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熙親王府
進了八月天氣有些微涼,偶爾還下起了小雨。我不慎染上了風寒,終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只知道有一位叫做糖兒的侍女,終日在我身邊伺候我。
這日中午,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屋外隐隐約約的談話聲吵醒了。睜開眼睛,發現糖兒并不在屋裏,我起身而坐,發現狀态有些好轉,只是還有些乏力。
“……我已經和太子說過了,想必他不會亂說的。”是承親王聲音。
“那就好。”一個女人的聲音,應該是熙親王。
“七姐,你應先去回禀皇姐,不然她又該多想了。稍後,我會派人将孟姑娘送過去。”
“也好。蘇萃你先留下。等她醒了就帶她回府。”
“是。”另外一個女人回答道。
接着一陣離開腳步聲,外屋便安靜了下來。
我又躺回床上,看來我要離開這個居住十多天的承親王府了。想了想便下了床,準備去外屋看看。
這時,外屋大門又被人推開了。好像進來一個人。
“啊!見過蘇總管。”說話之人應是糖兒,聲音有些顫抖,她想從外面進屋裏來照顧我,可能是沒有料到這裏有人。
“是你?”說話之人應該是蘇萃。
“蘇總管,奴婢現在是孟姑娘的侍女。”
“哦,也好。等她醒來,我們便動身。”
糖兒應了句,便端着水盆走進裏屋,卻發現我已站在門口,便放下水盆攙扶我出來。外屋座上之人見我出來,便起身對我行禮說:“見過姑娘。”
此人雖為女人,卻散發出義勇之氣。見衣着,應該是級別很高的仆人。
Advertisement
此人見我不作聲,便接着說,“在下乃熙親王府總管蘇萃。”
啊?酥脆?這名字怎麽這麽搞笑?和我侍女酥糖正好一對兒!哈哈哈哈。
我強忍着,才沒有笑出聲。可能是面部表情太過用力,導致腿有些軟,整個人失去了重心,向門框倒去。糖兒沒有扶住我,于是我的頭“咣”的一下撞了上去。
“姑娘!”
“孟姑娘!”
酥脆酥糖一起喊了起來,我是又疼又想笑,面目表情異常猙獰。糖兒上前扶我,我推開了她。我得趕緊離開這裏,不然我能笑死或者憋死了……
出了房間,我們在廳房等待馬車的時候,看到了承親王。他穿上了華麗的官服,倚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
“王爺,你為何這般看着我?”我皺着眉頭撅着小嘴問道。
“沒有什麽特別的用意。只不過孟姑娘去了姐姐那裏,不要忘了我對你的款待,跟姐姐說我幾句好話啊!”承親王笑着從門板上離開。
我有些摸不到頭腦,不懂承親王的意思。不過為了表示我的理解能力很好,我非常大聲的說道:“那是必然啊王爺!可是我說好話有什麽用,想必那面癱的熙親王能聽我的啊!”
承親王沒有回答,只是笑着往府門外走。
咱書說簡短,閑話少敘,我搬進了熙親王府,這熙親王府與承親王府相離甚近,卻有很大的差別。承親王府女子稀少,并無孩童。而熙親王府女子甚多,從仆人到管家幾乎都是女人,偶爾還能看到幾個兩三歲的小孩子。
蘇萃将我安頓在東房,便随後引我去見熙親王。
廳房裏有些昏暗。
“把頭擡起來。”
許久,熙親王才說了這麽一句話。雖然熙親王面無表情,但我孟初寒,又不是怕死的人,擡頭就擡頭,誰怕誰?
我緩緩地擡起頭,偷偷地觀察熙親王。此女子身穿淡藍色長袍,腰間束深藍金邊腰帶,發絲半束,有幾縷飄到胸前。雙腿岔開,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斜陽夕照,面目表情看得不是很清楚。乍一看和承親王很是相像,但是細細感覺,這承親王卻要比他姐姐更柔弱些。
“名字?”
“孟初寒。”
“孟初寒?好一個‘歸路晚風清,一枕初寒夢不成’啊!”
嗯?這不是蘇轼的《南鄉子》麽?這女人怎麽總能把名字的出處找到呢?
等等,我為什麽說“總能”呢?難道,她還說過什麽嗎?
