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愛的真相
“天師，他還是沒吃。”送飯的小侍女端着一下未動的飯菜走出房間時，碰見前來探望的李勝奇，為難的對他彙報着。
“知道了，端下去吧，讓廚房煮些冰糖燕窩備着。”
“是，天師。”
李勝奇走到高麗王身邊，見他仍然維持着前一天的姿勢。盤腿坐在床上，兩手垂在雙膝上，仿佛在抱着什麽。
自從兩天前洪林死去，高麗王昏倒再醒來，就一直這樣。臉上不見悲喜，目光迷離的望着空氣，仿佛洪林死去了，也帶走了他的靈魂。
“殿下，是想絕食嗎？”李勝奇冷冷的問。
沒有回答。
“想不到，殿下堂堂一國之君，心胸竟狹隘到只放得下一段兒女私情，真讓人失望啊。”
高麗王微微動了動，緩緩的開口：“朕累了。”
“哼，比你辛苦的人多的是，如果都這樣選擇逃避，只怕國将不國了！”
“朕累了。”
“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置江山和人民于不顧，你已經錯了一次，難道你還要再錯一次嗎？”
“洪林是我的全部，是那個幽深皇宮裏，朕最後一點慰藉，”高麗王的聲音放的很低很低。
“哼，你以為你愛洪林，他也應該愛你。你是高高在上的王，你允許他和你同榻而眠，就是對他的愛？你賜予他寶馬，就是對他的愛？你對他寬容，準他求情，就是對他的愛？是，洪林是你的全部，可是你想過你對洪林而言是什麽？十幾年來你把他留在宮中，留在自己身邊，你不問他想要什麽，渴望什麽，思慕什麽，你從不去思考這些問題，你覺得作為一個王你已經那麽愛他了，所以覺得他愛你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真的是這樣嗎？還是你在害怕，你害怕他一旦接觸到外面的世界就會飛走，就會把心從你身上抽離。為什麽，不去找一段真正的愛情，找一個也深深愛着你的人去愛，你知不知道—— 唉，為什麽，明明就是一個不值得你愛的人，為什麽你就這樣念念不忘？”
“你住口！你有什麽資格評價朕的感情！”
“哈，是，我是沒有資格評價你的感情，但是我見過真正的愛，所以我想告訴你，你的愛是多麽可憐！”
Advertisement
“讓我告訴你什麽是真正的愛。你以為，你和洪林憑什麽能夠來到這個世界上？是因為洪淩冒着生命危險越界去把你帶回來，一次越界已經讓他筋疲力盡，可是他怕你離開洪林無法獨活，所以又一次穿過去救洪林回來。”
“你以為你憑什麽能夠活下來？是洪淩以犧牲自己的靈力為代價才把魂魄注入到你體內，讓你活過來。他在身體最虛弱的時候運功給你療傷，然後還要去給僅剩一口氣的洪林療傷，幾次累的吐血、昏迷，可是他還是無怨無悔。”
“你以為洪淩為什麽不能說話？那是因為在我們這些能夠看見那個世界的人中一直流傳着一個絕對不能觸犯的戒律：絕對不可以穿界，否則必遭天譴！輕則斷手斷腳或是眼盲耳聾，重則失去性命。可是洪淩為了救你沒有絲毫的猶豫，結果他遭到的天譴竟是口不能言，你知道嗎，洪淩有着絕世的好嗓音，聽過他唱歌的人無不如癡如醉。可是當他發現自己失去聲音時竟沒有一點後悔，還寫字告訴我說能夠活着看見你是多麽幸福。”
“就在你和洪林相見的時候，我問他有什麽打算，他說：洪林的身體太虛弱了，撐不了太久了，他就等着你和洪林解開心結，然後就要把自己的身體換給洪林，讓你們能夠幸福的在一起。你知道這對他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他要帶着靈魂中的天譴、拖着殘破的身體孤寂一生。直到洪林死他才可以解脫。”
“可是，洪林竟然都不肯再堅持一下，就這麽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任自己魂飛魄散。洪淩這樣出色的一個人，追求他的男女不計其數，他卻守着一個看得見卻摸不到的你獨活了十幾年。你告訴我，這樣的愛同你和洪林的愛相比，孰輕孰重？孰真孰假！”
