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聯結
“是穿着西裝外套黑長裙的漂亮姐姐嗎?”任之初若有所感地向前看,有那麽多人向她走過來,可她單單第一眼就把目光鎖定在了一個很有氣質的女生身上。
單薄的身軀被卡其色的休閑西裝松松垮垮地罩着,內搭一件黑色九分長裙,腳上是同色系的黑色低幫帆布鞋,露出又細又白的腳踝來。
明明是很簡單平常的穿着搭配,卻被她穿出不一樣的感覺來。
碰巧對方也在看她,同樣是打電話的姿勢。
虞朝希向她揮了揮手,任之初拍了下景盛的胳膊,又忍不住說悄悄話。
“我就說會很漂亮吧!”小聲朝景盛扔下這麽一句,任之初向着虞朝希跑了過去。
而一旁的景盛,看到這巧合到一切都來不及反應的一幕時,平時高速運轉的大腦此刻居然有些跟不上事情的發展。
怎麽會、這麽巧?
她就是任之初一直念叨着的師兄的朋友,那麽那位師兄……
是鐘昱?
他還沒确定眼前這個自己一早就開始留意到的女生,和鐘昱到底是不是戀人關系。
以及二人又是否即将走進婚姻的殿堂。
盡管他最近一直在有意接近刻意試探,可因為時間尚短接觸不多,真相到底還是沒能落實下來。
如果鐘昱就是任之初那位仰慕了很久的師兄,這是不是就相當于從側面證明了他所認為的這一切都不成立?
無論是融洽的相處模式,還是般配的情侶關系?
是不是意味着他從前顧慮的種種,都只是庸人自擾。
Advertisement
景盛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一切轉變,任之初已經拔腿跑上前去與虞朝希彙合。
而被這事态的陡然發展殺得措手不及的不只景盛一個人。
虞朝希看着越來越近的人影,面上雖毫無波瀾,內心早已洶湧澎湃。
不久之前見到他的那個晚上,虞朝希至今都覺得夢幻一般不真實。
如今真人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才開始相信那晚那個霓虹中一閃而過的身影并非錯覺。
不知道別人有沒有一種感覺,一個人你之前從未見過,但當你第一次見到他,會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熟悉感,好像你們已經見過千千萬萬次。
那個人會時刻吸引你的目光,占據你的想象。
虞朝希第一次見到景盛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種感受。
以至于僅憑初見時的驚鴻一瞥,就足以讓她即便是在很多年以後,也能從人潮擁擠的街頭一瞬間精準捕捉到他的臉。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陷入綿長的思緒裏,目光自然而然寄存在彼此的臉上,那種毫無來由的吸引力促使二人對視着,一旁任之初的介紹已經完全進入不到他們的耳朵裏。
景盛伸出蓄謀已久的手,“你好,景盛。”
虞朝希按捺住心下久違的悸動,遞上手輕輕回握,“你好,虞朝希。”
纖細白皙的手指下一秒便被輕巧納入景盛的五指之中,觸感有些許冰涼。
即便虞朝希的手細到能被景盛的手完全包裹住,可紳士風度促使景盛只是輕輕握了握虞朝希的指尖。
短暫的握手,禮貌的對視,是初次見面的人之間再正常不過的禮節。
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景盛的手心微微沁了汗;在旁人聽不到的地方,虞朝希的心跳如擂鼓。
這次見面并非初見,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可認識卻是真正意義上的初識,畢竟交換姓名才剛剛進行過。
景盛。
虞朝希。
兩個人鄭重地在心裏默念了一遍對方的名字,像在完成一場授予儀式,此前那些茫茫然無跡可尋但明顯不尋常的注意力,終于在這一刻得以實名制,落到了切切實實的一個人身上。
真是好聽的名字。
此趟于是變成了三人行。任之初走在中間,景盛在左,虞朝希在右。
景盛處在最外側。
任之初怕她生拉硬拽牽出第三個人越了社交邊界,尤其是面對第一次見的人,于是努力制造話題調節氣氛,比道路兩旁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的橫幅标語以及立牌還要盡心盡力。
“朝希師姐你也是9院的嗎?和鐘昱師兄一樣?”