算了算了,眼下我得考慮我怎麽回答她。
“那個,王爺,你抓我來,哦不,您帶我來熙親王府,有什麽事情嗎?”我小心翼翼的問。
熙親王身子向前傾了傾,表情平和,注視着我。我也與她對視,試圖從她的眼中尋找些信息,卻無果。對視許久,熙親王的眼神向我的額頭處一瞥,接着眉頭一皺,便中斷了與我的對視。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額頭,哎呀,好疼啊,應該是在承親王府撞的那一下,現在居然腫起來了。真遺憾,這和諧的氣氛被破壞了。
熙親王環視屋子四周,看着我,指了指窗戶。我順着她的手望去,發現窗戶是開着的,秋風卷起些枯葉,吹到屋裏來。熙親王這是在指使我關上窗戶麽?怎麽,我被帶到熙親王府就這點作用?我可不甘心做一個傭人。
我心裏有些打鼓,但是見熙親王一時也并無生氣之兆,便頂了嘴:“王駕千歲,熙親王府的傭人也不少?您叫我來洛陽,不會就是讓我來關窗戶的吧?”
這一問,熙親王一愣,也許是這諾大個熙親王府,從沒有人這麽和她說過話吧。她低頭陷入了思考。
我靜靜的看着她,她低頭思考的樣子可真是好看。尤其是她散下來的發絲,都滑到了胸前。這胸嘛,還沒我大呢,衣服若是寬大些,便看不見了……
“蘇萃。”熙親王對着外面喊了句。我還在考慮這胸的大小問題呢,熙親王這一句給我吓到了。叫那酥脆幹什麽?要把我攆出去麽?
蘇萃推門而入,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傳我話下去,封孟初寒為正四品奉儀。”熙親王頓了頓,接着說,“蘇萃,再給她添兩個侍女。”
“是,王爺。”蘇萃說完便離開了。
熙親王沒有說話,只是側頭看着我,仿佛在問我,這樣你滿意了嗎?
我一時腦袋有些不夠用。這熙親王明明是個女人,卻将我納為妾?這女人和女人怎麽可以……?雖然早年就聽說過平陽國裏同性結婚甚多,但是這樣的事情被自己遇到了還是第一次。算了,反正這姓蘇的一家子都是怪人,我不必大驚小怪了。
“謝王爺。”我裝作很有禮貌的樣子說道,“王爺你也知道,小女在盛樂城可是有名的藥師,父母去世後,我一人撐起了七浮藥堂,妹妹失蹤後,我還打拼了好久。若不是王爺你的‘好心相助’,說不定今日,我已經是太醫院的一名太醫了呢!”
說完這話,我便真有些後悔。本來我只是身份卑微的貧民,如今卻跟皇家親王提這般要求,如果熙親王惱了,将我殺了怎麽辦啊……
沒想到熙親王沒有生氣,反而又陷入沉思。我不禁有些搞不懂這個女人了。
“蘇萃。”熙親王又把蘇萃叫進來,“去把靜妍和餘兒叫來。”
不多時,走進一位女子。此女子穿金戴銀,衣服布料甚好。動作得體,端莊大方,好似大家閨秀。雖說素顏,卻依然妩媚動人。想必此人在府中地位甚高。此女子還領着一位小女孩,這小女孩大概三四歲的樣子,乖巧可愛,長相有幾分像身旁的女子,應該是她的女兒。
“見過王爺。”女子有禮貌的說。
“見過父王……”小女孩戰戰兢兢的說道。
什麽?這小女孩稱她為父王?這麽說這個女人……
“靜妍,這是盛樂城的孟姑娘,醫藥術甚高。”熙親王又對我說,“這位是陸王妃,和我大女兒蘇餘。”
王妃啊?這級別可真高。我連忙問好,陸王妃點了點頭。
“餘兒的病最近如何?”熙親王問道。
“還好,但依然咳嗽得厲害。”
“孟姑娘醫術精湛,定會治好餘兒的病。”
“謝王爺。”
幾句對話下來,便沒了後文。太陽已經落山,看不清兩人的表情。
陸王妃先開了口,“王爺若無其他事,臣妾先告退了。”
“嗯。好。”
王妃離開後,熙親王一直也沒有動。
“該掌燈了……”熙親王說了一句,聲音卻有些沙啞。她哭了麽?
“王爺……”我輕輕的叫了一聲。
她的聲音又恢複之前的冰冷,“什麽?”
“沒事。”看來應該是沒事,我便立刻去掌燈。
忙碌了一天,終于躺下了。這個熙親王府要比承親王府奇怪得多了,這王爺和王妃是不是夫妻關系呢?如果是夫妻關系,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一點也不融洽,而且那小女孩又是誰的呢?算了吧,我還是考慮考慮自己吧,我現在又是什麽身份呢?下人?侍妾?還是藥師?既然王爺吩咐下來了,明日我要好好醫治大小姐餘兒,也不枉我冒死請求下來的職務吧。
當晚,回到自己的房間,感覺終于松了一口氣。本想仔細整理一下包裹,可是感覺渾身無力,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糖兒幫我更衣,碰到我手臂卻一驚。她摸了摸我的額頭,說道:“姑娘,怎麽這麽燙啊?你這是風寒未好,反而加重了?”
