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清晨,岑穎抱着自己找到的資料興沖沖的往前院趕去,就聽到簡夫人和秦姨的聲音。
“此事萬不可讓穎兒知道。”
什麽事情不能讓我知道?
岑穎不解,停下腳步站在門外聽着。
“可……”秦姨的聲音有些猶豫,“可這事穎兒有權知曉啊,若是我們就這麽瞞着她,她以後知道了會不會恨咱們不告訴她?”
“告訴她又有什麽用?”簡夫人冷冷道,“簡家有兩個人知道已經夠了,她知道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穎兒又去不了邊疆,天天忍受着不知道越兒怎麽樣了的焦灼難道就好嗎?”
簡越?
岑穎心中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她猛地推開門沖到簡夫人面前:“娘,簡越怎麽了?”
“穎兒?你怎麽在這?”
簡夫人愕然看着滿臉焦急的岑穎,壓根沒有想到自己剛剛與秦姨的對話全被她聽見了。
但既然已經知道,她也不便再隐瞞下去,無奈的開口道:“越兒他前幾日被蠻族的八王子一箭射中,從馬上墜了下來……”
岑穎大驚失色,緊了緊手中的宣紙緊張的問道:“他傷到哪了?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摔傷?有沒有哪不舒服?”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岑穎望着簡夫人苦笑搖頭卻又不回答的模樣,心慢慢沉到了谷底。
“那八王子是趁着簡越和蠻族元帥對戰的時候偷襲的,但簡越有所防備所以并沒有傷到要害……”簡夫人斟酌着語句,盡量挑輕松的說道。
“到底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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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聽不到确切的答案,岑穎急死了,“娘,他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您告訴我啊!”
“箭頭雖避開了心髒,但也傷得太深,再加上從馬上摔下來……”
“信寄過來的時候,上面說他還未蘇醒。”
還未蘇醒!
岑穎身子晃了晃,頓時心神大亂。
難怪這都快二十天了,她還沒有收到簡越的來信,以往哪怕戰事再緊,那封寄托着思念的家書都會準時寄到她的身邊。
唯獨這一次,将近二十天,一封信都沒有!
說明簡越至少已經昏了十天了。
這該傷得有多嚴重?
岑穎不敢想象,被箭射中後又摔下馬的傷勢,究竟有多可怕……
管家正巧此時進了屋子,見都是家中主人,也沒多想便恭敬躬身道:“夫人,運往邊塞的糧草已經籌備完畢,馬上就要出發了。”
簡夫人颔首。
相比蝗災,邊疆的糧草供給顯然更為重要,但為了防止蝗災太過嚴重的時候,朝中會無糧可救,便也動員了些官宦家族主動捐糧,以保證兩方面都不會出現漏洞。
簡夫人剛準備還說些什麽,本來低落的岑穎忽然擡起頭來:“我也要去!”
她的眸子裏滿是堅毅。
生怕簡夫人沒有聽清楚她的話,她又重複一遍道:“我也要去。”
“去哪?”
簡夫人的臉色難看起來。
岑穎鼓起勇氣道:“去邊疆,我不放心簡越。”
“然後呢?”簡夫人冷哼一聲,不置可否道,“去了邊疆之後你要做什麽?”
“我、我想看看簡越……”
“看完呢?”
“看完……”岑穎茫然無措。
她的計劃顯然只到見簡越這一步。
秦姨嘆了口氣,将岑穎抱進懷裏輕輕安撫道:“傻孩子,你既不會武藝上陣殺敵,又不懂醫術救死扶傷,你去了邊疆,只能徒給越兒他們增添負擔。”
“他們還要花費人力去保護你,你去了只能做個累贅罷了。”
一番簡單直白的話把岑穎從頭腦發熱中拉回了現實,她不甘心卻又不得不承認秦姨說的沒錯,她去了邊疆,除了添亂什麽也做不了。
她唯一會的就是做菜,可菜做得再美味可口,也不能改變戰場的局勢。
軍隊不會缺她一個只能當夥婦的黃毛丫頭。
“那我該怎麽辦……”岑穎喃喃自語,她是真的很想幫上點忙的。
“做你能做的。”
簡夫人平靜的道,“過幾日簡家準備派人去江南布施米粥,你要不要跟着去幫幫忙?”
說到江南,岑穎這才想起自己今天過來是要做什麽的,忙不疊點頭堅定道:“我去!”
簡越在邊疆守護着萬千百姓,她不能在後方拖他的後腿。
這樣想着,她握緊了手中的宣紙。
……
岑穎以前只在書上見過關于蝗災的描寫:
“……唯旱極而蝗,數千裏間,草木皆盡……”
久旱至極蝗蟲出現,數千裏的草木莊稼全部被啃食盡光。
她一直以為這只是誇大其詞罷了,直到真的見到了蝗災,才明白古書上的描述就是陳述事實。
安頓下來後,岑穎便在永安城中租了個鋪子,開始布施米粥。
因為簡家的名聲享譽整個中原,每天都有不少百姓排着長長的隊伍過來領粥,雖有些下人幫忙,岑穎每日還是忙的腳不沾地。
“小姐!”
