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對于季淑琴要說的秘密, 謝小玉是想知道,但是她才不跟魔鬼談條件。
她都能把謝東海刺死洩憤,已經黑化的不能算個正常人了, 跟這樣的人妥協,謝小玉直覺沒有好下場。
而且現在着急的是季淑琴,不管她交不交待動機, 她都會被判死刑。
愛說說,不說拉到, 反正她是不會掉一塊肉的。
宋廉在審訊室外頭,跟嚴弋說:“你小媳婦這心理戰術拿捏的死死的啊, 我看季淑琴馬上要叫住她,我就說, 她不當公安都可惜了。”
嚴弋:“宋伯伯過獎了, 小玉是真的要走。”
宋廉:……
下一秒,季淑琴臉上的得意不見了, 她是沒想到謝小玉真的要走。
她一想就想明白了, 謝小玉連副市長的親爹都能斷絕關系, 又怎麽會好奇她把謝東海刺死的秘密?
現在她是沒有機會活了, 就用這個秘密替季香寒博一把。
本來她是想在被抓之前去農場,把這個秘密告訴季香寒,讓她改造出來以後能用這個秘密換點好處, 可惜還沒到門口就被抓住了。
季淑琴叫住謝小玉, “你坐下來吧,我告訴你。”
謝小玉重新坐下來,“說吧。”
季淑琴好恨, 本來她一家都好好的, 這個小賤人為什麽要回來。
她回想了一下, 都是因為一份文工團的工作,導致後面一發不可收拾。
她不甘心的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跟香寒搶文工團的工作,我們不用當敵人,我也不會被逼的走投無路,你親爹也不會死,所以說,其實謝東海是間接的被你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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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這個小賤人,搶了文工團的工作她又不要,沒幾天就換到了醫院。
謝小玉發笑,“我親媽留給我的東西,我不要扔到大海裏都不會給你,你以為你的歪理邪說會讓我內疚嗎,不會的,我腦子一直很好,絕對不會被你帶歪鑽牛角尖。”
那份工作如果給了季香寒,那被她們母女害的人更多。
而且她對謝東海本就沒什麽感情,兇手都不忏悔,她憑什麽替兇手背心理負擔呢。
“都死到臨頭了,你還要浪費時間講這些沒意義的話嗎?”
謝小玉看了下手表上的時間,“我明天還要上班,再給你半個小時吧,說不說的完,我都走。”
季淑琴沒有繼續廢話。
她說道:“你也挺可憐的,你親爸确實不是個東西,他的眼裏只有他自己,這是我被離婚後才明白的,可憐你親媽到死都沒有看透他。”
“也不能怪你親媽,謝東海太能裝了,你親媽一年前準備來平城之前,是給謝東海打過電話的,還拜托他幫忙調查一件事情,謝東海查出來之後,你媽媽已經死了,但是他卻沒有告訴你,你說他賤不賤?”
謝小玉問道:“所以,你就用這件事情威脅謝東海,讓他出手把季香寒弄出來?”
“但是謝東海不見你,你不敢魚死網破,就先登報紙,拿我滿月的時候謝東海跟鄰居的口頭玩笑,來威脅他,告訴他再不出現,你就繼續爆料更大的秘密?”
季淑琴點點頭,确實是這樣的,她不知道謝東海新的工作地點,季香寒那邊催的又急。
她知道謝東海看平城早晚報的習慣,一定會繼續保持下去,畢竟他所有的人際關系都在這邊,肯定要關注平城每天發生的大小事。
但是謝東海真就沒理她。
正月初二這天,終于被她等到了謝東海,她威脅謝東海,如果不幫季香寒,她就把這件事情報道出去。
謝東海喝了好多酒,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刺激的,謝東海那天晚上不像他平時冷靜的樣子。
謝東海跟她吵了起來,說他不怕,還說她季淑琴已經是落水狗、惡毒的後媽,她說的話不會有人相信的。
他還說:“我前途都被你給毀了,小玉也跟我斷絕了關系,你以為我還會怕你的威脅嗎?”
