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皇後
當天晚上, 周熠果然到婧月這裏睡了一晚,第二日他宿在了坤寧宮裏,接下來的日子就連連翻牌, 雨露均沾,繼續經營着百花齊放的後宮生活。婧月不管, 只要這次皇後不懷孕就行, 其他都不關她事, 安逸享受自己的鹹魚時光。
但還有一個現實問題擺在她眼前, 需要她慎重考慮:柔選侍有孕後,宮裏至今已經一年多無人懷孕, 她必須将這件事安排起來, 是時候再給後宮增加孕婦了。
但要如何增加呢?
假孕粉就算了, 目前沒人得罪她到這種地步, 不至于用這種手段。
那就再送個女兒?婧月尋思着,腦內逐漸浮現出一個人選——自家宮裏的陳常在。
給她送一個?
陳常在入宮一年多,為人性情都看個七七八八, 确實是個溫和安靜的女孩兒, 軟綿綿的不争不搶, 躲在房裏安分度日。她對婧月有意親近,三天兩頭跑過來說說話, 送些親手做的繡活,讓婧月感覺不錯。
打開筆記本再翻翻, 陳常在恩寵不多, 每月最多輪上一次,有時候兩三個月都見不到皇帝一面, 若不是有婧月照拂, 在宮裏的日子可不好過。背後的陳氏家族受到楚氏牽連, 如今也是逐漸落魄。這樣看來,給她一個女兒是最好的,生了兒子也很難保住。
打定主意,婧月算着時間,等這次纏綿意的藥效過去,又等來一個皇帝到她這用晚膳的日子,将陳常在提前喊來說話,送了她幾盒香粉,趁機讓她聞了生女兒的明珠粉。晚上皇帝看完豆豆之後,就以身體不适為由,将他推到了陳常在那裏。
周熠以為她要擡舉自己宮裏的人,但陳常在溫柔靜默,他也不反感,樂意給婧月這個面子。當即答應下來,囑咐她好好休息,擡腳自己去了偏殿。
陳常在見皇帝到來自然是又驚又喜,對婧月感激不盡,一晚上小心侍奉不提。
接下來的侍寝時間都是容貴人的。直到三天後,婧月找到機會,再将纏綿意給補上。
她松了口氣。
這正是她将陳常在受孕機會放在這段的原因,她為了截掉皇後的胎,不久前才去乾清宮邀寵一次,為她的人設着想,近期不能再主動邀寵了。
不能主動邀寵,就避免不了纏綿意無法及時補上的問題。晚一天就存在一天的風險。若有人再次一擊就中成功懷上,她說不定還得費勁讀檔。
因此她就挑了容貴人接連侍寝的日子,相比其他人,容貴人是最沒威脅的,生幾個兒子都沒關系,一半的屬國血統足以斷絕他們的一切前途,真懷上了也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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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坤寧宮請安時,婧月打開檢測儀一掃描,陳常在的檢測結果顯示出來,胎兒性別鑒定為女,看看健康良好的孕期檢測結果,她滿意地點點頭,繼續掃描下去。
不想容貴人也真懷上了。
胎兒性別判定:男
婧月:!?
這是什麽體質啊,真說懷就懷?
行吧,反正她懷孕也是件好事。
婧月心想,容貴人生的皇子沒威脅,而且她入宮不久,還處于新寵時間段,雖然過了獨寵的新鮮期,但也是目前最受寵的,正是和皇帝卿卿我我培養感受的好時候。這時她忽然懷孕,将近一年時間不能侍寝。等坐完月子出來,再想和皇帝重溫舊夢就沒那麽容易了。
那時皇帝肯定有新的心頭好,再想恢複盛寵哪能那麽容易?
婧月想着,就将檢測報告關閉,笑着和皇後靜妃聊起天來。
月末天氣轉涼,又一次入秋。
秋雨綿綿,一場雨後宮裏不少人都受寒生病,婧月以此為由,讓太醫們去各宮診平安脈,順利爆出了陳常在和容貴人的孕事。
又是一次兩孕婦,皇帝大喜,對婧月連連誇獎,送來不少賞賜。婧月不理解別人受孕給自己送賞是什麽操作,反正她愉快收下了。
另一邊,皇後心情就不太好了。
得知容貴人和陳常在懷孕,她端着溫婉笑容命靜容代她去看望孕婦,再按照慣例送了賞賜,看着靜容離去,她面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右手不自覺地摸上了小腹,眉眼低垂。
“靜姿,你說我喝得那些藥真有用麽?”她喃喃問着身邊的宮女。
“當然是有用的。”
靜姿走過來,知她心裏難過,柔聲安慰,“可能藥效沒那麽快,您別着急,反正您還年輕,日子長着呢。”
“年輕?本宮可不年輕了。”
皇後焦躁,起身在房裏轉了一圈,心緒仍然平靜不下來,“我比靜妃還大一歲,再過幾年,她的大皇子都能議親了,我還年輕麽?”