我懶懶的說,“不必大驚小怪,睡一覺就好了。”
躺在床上,只感覺時而飄飄欲仙,時而昏昏沉沉。糖兒在一旁為我敷冷手帕,感覺焦慮不安。
沒關系啦,我一個懂醫之人,這點小病算什麽,睡一覺就好了……
可是意識越來越模糊……
突然,聽見開門的聲音,感覺有人逼近。我想睜開眼睛,卻怎麽也睜不開。
“讓我來。”有人說到。
會是誰呢?
我感覺有一雙溫暖的手在溫柔的撫摸着我的頭,這感覺好似三年前那位少年。我感覺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四歲那年。
迷糊中,感覺額頭的傷被人觸摸,好似在被人塗着傷藥。聞味道,好像是金瘡藥,可是成分并不是麝香,好像是靈貓香。
奇怪,誰調制的藥?居然和我的喜好一樣……
在靈貓香的氣味中,我失去了意識……
等我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我用十秒鐘想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立刻起身而坐,卻發現有一人伏在我的床邊。長長的黑發垂在胸前,臉埋在胳膊裏,看不到表情。
熙親王?我一驚,立刻開始回憶,這麽說昨天晚上是熙親王幫我上的藥,并且守了我一夜?
我摸了摸額頭,發現已經消了腫。
我的動作大概驚動了熙親王,她緩緩的擡起來了頭,看着我好一會,才明白現在的情形。
“你醒了?”熙親王問。
看着疲勞的熙親王,我心中溢出了滿滿的感動。我一要要好好的謝謝她。
“王爺,昨天真的謝謝你!我知道……”
沒等我說完,熙親王就打斷了我的話:“看來你沒什麽大礙。那你跟我去靜妍那吧。”
不由分說,熙親王将我從床上拽了下來。
陸靜妍王妃的房間布置簡單,但卻不失華麗。大小姐蘇餘躺在床上,滿臉通紅,渾身發燙,王妃焦急的跪在床邊。
王妃看到我,立刻過來握住我的手:“孟姑娘,快看看餘兒吧。”
我沒有說話,對王妃略微一笑,便立刻為餘大小姐診脈。大小姐并無大礙,只是受了風寒,服用幾副藥便可痊愈。
“王妃請放心,大小姐并無大礙,待我開副藥,每日三服即可。”說罷,我開出了一個藥方。
我将藥方遞于陸王妃,王妃有些遲疑并沒有伸手去接。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立刻躲開了我的視線。這時熙親王很自然的從我手中接過藥方,随手遞給了身後的蘇萃,并囑咐了幾句。
待蘇萃離開,王妃很恭敬的跟熙親王道了謝,便不再理熙親王,獨自一人照顧大小姐去了。
熙親王見此景,也并不想多留此處,便給我使了個顏色,離開了屋子。
好奇怪的氛圍。我也随後離開,去了廳房。
廳房內,熙親王在喝茶。見我在門外,便對我招了招手。
“你覺得,餘兒的病要緊麽?”
清晨的眼光照射在熙親王臉上,神情顯得有些焦慮。茶水的熱氣向上蒸發,碰到了她的睫毛,瞬間液化形成了小水珠,多個小水珠融合成一滴大水珠,順着眼角留了下來。好像是在哭泣。
美麗的情景讓我有些驚呆。熙親王見我沒有作聲,擡頭看了看我。我立刻慌張的說道:“啊,王爺,大小姐的病不要緊的!這體質虛弱是娘胎中帶來的,應該是王妃懷胎十月情緒不佳,營養不良所致……”
說道這裏,熙親王的眉毛突然皺了一下。我感覺不妙,立刻住嘴。
熙親王并無他話。沉迷許久,突然開口。“你的額頭怎麽樣了?”
話題突然轉變,我有些摸不到頭腦。
“已經消腫了……”我緩緩的說道。
突然想起早上那個感謝還沒有說,于是我深吸一口氣。
“那個……王爺!謝謝你昨天夜裏對我的照顧!你一定累壞了吧!”
我低着頭把話說完,卻不見熙親王回應。我擡頭看了一眼她,發現她正疑惑地看着我。
“昨天不是我照顧你的。我只是去找你醫治餘兒的。”
啊?我一愣。不是她?
“那金創藥呢?”
“糖兒給你塗的吧。”
“那金創藥的成分是靈貓香不是麝香,這個是怎麽回事?”
熙親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覺得自己有點失禮了。因為總覺得熙親王和三年前的少年有些相似,或許能問到些什麽。
“中藥我不懂,這些藥都是皇姐指點太醫院分發的,我不知道來歷。”
一句話,擊碎了我的幻想。
“好了,沒什麽事情了,準備用早膳了。”說罷,熙親王繞過我,向餐廳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