“沒,我6院的。”
說到鐘昱,虞朝希被景盛突如其來的出現打岔,倒忘了這茬兒。
“鐘昱今天有事來不了,托我一定一定要把他的歉意帶到。”
主要也是因為身旁的女孩子看上去落落大方又善解人意,不像是會計較這一點的人。
想來是鐘昱太過重視,才會細枝末節都考慮到。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虞朝希的七竅玲珑心轉瞬即動,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參透出了某種真相。
某個她一直隐隐覺得是這樣,但始終只是浮于表面從未做過深究的最開始的設想。
如今設想的對象就活生生地立于她眼前,清晰、具體又明了。
虞朝希一把捉住這一閃而過的線索,不難勘破其中的天機,從而窺得鐘昱頭頂天空中那顆名為“紅鸾星”的異動。
身旁的任之初,就如同鐘昱形容的那般,是個她看了都會由衷覺得很小女生的可愛女孩。
肉肉的小圓臉,尖尖的下巴,挺立的圓鼻頭,這三樣五官特征,都完完全全長在了虞朝希的審美點上。
更何況她還有着靈動傳神的雙眼和白到透明的肌膚,以及一對笑時便會偷跑出來的梨渦。
并非标準的第一眼美女,卻是所有人見了大概都會喜歡的類型。因為是很舒服的長相,看着就會給人帶來好心情。
“哼,師兄好算計,好看姐姐誰又能頂得住呢。別說生氣了,我高興都來不及呢!”任之初朝着虞朝希咧嘴一笑,嘴角一對梨渦像石子扔進了湖心一般蕩漾開來。
“再說了,我還沒打招呼就私自帶人過來呢,如果真正要道歉的話,那那個人也應該是我才對。”
任之初一一闡明對錯,并不會因為別人寬容她便倚仗。她向來是非分明,凡事都拎得清楚。
可到底古靈精怪,眨巴眨巴眼睛賣乖道,“所以師姐,你要生我的氣嗎?”
心情顯然被任之初帶得明朗起來,虞朝希禮尚往來道:“怎麽會?誰會對會給人制造驚喜的可愛小妹妹生氣呢?”
腦袋突然向前一探,轉頭看向任之初旁邊的景盛。
突然被“驚喜”到的景盛還來不及回應,任之初的手機适時地響了起來,為景盛争取了一線生機。
是的,一線生機。
虞朝希方才探頭看向他的時候,臉上不經意綻放的笑容瞬間秒殺了他,令他不知作何反應,大腦突然宕機軀體有那麽一秒,停止了一切生命特征。
在此之前景盛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看重美色的人,可方才虞朝希的美色的的确确擊殺了他。
以至于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大腦一片空白,像是靈魂出了竅。
“好的好的,我馬上來。”任之初急忙應着。
電話還沒顧得上挂就開始一路小跑,嘴裏更是急急忙忙:“師姐我有事要先回報告廳只好拜托你跟我哥一起了,抱歉抱歉!景盛哥哥你好好照顧朝希師姐哦。”
看她邊跑邊回頭兩個人都擔心不已。
“你慢點兒。”
“你慢點兒。”
不同的聲音共同響起同一種擔憂,而被擔憂的人已跑出老遠。
留下憑白擔憂的二人面面相觑。
在對方的臉上看到自己的表情之後,兩個人随即都笑了。
沒有了任之初在中間叽叽喳喳活潑好動,兩個人不謀而合地放慢了腳步,重新找回屬于自己的步伐節奏。
同時又不動神色地往對方身邊靠了靠,借此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就很奇怪,明明是才認識的兩個人,可是莫名的,哪怕不說話只是一起走着,也不會覺得尴尬。
反而沉默得很和諧,好像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似的。
—
十月多的夏城氣候适宜,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時候。風微微吹着,主幹道兩旁成排的法國梧桐一路延伸下去,道路仿佛沒有盡頭。
陽光時不時從樹葉間隙中透出來,一束束光柱灑落在地上,組成跳躍的光斑拼圖,也有那麽幾縷偷偷掉隊,降落在行走的人身上。
“你名字裏的yu,是哪一個?”望着處在光影交錯中的虞朝希,景盛開了口。
“虞姬的虞。”虞朝希抿嘴回答。
說完這句之後立馬意識到了什麽,又補充一句:“‘朝希’是早晨的希望那個‘朝希’。”
“景色的景,盛大的盛。”景盛禮節性地自報家門,算作回應。
此刻正好一縷陽光投下來,打在虞朝希白淨的側臉上,站在她身側的景盛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小絨毛。
很小的一張臉,景盛悄悄伸出自己的右手,上下翻着看了看。
應該都沒有他的手大。
皮膚很白頭發很黑,對比明顯,臉龐就顯得尤為突出。
不像任之初那種透明白,而是很冷的一種白色,因此陽光照上之後完全不能落腳,全被反射了出去。
以至于随着虞朝希身影的移動,她的臉會時不時發一下光。
景盛的目光總會不自覺被吸引,他極力克制着身體的本能。
“同級?”解答了他的問題,虞朝希也有想知道的事情。
“嗯,1院的。”景盛順從地回答。
兩個人依舊慢悠悠地并行着,步調一致,姿态相仿。
明明是初次見面一問一答式的聊天,卻被他們二人聊出了一種多年老友間的寒暄。
氛圍和諧。
他們二人身處其間看不出什麽異常,可在場如果有第三個人,便會清楚地看到兩個人之間的相似性,從而遙想到一種隐秘的聯結。
這種聯結細密又龐大,通常人們稱之為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