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弦29
掌心的溫度傳遞, 感覺到暖了,經過巷口後,兩人默契地松開手, 置身人群中彼此相視一笑,邁向溫馨喧鬧的古老長街。
身上穿着華麗的西裝, 戴着精美的飾品,旁人眼中他們與這條簡樸的街巷格格不入, 許多異樣的目光投過來,魏司哲端抱手臂, 說:“失策了,咱倆穿得太招搖了,逛這種地方, 應該先回家換件衣服的。”
“我倒不這麽認為。”楚嘉禾靠近魏司哲, 給身後的一輛自行車讓路, 街道狹窄,他們擁擠地走在一起, “我正在經歷你的過去, 理應穿得隆重些才對。”
這話撩得魏司哲胸口發緊, 一時沒控制好自己的行為。攬住楚嘉禾的肩,手掌壓在他肩頭,魏司哲拇指摩挲着楚嘉禾的外套, 心情愉悅。
“看見那家文具店了嗎?”魏司哲指着右手邊的磚瓦房,“十多年了, 它還在這裏, 我記得那時候五毛錢可以買一塊兒橡皮, 或者是兩根鉛筆。”
“又或者是一把塑料尺。”楚嘉禾補充道。
“對。”魏司哲莞爾, 轉而感慨, “現在的五毛錢可買不了什麽東西了。”
店主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楚嘉禾朝魏司哲攤手,玩笑地說:“魏先生的五毛錢,在我這兒能‘買’到很多東西的。”
周遭行人熙攘,魏司哲克制地捏捏楚嘉禾指尖,笑着問:“具體都有些什麽?”
楚嘉禾回答:“但凡我有的,只要你張口,喜歡什麽都拿走。”
這句話說完,楚嘉禾倏然生出一絲錯覺,又好像并非是自己多心——魏司哲看向他的眼神變了,透露出來的不再是溫和與沉穩,一改往常的平靜,藏着令人無法招架的深情,含着期待和興奮,顯得很有目的性。
一段歡快俏皮的音樂滑入耳畔,楚嘉禾斷開對視,轉頭尋找聲源,是家彩票店。魏司哲循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被熟悉的店鋪門臉勾起了回憶。
“原先那裏是并排的三家店,分別售賣彩票、大樂/透和刮刮樂。”魏司哲道,“我們年級不少學生手上但凡有點多餘的零花錢,都對那些店動過心思。”
楚嘉禾新奇地問:“真的有學生會買嗎?”
魏司哲撇撇嘴說:“高中學習壓力那麽大,總有人會做一夜暴富的白日夢。”
楚嘉禾彎起眼角:“魏先生也是嗎?”
“實不相瞞。”魏司哲挑了挑眉毛,“我當時的确幻想過,假如我能擁有一大筆錢,我一定先給我的父母換個好點的房子,然後沒有負擔地出國留學,等學成歸來,開家公司自己做老板。”
“何先生剛才跟我講了一些你們的事情。”楚嘉禾問,“你所期望的這些,不是都已經實現了嗎?”
“談不上實現。”魏司哲口吻平和道,“開公司這件事只能算是嘗試過了,事實證明,這條路不太适合我。”
四個人共同創立的公司,為什麽到最後,魏司哲、何沅、齊謙分別選擇了不同的路?最讓楚嘉禾疑惑的是,沈宥清去了哪裏?
魏司哲面色淡然,言語毫無疏漏,楚嘉禾找不到切入口詢問,因此沒再深究。折回之前的話題,楚嘉禾問:“你是不是也去過那些店?”
魏司哲摸摸耳朵,老實交代:“我只買過一張刮刮樂。”
楚嘉禾從他的語氣中感知到什麽:“難不成……一張就中獎了?”
