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中秋佳節,明月當空,本是家人團聚的好日子,但是崇羅書院內卻充斥着一種詭異妖豔的氣氛。

朗朗讀書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嬌嗔媚笑;風流公子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園春色。

祝小英跟着顧老師一路戰戰兢兢,每當一群人經過她就心跳加速,生怕他們圍過來将不懂規矩的顧恺之扒光拖走,再連累自己這條“池魚”。

于是她終于忍不住問身邊的殷仲堪:“喂,仲堪兄,傳說中的不穿女裝會被扒,是不是不包括夫子們?”

殷仲堪淡定回答:“據說去年監院多喝了兩杯,忘記換衣服,被大家剝光了扔進水塘裏。最後因為沒人給他送衣服只能一路光着跑回房,躺在床上病了大半個月。”

祝小英:“……”

祝小英暗暗為胖監院掬一把同情淚,又偷偷瞥了眼顧恺之,發現他正微笑地和迎面過來的一群“佳麗”打着招呼。

“顧先生~”

“夫子~~”

“見過夫子~~”

祝小英忍不住一陣惡寒。看着那一條條五顏六色的手帕争先恐後地往顧恺之身上撩,仿佛看到翠紅樓外一邊叫着“大爺~”一邊往人家身上靠的妹子們,只不過這些妹子……額……

好吧祝小英承認,男人,果然還是穿男裝比較好看。

顧恺之卻好像很受用,風度翩翩地微笑,扶起衆位佳人,“佳人”們則順勢圍攏過來,簇擁着顧大爺去赴宴,而祝小英和殷仲堪則被擠到一旁。

祝小英與殷仲堪對望。

殷仲堪咳嗽了一下,解釋道:“額……顧先生是今年鬥花草的主評判,所以……”

祝小英終于頓悟,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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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主評審!難怪!

看着顧恺之那雪白的身影慢慢湮沒在一片綠肥紅瘦中,祝小英艱難地吞了下口水,在心中補充:難怪……會被潛規則……

只是顧老師,您吃得消嗎?

宴席擺在崇羅書院最大的院子裏,這個年代胡桌胡椅還沒有傳入中原,人們還保持席地而坐的習慣,是以宴席中擺了數十張長形矮桌,三兩人共坐一席。

顧恺之被“美人們”推走,祝小英也覺得自己沒有那個實力去美人救英雄,便和殷仲堪找了張桌子坐下來,一邊還四處東張西望地找梁山伯和馬文才,卻仍是沒見他們的蹤影。

“仲堪兄,這些都是你安排的嗎?”祝小英環顧四周,到處張燈結彩,熱鬧卻不顯俗氣,每張桌案上都擺着各種點心菜肴,豐富卻又不鋪張,席間往來者,多是書院的學生們所帶的仆從,幫着端盤上酒,井井有條。能将一切打理至此,足以見得組織者的用心與嚴謹。

殷仲堪點頭:“書院開銷有限,也只能如此置辦,比不得英臺以前見過的高

門宴席,實在慚愧。”

“怎麽會!我覺得已經很好了!只是仲堪兄是組織者,今天怎麽還能有空閑陪我一個下午呢?”

“之前都已經安排好了,所以今天倒也不忙。”殷仲堪神情很自然地回答。

祝小英暗暗佩服,覺得殷仲堪這種人才拿到現代一定是個很搶手的CEO。只可惜在門閥政治極端的東晉,他這樣的人才也只能因清貧的出身而被埋沒。

然而,如果祝小英的歷史學得再好一點,她就會知道,此時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笑容溫和的男子,絕不會是一個能被歷史封埋的平凡小卒。

随着銅鐘一聲轟響,宴席前方又陸續亮起數十盞花燈,照亮了下面搭建的舞臺,其中一盞最大最耀眼的明燈便猶如一輪銀月,冉冉升起,光華四射。

就好像是收到什麽信號一樣,與此同時,周圍驟然響起了鼓樂之絲竹聲。在衆人的驚嘆中,第一個學生上場了。

那人正是先前祝小英碰到的像林妹妹一樣柔弱的“女子”,當時可是被祝小英坑爹的狀容吓到。他站在臺上,悲悲切切地誦讀了一首傷情詩便下場了,由于人長得清俊,扮相又好,倒是引來臺下衆人不少議論。

