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梁山伯出現在祝小英面前時,懷裏還抱着厚厚一摞書本,在他那清淡如水的目光注視下,祝小英很心虛地将手中一本馬文才剛剛寫好的小說藏到背後。

“文……文才兄……你怎麽親自來了?”

“英臺,膝蓋怎麽樣,有沒有不适的地方?”

“無礙,多謝文才兄挂念。”祝小英咧着嘴笑,眼睛卻看着梁山伯帶來的一堆書,心裏萌生出不好的預感。“這些書……”

“英臺,從今日起,我每晚與你一起溫書。”梁山伯神情特別自然,一邊說還一邊坐下來,在桌案上擺下筆墨紙硯。

“啊?”祝小英吃驚,“這……這不太方便吧……”

“有何不可?”梁山伯疑惑地問道,“其他的同窗們也都結伴而讀,遇到難解的地方也可一道讨論,效率要高很多。”

“是啊……”祝小英支支吾吾,可是她能說什麽呢?總不能說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會惹人閑話吧?

祝小英還在猶豫着找借口,梁山伯卻自顧自地提袖研磨,修長白皙的手指微微沾染上濺出來的些許墨汁,在燭燈螢火的映照下平白多出幾分聖潔被玷污的妖異之美。烏墨一樣的黑發披散在肩頭,有淡淡的香味。衣領上方露出幾寸光滑細膩的雪白脖頸,看着就讓人有撲上去咬一口的沖動。

祝小英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幕很香豔,情不自禁地吞吞口水,一再警告自己,朋友妻不可欺,她不能做出對不起馬文才的混賬事。

她才剛剛平息下心中一股蠢蠢欲動的邪火,不料就在這時,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來了——

梁山伯突然擡起頭,側過臉對祝小英展顏一笑。

那一瞬間,城為之傾,國為之覆。

啪!祝小英心中最後一道防線斷了。色膽包心的她不禁搖頭感嘆:此等尤物真乃天上有地上無,文才兄,英臺只是凡女俗子經不起這樣的美色誘惑,今天就……就對不住你啦!

而與此同時,遠在書院另一邊的馬文才突然覺得眼皮一跳,心生不妙。再加上阿柳帶來的悲慘消息,馬文才決定立刻去找梁山伯算賬,順便去看看英臺妹妹。

他趁着天黑沒人注意,悄悄溜出書院東苑,途中卻碰見了晚習歸來的殷仲堪,他還沒等找借口搪塞,殷仲堪卻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徑直走過,就好像沒看到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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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才只知道這位與自己一個房間的同窗一只眼盲,卻不料他竟然會看不到自己,正暗自慶幸,殷仲堪在經過他身邊時卻突然低聲說了一句:“今晚監院查房,早些回來。”

馬文才一愣,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眼殷仲堪的背影。

以前他對殷仲堪的印象只是個悶聲不響死讀書的濫好人,如今看來他識人的眼光有待

加強。

好不容易找到梁山伯的房間,發現裏面竟然空無一人,不僅梁山伯不在,他的室友王忱也不見蹤影。馬文才無處詢問,只好繼續去知賢樓找英臺。

然而他還沒走到英臺房間門口,就聽見一個熟悉男子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梁山伯。剛想拍門沖進去,不料突然被人從背後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唔……唔……”

“噓——文才兄別怕,是我。”背後之人開口道。

馬文才氣憤地掙脫出來,怒問:“桓靈寶!你這是做什麽!”

桓玄展開紙扇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細長的鳳眼風情無限地眨啊眨,一肚子壞水地問:“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大晚上的趴人家房門口做什麽?嗯?文才兄?”

桓玄說這句話時沒有壓低聲音,尤其“文才兄”三個字,咬字格外清晰發音格外準确。馬文才氣得臉都白了,急忙将桓玄推進他屋裏,反手關上門道:“我答應給你的那卷《東京賦》可是張衡原筆,說好幫我掩護的,怎麽,不想要了?”

桓玄立刻堆上笑臉作揖,“哪有哪有,小弟只是好奇嘛,文才兄為什麽要與那寒門小子互換身份,又為何……大老遠來打攪人家兩人的好事?”

“什麽好事不好事的!休得胡說!”馬文才看着對面房門那共剪西窗燭的兩道人影,嘴上雖然硬,心裏卻酸酸的,巴不得立刻破門而入,将梁山伯一腳踢出去。

“我說的是真的呢!”桓玄故作神秘,神神叨叨地湊到馬文才耳畔,似是怕隔牆有耳一般小聲說道,“從那祝英臺入住這知賢樓開始,我便一直日夜留心觀察,你猜怎麽着?竟然……讓我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馬文才吓得渾身汗毛一豎,面色卻不變,心都快提到嗓子眼裏,強自鎮定問:“什麽秘密?!”