她聲音裏帶上了幾分哽咽,“她們怎麽就這麽好運呢,一生就是兒子。為什麽偏偏我就不能呢?”
“娘娘……”
靜姿俯身拉住她的手,試着勸道,“也許只是您身體還沒養好,上次太醫不是也這麽說嗎?再調養一陣就好了,您再等一等,緣分很快來了?”
“緣分,都是緣分。她們一個接一個的懷,一個接一個的生,就偏生我沒有生兒子的緣分。”皇後長長呼了口氣,似乎要将滿腔郁氣一起吐出去,“本宮連宮權都分出去了,竟還換不來一個兒子麽?”
“娘娘……”靜姿跪在她身邊,陪她一起傷心。
皇後受了刺激,第二日就命太醫給自己加大藥量,幾種湯藥一起熬着,每次婧月來坤寧宮,都能聞見空氣中彌漫的苦澀藥味。
大家都說,皇後是想要兒子想瘋了。她無心打理宮務,不管先天體弱的女兒,天天喝藥養身,就想生兒子。
但她身體破敗成這樣,婧月當然不可能讓她再懷,無論她喝多少湯藥都是無用功。
随着時間推移,看着容貴人和陳常在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而自己據說百試百靈的助孕方子喝了大半年都不見效果,皇後逐漸陰郁下來,溫婉端莊的姿态也端不住了。
這種情緒在一次慈寧宮請安時達到了巅峰。
婧月和太後關系親近,生了孩子後,由于豆豆祥瑞的出生,太後對她态度更好,對豆豆更是疼愛青睐,每天都惦記着,讓婧月時常把孩子抱來看看。
婧月當然樂意孩子和太後親近,隔三差五就帶豆豆來慈寧宮坐坐,實在忙了沒時間或者懶得動,也讓翠屏和乳母把孩子帶去,送到慈寧宮讓太後玩一會兒。
因此,豆豆對慈寧宮很熟悉,對太後更是親昵。這天一早,婧月帶他來慈寧宮,看着走進熟悉的宮門,豆豆立刻期待起來,看見太後就伸着手往前撲,太後也眉開眼笑招呼他。乳母連忙将人遞到翠風手裏,翠風把孩子小心放到太後身邊,小胖墩立刻貼上去,扒住太後的衣袖不撒手。
“祖母……”
“哎!祖母在呢。”
太後笑眯眯低頭看他,摸摸幼崽軟嘟嘟的臉蛋,“哀家的小乖乖,再叫一聲。”
“祖母!”他乖乖又叫了一聲。
“哎呀!好孩子。”
太後驚喜地把他薅起來,臉頰貼貼,“豆豆真聰明,說話越來越清楚啦,祖母抱抱!”
“抱!”
豆豆就開心笑着,主動湊了上去。
撈起小家夥一用力,太後哎呦了一聲。不動聲色将孩子放在自己膝上,再擡手試着掂了掂。
婧月坐在旁邊看着,不禁失笑,對着太後勸了一句,“豆豆最近又吃胖了,臣妾都抱不動他,您快将他放下來吧,別累着手。”
“不!”聽婧月說他胖,小胖子不高興了,趴在太後懷裏扭頭說道,“壞!娘、壞!”
“聽見沒。”
太後摟着孩子就笑了起來,“豆豆都不樂意了。咱們豆豆胖嗎?明明一點都不胖。”
“是不是?這叫做健康!”
太後軟聲說着,一邊說一邊輕輕捏捏他的小手,豆豆手上軟嘟嘟的小肉窩手感極佳,她忍不住再捏捏,又抱起來親了一口,惹得懷裏孩子沖她笑眯了眼。
“哀家的心肝寶貝!”
豆豆實在是很可愛的孩子,從小就很愛和人親近,只要吃飽了就不哭不鬧,不拒絕任何親親抱抱,rua起來非常治愈。
太後沉迷其中,快樂享受撸娃的樂趣。
皇後就在這個時候來的,一進門她就聽見了人類幼崽的開心笑聲,讓她腳步為之一滞,走進來後,見到坐在太後懷裏被摟着不撒手的小家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皇後來了?快坐。”
太後注意到了,連忙招呼她坐下,翠風将豆豆從太後懷裏抱起,放在軟榻的另一側。
“多謝母後。”
皇後笑着謝恩,走到旁邊坐了,還不忘示意向她行禮的婧月也坐下,緊接着目光又落到了榻上的豆豆身上。
“許久不見二皇子,這孩子長得可真快啊。”她感嘆道。
“可不是,小孩子長得都快,哀家都快抱不動他了。”太後也一直看着不安分亂動的豆豆,眼裏滿是笑意。想了想,她由此想到了比豆豆略大的華寧,便随口問道,“華寧近日怎樣了,前段時間聽說她又病了?”