高麗王目瞪口呆的聽着李勝奇的話，他不知道，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人，肯以這樣的方式愛着另一個人，而那個被愛的人就是自己。
他的內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那個沉默的洪淩，那個哀傷的洪淩，那個将自己毫無保留的獻給他的洪淩，明知得不到回報，仍願付出沉重的代價，作出巨大的犧牲，這樣的愛，自己擔當得起嗎？
“你知道為什麽在這個世界裏，讓愛自己的人流淚是最不可饒恕的事情嗎？”李勝奇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茫然的望着房間裏的一根梅枝說：“我曾聽父親說，很久以前，創造這個世界的人讓深愛他的人傷透了心，流盡眼淚心碎而死，當他意識到自己錯了的時候已經追悔莫及。所以他創造了這個世界，想給自己一個補救的機會。于是他制定了規則：不要讓愛自己的人傷心流淚，否則必被灼傷，留下淚痕。他就是想用這個方法警醒世人：不要被不值得追求的感情蒙蔽了雙眼，與其追求遙不可及的情感，不如憐取眼前人。”
“不如憐取眼前人”，這句話重重的敲在高麗王的心頭，讓他的眼神亮了亮。
“洪淩那麽愛你，卻為了你的快樂和幸福去救相當于自己情敵的洪林，并作出那麽大的犧牲，可是，你還說他藏了私心，你知道這句話讓他有多傷心嗎？為什麽，要讓他到死還要為你傷心？！”
當聽到李勝奇說到“為什麽，要讓他到死還要為你傷心”這句話時，高麗王的心頭一驚，忽然想到了之前李勝奇說過的話：“每一對人都有相同的壽命。只要你那個世界裏的人死去，他的鏡像在這個世界裏也會很快死去，大概相差不到幾天。”
洪林死了，那麽洪淩——
一種恐懼感猛的向他襲來，他顫抖着聲音問：“洪淩他，他——”
“洪淩他還活着，但是，恐怕時日無多了。”
“他能夠救活朕，難道不能保全自己嗎？”
“我說過，天命難違。”
高麗王沉默了，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當他為了洪林的死而難過時，洪淩又在面對着怎樣殘酷的現實。就算沒有得到洪林的愛，畢竟還是朝夕相伴了十幾年，可是洪淩呢？在這長久的孤寂中，他又在想些什麽？若是同洪淩相比，他還有資格在這裏心碎、難過嗎？。
“洪淩若死了，你會難過嗎？”李勝奇問。
高麗王的手攥成了拳，許久，他緩緩的說：“我，可以再見見他嗎？”
洪淩在夜幕降至的時候來到了高麗王的房間。
聽過了李勝奇的話，再見洪淩，高麗王的心裏生出了異樣的感覺。
兩個人沉默相對，良久。
“謝謝你，謝謝你能愛朕。”高麗王忽然開口說到。
洪淩愣了愣，随即綻放了一個微笑，絕美的微笑，戴着欣慰、從容和發自內心的歡愉。
一時間，這個微笑竟讓高麗王看呆了。
面對着一個同洪林幾乎一摸一樣的人，他的心頭百感交集，忽然被淚模糊了視線。
他不知道自己的哀傷是因誰而生，是為洪林的死？還是為洪淩的将死？
見高麗王落淚，洪淩的笑容漸漸淡去。
自己是無法取代洪林的位置吧？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只會撕開殿下心頭的傷口吧？
殿下，我就要離開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這樣你會不會就不那麽難過了？
洪淩走近高麗王，恭恭敬敬的跪下，捧起高麗王的手，親親的吻了吻他手上的淚痕。然後端端正正的給他磕了一個頭，起身，沉默的離去。
自始至終，高麗王沒有再發一言。
一個是自己愛的人，一個是深愛自己的人，到最後，卻都要離去，自己這一生竟是情路坎坷，最終又将情歸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