桓玄眼睛眯得妖嬈動人,怎麽看怎麽像一只給雞拜年的黃鼠狼,還故意把聲音拖得長長的黏黏的,聽得馬文才特別想打他。

“原來……那個祝英臺……竟然是……”

“是什麽?”馬文才眼睛又黑又亮,看上去充滿好奇,而他心裏卻暗暗發誓,若是這姓桓的知道英臺的女兒身,他一定把他用被子悶死,然後再拖到後山喂熊。

“原來他竟然是……斷袖!”

哈?!

馬文才聽得目瞪口呆。

“真的,一定是這樣!”桓玄煞有介事地鄭重點頭,然後又開始分析:“文才兄,你都沒見過那祝英臺看男人的樣子,一雙秋波眼宛若含着水,你若是回看過去絕對一頭栽進去,都找不到東西南北。尤其是他看向梁山伯時的那個眼神,我一個旁觀者都覺得把持不住,你說他不

是斷袖怎會這樣看人?比那怡紅樓的姑娘還勾人!”

于是在對門認真看書的祝小英躺着也中槍。

馬文才聽桓玄的“推理”聽得想吐血,忍不住問:“那她……是怎麽看我的?”

“嗯?”桓玄被問得一愣,黃鼠狼眼睛又開始露出那種琢磨的帶着探究的精光,“文才兄,你剛剛說什麽?”

馬文才驚覺自己失言,于是忙假裝咳嗽一聲來掩飾。心裏卻暗自責怪他家祝妹妹,怎麽就這麽不矜持呢!亂看什麽男人,只看他就好了啊……他命真苦,為何就看上這麽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姐呢!

這時馬文才又想起另外一件要緊的事!開始把目光移到桓玄身上,這混蛋竟然日夜不停眼地觀察他家英臺!這太危險了!

桓靈寶這貨不比梁山伯君子,和自己一樣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要是讓他知道了英臺的女兒身份,那可就大大不妙,一定要制止他!于是馬文才一挑眉毛,轉而沖桓靈寶露出和煦的笑容。

桓玄一看他這表情,立刻吓得後退半步。

“靈寶——”馬文才煽情地呼喚一聲。

桓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靈寶君——”

“……作甚?”

“靈寶啊,看在我姑姑的婆婆是你嫂子表妹的舅姥姥份上,你真的忍心看我擠在東苑那個鬼地方嗎?”馬文才握住桓玄的手,悲悲切切地問。

“想要我幫忙?”聰明如桓玄立刻明白馬文才的意思,眼珠轉了轉,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馬文才見狀急忙收回手,眯起眼睛懷疑道:“說吧……這次又是看上了什麽好東西,我幫你弄到手就是了,當做還你的人情!”

“文才兄此話可當真?”

看着面前的美貌黃鼠狼,馬文才雖然有種往陷阱裏跳的感覺,但還是沉重地點點頭。

“文才兄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到時候可不要反悔!”桓玄大喜,胳膊摟住馬文才的脖子,說道:“不瞞文才兄,小弟這次看中的是正是那號稱才絕、畫絕、癡絕的大名士顧恺之的畫作。”

“顧恺之?就是那個在建康瓦棺寺繪《維摩诘像》壁畫而轟動全城的?”

“正是此人!”

“當朝之人的畫,憑你桓靈寶的能耐還弄不到?”

“文才兄有所不知,那顧恺之雖然有很多畫作在坊間流傳,但傳說真正的神來之筆卻是被他自己私藏,從不展現給外人,我想要的正是這幅畫。”

“從沒給人看過?這去哪裏弄!”

“文才兄莫急啊,你可知道,我們書院裏的書畫先生前些日子告老歸鄉,正要有一位新的先生來講學,你猜這人是誰?”

“難不成……竟是顧恺之?”

“可

不就是此人!這次他必定要将那傳說中的私藏畫作一并帶來……到時候嘛,呵呵,就要多多倚靠文才兄啦!”桓玄親熱無比地拍了拍馬文才的肩膀。

為了守護英臺妹妹,馬文才明知道和桓靈寶這只黃鼠狼做交易占不到什麽便宜,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于是桓玄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說一定能想辦法讓馬文才搬到知賢樓與他同住。

馬文才這邊的事解決好,便匆忙與黃鼠狼告辭,準備去對面屋裏把梁山伯揪出來。誰知他剛出門,剛好看見梁山伯也從祝英臺的房間裏出來,兩人之間隔着一個不大的庭院,彼此對視。

“文才兄?”馬文才道。

“山伯?”梁山伯回道。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不知文才兄可有空閑借一步說話?”馬文才笑。

“恭敬不如從命。”梁山伯回笑。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今天求人品爆發!看能不能再來一發!(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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