隔了沒幾個人,那個曾和祝小英說話的“公主”也出來了,原來她模仿的是漢武帝的姐姐平陽公主,所表現的正是與将軍衛青的一段愛恨糾纏。因為選材大膽開放,也博得了不少喝彩。

後面幾個人都是些寒門書生,明顯對這件事沒有纨绔們上心,也大多是走走過場,可看性不高,于是祝小英分心,眼睛又在場下亂掃,剛好看到顧恺之正被人灌酒。

還是不見梁山伯與馬文才。

這兩個人到底玩什麽神秘?祝小英突然有一種被抛棄的感覺。

“仲堪兄,得了這第一美人的稱號有什麽用,我看那麽多人都拼了命想搶,不會只是圖個虛名吧?”

“難道英臺不知道?書院中每個人都會輪值掃灑,這是當年山長夫人定下的規矩,不論出身貧賤一視同仁。只有一人可以免除打掃任務,那就是當年的崇羅第一美人。”

祝小英了然,心想難怪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子們都這麽賣力。

這時一個小書童模樣的人跑過來遞給祝小英一個木牌,上面寫着“十七”,他對祝小英說:“公子,快到您上去了,準備一下吧。”

祝小英突然有些緊張,殷仲堪對他淡淡一笑:“沒關系,你的兩個好友都與你前後相鄰,你過去應該可以看到他們了。”

于是祝小英向殷仲堪拱拱手,揣上號碼牌便往舞臺那邊走過去。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只是準備了一首蔡文姬的悲憤詩,想着上去背一遍了事,為了怕自己忘詞,她甚

至還做了小紙條藏在袖子裏,但還是心中忐忑。

雖然她還處于雌雄莫辯的年紀,但畢竟男子與女子骨骼有別,平時穿書生服與大家厮混在一起可能不會有人注意,但若是換了女裝堂而皇之站在臺上,接受衆人的評頭論足,她還是難保不露破綻……

就這樣憂心沖沖地走到了舞臺邊上,她擡頭的瞬間突然看到一個人。

那人靜靜立于燈火闌珊之中,身形修長,穿着一席火紅色的帶帽鬥篷,鬥篷的邊緣還绲了一圈白色的狐裘毛,雖然站在喧嚣的人群中,但卻給人一種遺世獨立的清冷,仿佛紅色的曼陀羅花,熱烈而寂寞地綻放。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古舊的琵琶,絲絲琴弦映着燈光,隐約泛着寒意,仿佛那不是女人手中的樂器,而是可以生殺予奪的上古名器。

只是這人的臉卻隐在兜帽裏,看不清楚,皎潔的寒月只捕捉出他優雅的側影,和嘴邊那一絲若有還無的笑意。

總是那樣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無論何時皆儒雅斯文的氣度,祝小英幾乎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她剛要出聲,臺上突然又是一陣鑼鼓急響,有人在後面叫道:“十六號!”

那人便在這時轉過身來,看到祝小英後微微一笑,一雙眸子仍清淡如水,他臉上也沒有任何妝容,但那種由內而發的氣質已經可以迫人窒息……

“別怕。”在經過祝小英身邊時,他輕聲說,随即便從袖中拿出一個葉哨吹響。

幾乎是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什麽時,突然一騎雪白的駿馬自外面飛馳而來,連續跨過幾張長桌,在離舞臺最近的一個落腳點處,紅色鬥篷翻飛而舞,待白馬再次躍起,在半空中飛跨的瞬間,紅衣人點地躍起穩坐于馬背上!

而與此同時,只聽一陣急而不亂的琵琶響,猶如浩瀚大漠中萬馬奔騰,白馬載着主人落于舞臺正中,人立而嘶,翩翩紅衣如飛虹踏雪,琵琶曲樂由高轉低,悲而不哀,這時不知從哪裏飛升起一盞火紅的明燈,與那一抹紅色相得益彰。

突然之間,琵琶聲戛然而止,如裂帛斷器,燈火隕滅,回首間,落日孤煙。

一曲方歇,豔驚四座。

作者有話要說:要吐血了……從來沒有一次碼這麽多字,沒有存稿的人傷不起啊……

本來想這章寫完鬥花草的,不過想到後面還有兩個重量級選手,就留到下章一起寫吧!

明天繼續哦!(^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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