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臘月十五,老百姓已經開始準備年貨。
簡越也不急,拉着岑穎兩個人悠悠的在城中穿梭,仿佛只是出來散散心一樣。
岑穎滿心好奇,想開口問簡越要帶自己去哪,卻又隐隐猜測到是什麽,閉上嘴期待起來。
穿過大街,兩人來到了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道。
街道上酒樓林立,已是臘月,卻依然有不少店小二站在門口招攬顧客,俨然一副熱鬧的景象。
回香樓也在這條街上。
只可惜妙手大師的離開似乎對他們産生了很大的影響,生意也是不溫不火。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有很多顧客去他們家吃飯。
岑穎對此,只是輕輕瞥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已經和回香樓沒有關系,又何必再将多餘的精力放在他們身上。
算算日子,馬尚書母親的七十大壽,也就這幾個月了。
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岑穎跟着簡越來到了一間下了匾額的酒樓前。
酒樓不大也不小,上下三層,許是因為沒有了店家的緣故,顯得有點凄涼落魄。
“進去看看?”簡越攬着岑穎走了進去開了鎖。
進到裏面,岑穎才發現這座酒樓別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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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旋的雕花欄杆蜿蜒而上,四周的頂梁柱上雕刻着精致的異獸花紋,桌椅壘在一邊,留下一個空曠的大廳,往裏面走,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天井,建造成了一個別有韻味的庭院。
二樓的構造與一樓類似,三樓則是一間間的包廂,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可惜現在已經變得髒亂不堪。
岑穎在樓上逛了一圈下來,簡越站在天井後的屋子前沖她招了招手:“來這邊。”
岑穎走過去,眼睛一亮。
原來這裏是酒樓的膳房。
因為店家搬走了的原因,只剩下幾件廚具孤零零的丢在地上,鍋具也都還保留着,卻也落了一層灰。
但是膳房很大,岑穎幾乎能想象的出來以前這裏站滿了廚師,菜刀與砧板觸碰的聲音,葷素下鍋的呲呲冒油聲,此起彼伏,一定是一等一的熱鬧。
“喜歡這裏嗎?”
簡越在她身後問道。
岑穎點頭。
這樣一間膳房,這樣一座酒樓,她自然是喜歡的。
“我知道你之前與高昆鬧了不愉快,既然寄人籬下要看他人眼光行事,不如我們自己出來單獨開個酒樓做菜。”簡越摸着岑穎的頭笑道。
岑穎張了張嘴,明白過來。
她指了指自己:“這間酒樓,是給我的?”
簡越颔首:“你的生辰禮物。”
陽光透過窗扉透進來,照在簡越的眸中,讓他的眼神顯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生辰快樂,我的夫人。”
微風拂過,岑穎卻絲毫感覺不到來自臘月的嚴寒,反而覺得心中暖乎乎的。
她眉開眼笑,故意逗道:“那萬一我說,我不喜歡這間酒樓呢?”
簡越挑眉:“那我就再買一間。”
若不是回香樓背後的馬尚書和簡家不對付,簡越又怕岑穎不喜歡回香樓那個地方,即便自己買回來她也會抵觸,他就直接沖着回香樓去了。
當然,不選回香樓而選擇這間只有三層樓高的酒樓,還有一點簡越自己的私心。
萬一夫人的酒樓規模太大,夫人沉迷酒樓不願回家,那他怎麽辦?
滿心哀怨的獨守空房嗎?
岑穎被簡越簡單粗暴的答案弄得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有錢沒處花是吧?”
還想再買一間?
“給夫人花錢怎麽能叫有錢沒處花?”簡越眼中滿是笑意。
“這叫錢花在正處。”
岑穎哼了一聲,沒理他。
卻也沒再說什麽。
“本來準備裝修好再送給你的。”簡越将地上的鍋鏟拾起,“但不知道穎兒會不會更喜歡自己的店鋪自己裝修,我便沒有動。”
“不錯不錯。”岑穎踮起腳滿意的拍了拍簡約的肩膀。
她早就想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酒樓飯館了,奈何爹爹和娘親不同意。
雙親不贊同,即便岑穎有再多的私房錢,也毫無辦法。
她甚至私下裏幻想了好久,如果自己有一間飯館,要怎麽布置,怎麽營業……
但那都只是鏡花水月。
就連岑穎本人,都從未想過這一切有一天會成真。
簡越看出岑穎心中的愉悅,暗道自己這件禮物是送對了,“家中的工匠你随便使喚。”
“嗯嗯!”岑穎迫不及待的繞着膳房轉了一圈。
她笑盈盈的指着案板對簡越笑道:“這裏我想做成專供處理葷腥的地方。”
“還有這裏,可以放一些幹貨。”
“這裏這裏……”
“還有這邊……”
她宛如一只在花叢中飛舞的蝴蝶一般,圍着膳房一圈又一圈。
簡越在岑穎喋喋不休的訴說下,臉上的欣悅滿滿僵硬了起來。
這還沒做成飯館,就已經這樣了。
那以後飯館裝修好開業了,自己豈不是就要失寵了?