魏司哲努努嘴巴,說:“所以我買刮刮樂的事情,成了我家茶餘飯後的閑談。以前我爸總念叨我一歲的時候兩次抓阄,抓的都是和錢有關的物件,長大了,第一次碰福彩,運氣又這麽好,以至于高一下學期就開始側重閱讀金融方面的書籍了。”
臉上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楚嘉禾望向魏司哲,眨眨眼睛:“你別告訴我,你學金融的原因,是因為‘抓阄’和‘刮刮樂’,這也太迷信了吧。”
停頓片刻,魏司哲語調松快道:“聽上去這樣的理由确實不正經,但我不否認,有時我還真挺迷信的。”
在楚嘉禾眼中,“迷信”這個詞與魏司哲是沾不上邊的。他認為像魏司哲這一類的人,做任何決定都應該經過深思熟慮、權衡利弊之後,才會有所結論和行動,不會因迷信而變得過于草率。
尤其是在選擇專業,這種幾乎奠定了人生方向的大事上,哪怕魏司哲在做選擇時的确摻雜了“迷信”的成分,也不該輕易将心裏的想法表述出來,這與他留給外人“成熟穩重”的印象是極為不相符的。
心思轉到此處,楚嘉禾突然明白今天這一整天,魏司哲的所作所為究竟是何用意。喧鬧聲散在背後,踏出窄巷,風自右側吹來,魏司哲繞去楚嘉禾右邊,兩人轉向環線橋下的輔路,鋪展在眼前的是大都市的繁華盛景。
楚嘉禾問:“中了多少錢?”
“五百塊,也就是一千張五毛錢。”魏司哲說,“這輩子所有的文具都被這張刮刮樂給包了,對于十六歲眼裏只有學習的我來講,等同于‘一夜暴富’。”
嗓音是深沉的,神情鎮靜自持,身形端得平穩,口中卻講着單純可愛的話,楚嘉禾看着魏司哲的側臉,路燈忽而亮起,溫融的暖黃色灑了對方滿肩,一瞬令他心動。
“如果我沒意會錯誤的話,今天我所聽到和看到的一切,都是你想讓我聽到和看到的。”
“我猜,你想讓我了解更真實的你。”楚嘉禾輕聲道,“或者說,你是有意要把你最真實的一面展現給我。”
魏司哲轉過臉,眉眼柔和:“怪聰明的。”
視線交/合,楚嘉禾站到魏司哲身前,兩人停下腳步。寬闊的馬路上載着疾馳的車輛,楚嘉禾問:“魏先生,能告訴我你的用意是什麽嗎?”
街路轉角處,一盞不甚明亮的老舊路燈下,兩顆真心在最平凡的歲月裏悄然相撞。魏司哲擡手按住楚嘉禾肩膀,望着他的雙眼,溫和地開口:“之前在養老院停車場,我們都曾說過讓對方‘考慮清楚’的話,可我們的意思并不一樣。”
“在你的世界裏,我們之間似乎是有差距的,盡管你每次面對我的狀态都很從容,但我能察覺到,我的客觀條件或多或少對你是存在壓力的。”
內心深處的擔憂被魏司哲完整地剖析,楚嘉禾眉間微蹙,暴/露出些許不安。一段感情倘若雙方并不是勢均力敵、旗鼓相當,一旦有一方擺不正心态,天平平衡的假象遲早是要坍塌的。
“金錢、名聲、工作、頭銜,這些都不應該變為将人劃分成三六九等的标準,也不應該影響我們看人看事的眼光。”
“一個人是否優秀,自身的品質與修養如何,只有通過相處才能定論。”
“楚嘉禾,我是個極其普通的人。”魏司哲道,“我和你身處在相同的世界裏,只要你願意伸手,就能碰到我。”
食指點着楚嘉禾心口,魏司哲溫聲說:“我要的,是你的內心也可以像你表現出來的一樣,能夠真正地感受到,我渴望帶給你的是最安穩的生活。”
“我希望你能用看待自己的眼光來看待我。”手指上移,繼而彎曲劃了下楚嘉禾的鼻尖,魏司哲道,“同時我也希望,從今往後,我和你之間永遠是平等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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