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萬籁俱寂
天兵天将大多在天界養尊處優,哪裏見過這等兇神惡煞的厲鬼,自然怕的丢盔棄甲。有的人還努力抵抗了一下,可在下一秒,謝必安就輕輕松松地把他們的法器折斷扔在了一邊。
他的手上還拎着那把傘,傘上魂火燎繞,把所有沒能逃開的小神的修為都燒了個幹淨。沒了修為支撐,他們自然擋不住謝必安的力量,最後都被傘吞了。
臨海神君感知到事情不妙,就匆匆忙忙找了個角落躲起來,以期謝必安不會找他這始作俑者算賬。
謝必安的确放了他一馬,但不是因為沒找到,而是因為那群天兵天将給了他更大的報複目标——天界。
被殺傻了的天兵天将忙不疊地開了逃回天界的道路。只是還沒能走,就被謝必安一招致命,成了孤魂野鬼。
謝必安此時已經神志瘋狂,滿腦子想的只有報仇血恨。敵人把通向大本營的道路開了,他自然一路殺了上去。
加上他天生力氣大,成了厲鬼更是力量驚人,明明只是粗通武藝,卻憑借着詭異的魂火和油紙傘殺的守門天将片甲不留,就這麽一地鮮血地走到了南天門,成功殺到了天庭內部。
這自然驚動了天帝,他稍加掐算,便明白自己的孫子造了什麽孽。只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更何況是現在理智全無的謝必安,他還不怕天界神仙們的法訣,故而一路走去無人可擋。
幸虧青鸾君見情勢不妙,強行拐了鐘馗上來救命。在斬鬼劍下,謝必安才勉強落敗。
只是鐘馗本就不是天界人士,若非青鸾君以命相逼,他也不願相幫。加上原本制服厲鬼就是他的責任,這才出出手阻止。
被斬鬼劍傷了本源後,謝必安才算勉強清醒了些。而此刻他已經被鐘馗帶到了地府的牢籠裏,對外說是已經斬殺,實則是想讓他和自己一樣,成為新任閻王的鬼差。
謝必安此刻恢複了神志,面對眼前這些神神鬼鬼也不願多言。只是看着在自己面前收劍的鐘馗,問了一句:“為何不殺我。”
鐘馗一愣,見四下無人,偷偷道:“我幹嘛要滅了你?”
“死在我手裏的天兵天将不下百數,至于他們的魂魄,大概都被那把傘吞了。”謝必安語氣平靜無波,“天界難道不要你殺了我給個說法麽?”
鐘馗挑眉:“原本地府就沒人管,帶你下來就是為了方便行事。”
摸了摸下巴,他補充道:“我滅厲鬼,但也是要經過閻王爺審判的。現在地府的閻王爺都沒了,而且你還把天界沖了個稀巴爛,你以為現在他們有空管你?更何況,真要說起來,這一回的事誰知道是不是他們報應呢。”
謝必安瞥了他一眼,他自己在牢房裏找了個還算幹淨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捧着肩上魂火中養着的範無咎的魂魄碎片。
在哪裏、怎麽過日子,現在身為厲鬼的自己都并不在意。唯有肩上一簇火焰,才是他日後的念頭。
鐘馗看着謝必安安于現狀的樣子,也知道他還需要時間走出,便先離開了。只是離開前特意叮囑:“鑰匙我挂在牢房裏了,你要是想走就走吧。地府裏現在出了牢房也不安穩,自己當心些。”
謝必安沒有回答。
地府沒有日夜,只有濃郁的霧氣。有時候霧氣薄,謝必安就能借着從牢房窗口看到自己半透明的魂體。這個時候,他就會把自己左肩上的魂火拿出來,仔仔細細地看着還在沉睡的魂魄碎片,然後把自己體內多出來的力量一點點傳到魂魄碎片裏。
他也不知道這麽做有沒有用,但是看着原本透明了的魂魄一點點染上了幽藍色,逐漸變得凝實,總覺得心裏能夠踏實些。
就這樣,謝必安獨自在地牢裏呆了很久,久到他都修煉出了軀體,成為了真正的地府鬼神。周遭其他的鬼怕他敬他,都知道這裏有個厲鬼神,不能惹,得供着。後來,那群鬼越來越少,牢房深處真正留下的,只有謝必安一個。
謝必安對于這些鬼委實沒有什麽感覺,只是這樣他也落得個清靜,沒什麽不好。
範無咎的魂魄碎片被他修補得逐漸完整,看起來有了個人形。只是如果沒有謝必安魂火的支撐,他還是容易碎成原狀。
所以,謝必安思量許久,做了一個決定——他決定把自己的魂火分割出去一部分,用以填補範無咎缺失的力量,這樣他也許也能和自己一樣,成為鬼神。
雙魂共生,在不分離。
魂火是謝必安的本源,分離魂火之痛不下于滾鋼板進油鍋,但他還是這麽做了,義無反顧。
一開始只是将魂火連帶着範無咎的魂魄一同從自己體內取出,然後需要小心翼翼的從魂火的保護中剝離出魂魄碎片。範無咎生前未做任何惡事,因此他的魂魄是純淨的白色,原本若是安穩走過一生,下一世也應該是平安喜樂的人生。
但現在一切都改變了,他和謝必安只能這麽走下去。
範無咎的魂魄離開了原本溫暖的魂火,有些不适應地飄動了一下。謝必安安撫性地戳了一下,而後用地府的力量包裹住了他,以防魂魄被往生井吸引了。
下一秒,他手指如刀,直接斬開了自己魂火。
謝必安眼前一黑,渾身如同針刺一樣痛,又仿佛被一寸寸淩遲,從魂魄深處被割裂。
但他舉着魂火的手依舊穩定。
那一簇魂火帶着他的部分情感與記憶,飄向了還在沉睡的範無咎,自發找到了他空蕩蕩的肩窩,然後窩了進去。
霎那之間,魂火突然暴漲,裹住了範無咎。在魂火的淬煉之下,範無咎的身形也逐漸變得凝實。
謝必安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連自己的魂火被吞噬的痛苦都忽略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你什麽時候醒來,無咎。
融合的過程其實很快,但對于謝必安而言,仿若隔世。
當他看到範無咎再一次在他面前睜開雙眼,聽到他熟悉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後,謝必安心中的石頭才轟然落地。
他伸出手,以鬼神之軀,再一次擁抱了範無咎。
範無咎才從沉睡中清醒,意識還停留在自己被水鬼吞噬的時候。但當謝必安伸手抱他時,他下意識地就回抱了過去。
感受着肩膀處酸澀的熱意,範無咎嘶啞着嗓子,道:“我們在哪兒?”
“在地府。”謝必安把頭埋在他的肩頸處,汲取着熟悉的氣息,“你終于回來了。”
範無咎聽不懂,因為他記不清楚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還是答道:“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