簡越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甚至用腳趾頭想想也能猜到,未來的日子裏,這間飯館,将是他最大的情敵。
還是他親手送給愛人的。
“簡越,你怎麽了?”岑穎看着簡越木然的表情疑惑。
“無事。”
簡越甩去腦海中的念頭,決定按着原計劃行事。
他将岑穎推出膳房,“去外面逛逛怎麽樣?”
“二樓和三樓你還沒有仔細看看吧?”
岑穎奇怪:“不就是些桌椅嗎,有什麽好看的?”
“三樓都是包廂,說不定哪間的設計你會非常喜歡呢?”簡越堅持要岑穎去看看,“到時候就可以保留下來,翻新一下就行了。”
拗不過簡越,她作勢便上了樓。
等對方進了膳房,确定不會出來之後,岑穎踮着腳,小心的不發出任何聲音,走到膳房門口将耳朵貼上去。
門內傳來了水流聲,還混雜着刷子刷在鍋碗瓢盆上的唰唰聲。
岑穎忽然明白是怎麽回事,偷偷的笑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本小姐知道,那我就裝什麽都不懂吧。
她雙手背在後面,愉悅的上樓找了處臨窗的座位坐下。
今天的太陽,還真是暖融融的呢。
……
簡越沒讓岑穎等太久。
沉穩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岑穎轉過頭,就看到簡越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面走了上來。
他端着面走到岑穎的桌前,柔聲笑道:“穎兒,長壽面來了。”
岑穎一怔,随即眼角泛了點濕。
她前幾日在簡家說過,每次過生辰,晌午時分,清王妃都會親手給她做一碗長壽面,雖然面的品相一般,味道也是鹹淡從未相同過,但岑穎每年都會一口不斷的将一整根面條吸下肚。
她本以為今年是吃不到長壽面的了,為此還失落了一段日子,沒想到,簡越居然會做給她吃。
這種随口一提就被人記住的感覺真好。
以她當禦廚都不缺才的眼光看去,這碗面只比清王妃做的好上一點,充其量也就是個吃不壞肚子的水平。
但岑穎還是夾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将整碗面吃完,順便還喝光了面湯。
“味道不錯。”岑穎擦了擦嘴角,眼中蕩漾着明亮的笑意。
簡越聽罷,終于松了口氣。
這幾日他偷偷練習了好久,既要不被穎兒發現,還要勤加練習。
本以為只是一碗長壽面罷了,做起來還不是手到擒來,誰知真正做的時候,簡越才感到棘手。
他一個在戰場上能眼不眨心不跳的手刃敵手的将軍,竟然會拿這細細的面條束手無策。
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做,為什麽要這樣做。
面條要做到一根不斷,既要柔軟爽口,又要有韌性,光是這一點,就夠他浪費幾大袋面粉的了。
更別提什麽要加多少水,面湯中要加什麽作料,加多少作料,什麽時候才能将面條撈上來……
定遠大将軍表示:我夫人真了不起。
居然能把這麽複雜的東西做的這麽好吃。
今天的這碗面,已經是他這麽多天做的最成功的一次了。
“不錯就行。”簡越也不奢求妙手大師的誇獎。
一句不錯,就是合格了。
簡越望了一眼窗外漸漸向西偏移的太陽,道:“我們回去吧。”
“等回去了,我把這間酒館的地契給你。”
“好啊。”岑穎摸着圓溜溜的肚子,“你吃了嗎?”
“還沒。”
他只想着盡早把長壽面做出來,哪還有功夫給自己做點吃的。
“那我們先去買點吃的。”岑穎握住簡越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出了酒館。
兩人簡單的買了點吃食,便返回了簡家。
簡家的正門口已經開始有不少賓客進去了,岑穎見狀,忙帶着簡越朝後門走去。
“連簡家的後門都給你摸透了?”簡越哭笑不得。
“那是。”岑穎挺了挺胸。
進了後院,就有小厮過來,說是簡将軍有事要找簡越,請他去書房一趟。
“簡越。”
岑穎叫住他。
簡越回過頭來,看到岑穎坐在凳子上巧笑嫣然。
“你送我的生辰禮物,我很喜歡。”
“幸甚至哉。”簡越勾起嘴角道。
一路往書房走去,簡越心中還在回味着岑穎的那個笑容。
思及那間酒館,他不着邊際的想道:
我這算是,扳回一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