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弦05

辦公室裏同時開着三臺電腦,何沅在跟魏司哲盯盤。何沅抱着胳膊,浏覽完晨間新聞,早有預料地一攤手:“你看,‘永泰科技’洗盤了吧,之前的盤面絕對是虛假的,這下甩了跟風客,平均股價持續走高,後期咱們繼續買入就行了。”

魏司哲坐在轉椅上,單手支着額角,慵懶地發出一聲:“嗯。”

“喂,司哲,你這周的狀态很不對勁啊。”何沅心情舒暢地喝着美式咖啡,“字都一個一個地往外蹦,雙目無神,丢魂兒了?琢磨什麽呢?”

魏司哲撩起眼皮看着他,問:“有嗎?”

何沅長嘆一記,猜道:“是不是在擔心你爸的身體啊?”

魏司哲擺擺手:“他現在用不着我擔心。”

“啥意思?”何沅疑惑,繼而換了副嚴肅的口吻,“我跟你講,別以為送到養老院你就不用上心了,畢竟不是自己照顧,外人那心眼兒可多着呢,稍微有點什麽事,變着法兒的讓你掏錢。”

魏司哲解鎖手機點開微信,語氣漫不經心:“我爸的護理員沒什麽心眼,我選的人沒那麽多事兒。”

“你就明着說你眼光好呗。”何沅“嘁”了一嘴,見魏司哲正在翻看朋友圈,湊近一瞧,驚訝地瞪大眼睛,“喲,這是叔叔嗎?誰給拍的照片,拍得挺精神的嘛。”

“住個養老院,一輩子沒怎麽用過微信的人都會上傳生活照了。”魏司哲講話的音量不大,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還把我朋友圈的內容全點了遍贊,真行。”

何沅按住魏司哲肩頭:“我呢,是非常有人情味兒的領導,今天放你半天假,去探望一下老爺子吧。”

魏司哲剛想坦白上周末他才去探望過,話到嘴邊,卻沒吱聲。沉吟幾秒,他問:“下午的會我不在,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何沅胸有成竹地說:“我可是組長哎,沒有我搞不定的。”

魏司哲不置可否地挑高眉毛。

何沅:“把研讨會挪到明天不就行了嗎?”

魏司哲:“……”

何沅離開後,魏司哲站在落地窗邊俯瞰繁華的金融街,思緒游離。曾經的野心和抱負随着年齡的增長慢慢削弱,愈發想要追求平靜安寧的生活,他在努力讓自己保持平穩的心态、平和的眼光去看待所有遇到的人、發生的事。

但是最近,他的心裏好像有塊地方總在莫名發空,日子照常,工作也順利,就是隐隐感覺,有什麽東西似乎和過去不太一樣了。

迎着正午陽光,魏司哲掏出手機,點開魏橋的微信:爸,我下午去看您。

半小時後,吃完午飯、正準備靠着座椅眯會兒午覺的魏司哲收到了魏橋的回複:沒空。

魏司哲:?

魏橋很快回過來:周三養老院活動中心有《道德經》講座,我要去學習,你踏實工作,勿擾。

魏司哲怎麽也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兒子要見父親還得苦思冥想理由”這種荒唐事,絞盡腦汁之餘,手機震響,又一條信息跳進屏幕:家裏還有白茶嗎?

魏司哲沒多想魏橋的态度為什麽轉變得這麽快,趕忙回道:還剩一罐,我拿給您。

保時捷駛出金融街,一路暢通返回禦華小區,指紋解開門鎖,魏司哲穿過客廳步入魏橋房間,從儲物櫃中捧出一個沉甸甸的青花瓷罐,裏面的茶葉雖不貴重,卻是魏橋最鐘愛的。

魏司哲的母親班玥是名茶藝師,早些年時,她曾就職于國內創立的第一家茶業公司。魏橋十分鐘愛茶葉的味道,經常參加茶業公司舉辦的品茶交流會,某次舉辦的地點是在陶芳亭公園,經過一間古香古色的涼亭時,魏橋被坐在其中身穿傳統漢服的女人吸引了注意力,對方長發高盤,五官揉着淡妝,笑容清麗素淨,一舉一動都覺得雅致迷人。

公司員工免費為參與交流會的來者們泡茶,順便推銷茶葉。隊伍排起了長龍,二十分鐘後輪到魏橋,班玥在泡茶的間隙擡眸打量面前的男人,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位戴着圓框眼鏡,神态儒雅紳士的教書先生。

她為他泡的第一杯茶正是白茶。

“我以前啊,根本不相信一見鐘情,還有什麽一眼萬年。”午睡醒來,離《道德經》開講時間尚早,魏橋想吃荔枝,楚嘉禾正一顆顆細致地剝殼,“誰能料到,一碗茶,一個對視,哎呀,就是一輩子了。”

看向魏橋無名指上磨損嚴重的鉑金婚戒,楚嘉禾動容地評價:“您是長情的人。”

“三十四歲遇到我夫人。”魏橋從瓷碗裏撿出剝好的荔枝,口中甘甜,他回憶道,“那時候我們事業心強,沒急着要孩子,等我快四十歲,她都三十五了,才有的魏司哲。”

楚嘉禾說:“魏先生真的很優秀。”

“随他媽媽。”魏橋笑得樂開了花,忽而停頓語聲,斂眉道,“喲,說起來,司哲今年正好三十四歲。”

楚嘉禾低頭抿笑,便聽魏橋愁得直嘆氣:“我兒子什麽都好,就是生活上總是馬虎,自己的東西老愛随手亂放,扭臉就找不着了,電動牙刷買回來只用了兩次,原因是充電器忘記塞哪兒去了,你說說。”

楚嘉禾咬緊嘴唇忍俊不禁,魏司哲太可愛了,他快繃不住了。

在父親眼裏,兒子永遠長不大。魏橋仍在滔滔不絕:“我若不盯着他,周末三餐能減成一頓,還圖省事兒只叫外賣,萬一店家用的是地溝油呢,吃多了身體能好嗎,他就不能找個對象讓我放……”

屋門響動,魏橋止住話音,閑聊的兩人齊齊轉頭,魏司哲身上的衣服是換過了的,選了件比較襯他氣質的墨藍色衛衣,擦幾滴淡淡的松木香水,一瞬模糊了年齡界限,顯得時尚又年輕。

有別于西裝革履呈現出來的成熟沉穩,楚嘉禾眉眼弧度趨向柔和,目光有意無意地描摹着魏司哲,剝荔枝的動作越來越慢。

對望的父子倆臉上都挂着迷茫,眼神都有些心虛。魏司哲“審時度勢”,率先開口:“爸,你是不是又跟人家聊我呢?”

魏橋不接他的茬,忙問:“工作日你上這兒幹嗎來了?”

“嗯?”魏司哲舉高手中的青花瓷罐,說,“我來給您送茶啊。”

魏橋摘下老花鏡,表情更迷茫了:“怪了,你怎麽知道我的茶喝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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