說起華寧,皇後神色一滞,垂下眼回道,“多謝母後關心,華寧現在已經沒事了。前幾日入秋,那孩子春秋交季時都要病一場……”
“你說什麽胡話!”
太後聞言不悅,當場截斷了皇後的話,出言斥道,“哪有春秋交季就該生病的道理?分明是你這做母親的不上心!但凡你對華寧多用幾分心思,也不至于在這裏說出這種話來。”
“兒臣知錯。”
太後發怒,全場瞬間一片寂靜,皇後起身,站在太後面前垂首聽訓,被說得面紅耳赤不知所措。婧月躲在一邊站着,低下頭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只當自己是個沒有靈魂的柱子。
翠風則将豆豆抱起來輕柔拍哄着,捂了他的耳朵,以免太後的怒火驚着了他。
但這孩子還是被吓到了,趴在翠風懷裏扭扭身子,哼唧一聲,帶上了幾分哭腔。
“母、母……娘!”
婧月和太後一齊望過來,太後壓住怒意,将豆豆接到懷裏掂了掂,摸着孩子的後背反複安慰,邊拍邊撫。再看看站在面前的皇後,她的語氣緩和下來,“皇後啊,哀家知道你身子不好,主持宮務不容易,也知道你的心結。但華寧是我大周的嫡公主,也是你的親生骨肉,你要多上點心。”
“是,兒臣知道了。”皇後低聲應了。
“你知道就好。”太後嘆了口氣,當着婧月的面也不好再說什麽,向她擺擺手,“哀家不多留你了,你先回去吧。”
“是,兒臣告退。”
皇後尴尬地退了出去,出門前,她看見太後又笑着舉起了懷裏的豆豆,軟語哄着,只瞥了一眼,她就轉身離去。
婧月似有所覺,轉頭看了看皇後的背影,心裏暗自嘆氣。她總感覺皇後最近情緒不對,希望皇後能自己走出來吧。
然而皇後走不出來。
從慈寧宮回去的路上,皇後沒有坐轎辇,讓宮人們都遠遠跟在後邊,她只扶着靜容的手往回走。
慢慢走着,一路上雙目放空漫無目的看着兩側的綠植花樹,走着看着,她的眼睛就模糊起來,輕輕一眨,帶出了幾分水意,“靜容,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對華寧不好。”
“奴婢不敢!”
靜容頓時全身僵住,撲通一聲原地跪下。
“起來。”皇後垂眸,伸手扯了扯她,“我沒說你,就随口一問。你如實說便是。”
“是……”靜容為難地起身看她一眼,腦內反複斟酌着用詞,“奴婢、奴婢覺得您……”
“行了,不用說了。”
皇後一看就知道她的意思,只是靜容不敢直接說出口罷了,她凄然重新搭上對方的手,嘆息一聲,“是了,我确實對華寧不夠好。我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
靜容擔憂看她,欲言又止。
她沒管靜容的想法,安安靜靜往前走着,繞過一片花樹,前面就到了坤寧宮。
皇後在門口停住了腳步,看了眼旁邊公主居住的隔間,猶豫着不敢進去,遲疑半晌,她最終還是轉身進了主殿。
靜容一直陪着她沒說話,扶她進了房間,又轉身關上了房門,給皇後遞了杯溫水。
“娘娘,您喝口水吧?”
皇後坐着怔怔出神,看着她手裏的茶杯,忽然落淚。
“我也想對她好一點,我也想多親近她幾分。那是我掙命生下的孩子,哪怕是個女孩,我又怎能真的不關心呢。”
她哽咽着,“只要她健康就好,我一定會好好将她養大,但是她……
我真的怕了,靜容。”
“她那麽瘦小,呼吸那麽弱……和白白胖胖的二皇子一點都不像。我看她躺在那裏,就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華儀。”
皇後的聲音在發抖,“我當年那樣疼愛她,徹夜不眠的守着她,有用嗎?她有好起來嗎?我已經失去一個了,他們非要再讓我剜一次心嗎!”
“靜容,我不想再傷心一次了,”
靜容跪在一旁,聞言亦是紅了眼眶。
沉默片刻,皇後抽出帕子按按眼角,“如今宮裏誰還能想起我的華儀呢。”
“他們都站着說話不腰疼。”
“娘娘!”聽出她的語氣不對,靜容喚了她一聲。
皇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想不起我的華儀,他們更看不到我的華寧。她若對華寧真的關心,怎能等華寧病好了才想起來問一問。也是……有大福氣在身的祥瑞皇子在,誰還能記得病弱不堪的公主。”
她幽幽說着,“靜容,我真的嫉妒。若二皇子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該多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