看首飾!”

“應該沒摔壞。”

二人聚在床鋪邊,快速将盤裏首飾一一看過,這才一同放下心來。

“沒事。”

“沒事就好。”

她們又對視了一眼。

“你們在做什麽?”

妝臺邊的怡才人和萱草說着話,久等首飾不至,不禁奇怪地轉頭看過來。

“怎麽了?”怡才人疑惑打量着二人。

“沒事沒事,小環說有首飾沒放好,奴婢幫她再擺一下。”苓草就笑着起身,又扶了一把小環,輕輕一推她,“快去吧,別讓小主等急了。”

,“是,謝謝苓草姐姐。”

小環感激地看她一眼,托着托盤快步過去,同萱草一起侍奉怡才人梳妝。

雨兒正整理着衣櫥,見苓草過來,又麻利地接過她手裏的被褥,更換好新的放在床上鋪展。

妝扮妥當,怡才人站起來,由萱草和小環細細撫平她身上的每處褶皺,便帶着萱草說笑着出去用膳了。

苓草将床鋪收拾好,看了眼仍在收拾妝臺的小環,也匆匆出門去。

內室裏瞬間冷清下來,只剩了小環和雨兒兩人。

雨兒将自己的活做完,轉身看見小環還在對着托盤仔細擦拭每一樣首飾,她猶豫了一下,上前主動幫忙。

“小環,你怎麽還沒做完,我來幫你吧。”

她口中說着,就拿起一支珠釵要替她收。

“不用!”

小環猛然擡頭,一把抓住了她手裏的珠釵表示拒絕。

雨兒被她扯得一晃,無意中撞到了邊上的蜜粉盒子,衣袖拂過,粉盒蓋子無聲滑開,有幾縷粉末撒出。

“你怎麽了?”她沒去看粉盒,只疑惑看着反應激烈的小環。

“沒事,不用。”

小環回過神來,松開她的手,露出笑容,“你忙你的吧,我馬上就完了。”

說着,她低下頭加快速度收拾盤裏的首飾。

“我已經做完了。”

雨兒口中說着,衣袖又不經意從桌上掃過,走出幾步略站遠了些,一邊整理衣袖一邊向外走,“那我走了哦。”

“我也好了。”小環将首飾鎖進櫃子裏,快步追上了她。

兩人一同離開了內室。

怡才人當天開始起紅疹。

…………

轉眼,又到了回檔那天。

午後。

婧月午睡醒來,看看窗外的天色,換了一身衣裳,将頭發簡單挽起便坐在榻上看話本。

可惜書翻了幾頁,盯着那些字看了幾遍,她卻什麽也沒看進去,枯坐了一會兒終于放棄,将書随手丢開,撈了幾顆葡萄丢進嘴裏心不在焉地吃着。

青露在旁邊看着,又剝了幾顆葡萄放在她的手邊,婧月卻又說不吃了。

青露:……?

青露不明白她為什麽心情不好,想了想,倒杯水試了試溫度,遞給她,“小主,您喝點茶?”

“不喝。”婧月神色恹恹。

青露很迷茫,轉頭去看青雪,用眼神詢問。

青雪沖她搖搖頭。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響動,隐約說話聲響起,婧月轉頭看去,果然下一刻慶安便進來,說是皇後派人來了。

“皇後娘娘怎會忽然派人過來?”

她面上流露出幾分疑惑,站起來走流程詢問了慶安,理了理鬓發走出內室,略說幾句就跟着靜容一起離去。

一路匆忙進了渡月軒,向坐着的帝後二人行禮請安,她就走到一邊站着。

熟門熟路站在娴貴人身邊,與上一輪不同,這次她還有心情注意着麗嫔和娴貴人,去觀察上一輪沒看到的細節。

只見麗嫔神色飄忽,低頭一直卷着手裏的帕子,似乎有些焦慮。娴貴人則神色平靜,注意力仍然敏銳,察覺到她的目光,還轉頭沖她一笑。

婧月也坦然回了她一個笑臉。

景貴人匆匆趕來,受到阿雲牽連,慌亂之下落得禁足的結局,阿雲和渡月軒的雨兒一齊被帶下去審問。

審問不久,雨兒就招供說出了顏料罐的來處。

一切都和上一次一樣。

見衆人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婧月同樣提出質問,讓嬷嬷将雨兒帶來對質。

雨兒也是同樣的解釋說辭。

但後面就不一樣了。

婧月看着宮人擡起那只罐子,向衆人展示罐底的記號,她忽然咦了一聲,上前一步細看片刻,又轉身問雨兒。

“雨兒,我再問你一遍,這只罐子可是青玉親手交給你的?”

雨兒一愣,遲疑一瞬,依然咬牙堅持,“沒錯,是青玉親手交給奴婢的。”

态度很是堅決。

但婧月等的就是她這句話,聞言立刻向着皇帝哭訴,“陛下容禀,這婢子分明在說謊。”

周熠看了過來。

“上次您來容春閣,嫔妾曾和您說過的,一只顏料罐被嫔妾拿去裝了香料。為做區別,嫔妾還在罐底将記號略做了修改。”

婧月隔着帕子将顏料罐捧在手裏,遞到皇帝面前,“您看,正是這一只!”

周熠聞言,又對着罐底仔細打量,感覺有點印象,就點頭,“是有些眼熟。”

“請陛下為嫔妾做主!”聽他承認,婧月就直接跪下了,聲音哽咽,“嫔妾宮裏空罐很多,這只罐子本是裝了香料的,又如何再拿去裝顏料。何況這罐底的标記是您過了目的,就算嫔妾要害人,也萬萬不會用這只罐子啊。”

很有道理,周熠神色更加嚴肅。

“也不知這罐子為何會落在這裏,裏面的香料又哪去了。”她哀哀哭了起來,“請陛下再好好審一審這個雨兒,還嫔妾一個清白!”

“你先起來。”周熠面色沉沉,對婧月說了一句就盯在了雨兒的身上。

雨兒不料竟有這種轉折,一時慌了神,眼見着又要被拖下去審問,她掙紮着抛出了最後一個殺手锏,“奴婢、奴婢還有證據!”

“陛下容禀!”

“奴婢還有證據!”

她一遍遍喊着。

“陛下。”

娴貴人站在一旁,聽着她的喊聲,面上露出幾分不忍,“不然、您再讓她說說吧,把事情都展開說清楚了,也好還蘭妹妹的清白。”

作者有話說:

雨兒罵罵咧咧,并實名舉報某個開挂選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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