岑穎剛收了攤,梅枝就快跑到了眼前。
“怎麽樣,問出什麽來了嗎?”
這幾日,她把梅枝打發去幫她問些事情,每天晚上梅枝都會回來和她報告一天的所見所聞。
“永安城西門外的田地全被蝗蟲吃完了,蝗蟲似乎是從白溪城那邊飛過來的,我今天出城的時候,還看到了好多白溪城的難民成群聚在城門外,一個個看起來好像都很多天沒吃飯了。”
梅枝說着便想到自己看到的畫面,不禁唏噓道,“可真是慘啊,我聽說李大人明天準備想辦法安置那些百姓,可這永安城就這麽大,估計也就是發個帳篷讓他們在外面暫住着。”
李大人就是朝廷派來治理蝗災的欽差大臣。
“那我們明天去城外施粥吧。”
岑穎也不落忍這麽多百姓餓着肚子,幹脆拍板道。
“對了,這麽大的蝗災,永安城這麽多的官員就沒有法子治了嗎?”
“聽說冬天的時候,知府大人帶着百姓去田間企圖把蟲卵全都挖出來曝曬,但由于天氣陰冷不太好挖,所以忙活了一個冬天也沒挖出來多少,而且今年大旱,沒有這些蝗蟲,糧食依舊是顆粒無收。”
蝗蟲雖死了不少,但從其他城吃完禾苗飛過來的蝗蟲依舊是鋪天蓋地的多。
“這幾日李大人都在帶人想辦法抓蝗蟲,抓到了直接丢火裏面燒死呢!”
可蝗蟲會飛,速度還不慢,要抓起來談何容易?
官員再多也就那麽幾十個,李大人便想要動員百姓一起抓,他還特地貼了個告示,說抓到兩百只蝗蟲可以換一碗米粥。
但百姓一個個都餓着肚子,每日發的米粥又只能勉強填飽肚子,哪還有力氣去和這上蹿下跳的蟲子比體力?
沒有力氣抓到蝗蟲,自然換不了米粥;換不了米粥,自然還是饑腸辘辘。
如此惡性循環。
偏偏他們還找不到解決的好辦法。
出來布施米粥的只是少數,大多人家都閉門不出,把糧食留在自家,過起門外饑荒遍地,門內大魚大肉的日子。
李大人與他們溝通了不知道多少次,卻還是效果甚微,最多在他發火的時候,才扣扣搜搜的拿出一小部分将人打發走。
而那些糧商,雖也聯合起來救濟了些百姓,但畢竟他們本質還是商人,救濟糧食只是少數,大部分還是要拿來賣的。
價格雖在朝廷的施壓下沒有漲得太離譜,卻依然讓老百姓無力承擔。
總得說起來,所有能想到的法子大都效率太低,效果也不是很好。
岑穎卻有一個好辦法,只是她還不知道李大人能不能配合,老百姓們能不能接受。
她打算明天去城外看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做。
……
城外的難民多得超乎岑穎的想象。
因為物資的缺乏,七八個人才能勉勉強強分到一頂帳篷,擠在一起連翻身都困難。
盡管城外施粥的有好幾家,但面對這麽多的百姓,還是會捉襟見肘,沒過幾個時辰便全沒了。
沒領到粥的人們只能望着他們搖頭嘆氣的樣子,失望的空手而歸。
岑穎見到此情此景,心裏難受卻又偏偏不能做什麽。
無力又無助。
她幹脆收了攤子,讓梅枝陪自己去田間看看。
田地裏,到處都是蝗蟲,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啃噬着莊稼,怎麽趕都趕不走。
一旁站着個老阿伯,眼角流着淚癡癡的望着他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莊稼被這群蟲子啃食殆盡,忽然發了瘋一樣往自己嘴裏塞了只蝗蟲,口齒不清道:“你吃我的莊稼,我就把你給吃了……”
可田野裏的蝗蟲那麽多,他又哪吃的完?
他只能絕望的看着田地跪倒在地,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岑穎心中不好受,幹脆轉身離去。
她并沒有安慰老伯,因為她知道再多的言語安慰對老伯來說都是徒勞的。
說的再多,也沒有辦法把老伯的莊稼還給他,沒有辦法解決掉這麽多的蝗蟲。
“小姐,我們回去嗎?”梅枝小跑着跟上岑穎。
“我們不回去。”
岑穎看完城外發生的一切後再也顧不上猶豫了,她捏了捏拳頭,踏上通往知府衙門的腳步堅定又決然。
“我們去找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