謝東海惡意滿滿,說他後悔了,最讓她崩潰的,謝東海還譏諷她比不上孟天冬。
說孟天冬是天上的月亮,她就是陰溝裏的老鼠,共同度過這十年,他每次回想都會作嘔。
季淑琴的理智在那一刻崩潰了,他居然說她比不上他的前妻,沒有哪個女人能忍受。
所以她就把醉酒的謝東海刺死了。
季淑琴說:“這個秘密現在只有我知道,你想知道的話,就把香寒弄出來,然後給她一筆錢,怎麽樣?”
謝小玉覺得這個作案動機太可笑了,但凡季淑琴能多了解謝東海一點,她都不該生出這種沒邊的幻想。
有一點季淑琴說的對,媽媽到死都沒有看透謝東海。
至于媽媽拜托謝東海的事情,她猜測應該是媽媽發現了一些線索,然後讓謝東海幫忙找一下外公。
畢竟那時候媽媽還沒有平反,在涼州實在是沒辦法查。
但是她現在已經找到外公了。
她冷笑道:“你真可笑,季香寒犯了罪就要接受改造,你卻偏要給她走關系脫罪,為此犯罪把命搭進去,還浪費我半個小時,你說的那個秘密,我早都已經知道了,你自己慢慢後悔去吧,我要回去了。”
季淑琴大驚失色,謝小玉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難道是謝東海告訴她的?
她不可思議的道:“你怎麽可能知道你弟弟們不是……”
她突然止住了,不對,這個小賤人詐她的!
這個伎倆是她慣用的,她不能上當。
謝小玉坐在椅子上沒動,表情都沒變,腦子裏卻在飛快的轉動。
弟弟們不是什麽?
就這一句話,她推測媽媽給謝東海打電話,拜托的應該是關于弟弟們的事,而不是媽媽自己的事情。
她突然聯想到,在外公家的時候關爺爺就說過,弟弟長得不像外公家這邊的人,而且陸家和孟家,确實沒有過生雙胞胎的先例。
為了搞清楚,謝小玉開始發揮她的演技。
她笑道:“不就是大小魚兒不是我媽媽親生的嘛,我早就知道了啊,而且我對象已經在幫我找弟弟們的家人,已經找到線索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你就不用操心了,放心去死吧。”
季淑琴臉色灰白,原來謝小玉是真的知道了,難怪謝東海不怕她爆出來。
那她把謝東海刺死,真的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她又哭又笑,“你們一家人命真好,你弟弟的親人是海外華僑,你什麽都不用做,兩個便宜弟弟,你又能賺一大筆感謝費。”
謝小玉:……
還真被關爺爺說中了,弟弟們不是親生的。
……
季淑琴只知道這麽多,她是偷聽到謝東海講電話才知曉,可那時候她忙着跟謝東海離婚要財産,就沒繼續關注。
而且那是謝小玉的弟弟們,她才不希望謝小玉的便宜弟弟找到有錢的華僑家人。
後來她被季香寒逼急了,實在找不到辦法把她提前救出來,就想起這茬事,然後要用這個當把柄威脅謝東海。
沒想到謝東海根本不怕,還羞辱她不如孟天冬,她失去理智,就把醉酒的謝東海給刺死了。
案子很快定了,季淑琴被槍斃,聽說消息傳到農場的時候,季香寒只是尖叫着問,季淑琴剩下的那些錢在哪,季淑琴的遺産該她繼承。
農場的看守都唾棄,親媽死了只惦記遺産,便告訴她,季淑琴剛被抓,她的養母一家就把季淑琴的出租屋洗劫一空。
季香寒在農場大罵養了她十年的養父母一家,還罵死去的季淑琴愚蠢至極。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謝小玉從審訊室出來,拜托宋廉局長,希望弟弟的身世暫時不要公開。
“過年在外公家裏,大小魚兒因為被說長得不像外公家的人,哭了一整天,他們還小,我想等找到他們的親人判斷一下後,再決定告不告訴他們,希望宋伯伯能幫我保密。”
謝小玉和嚴弋的家人,有好的也有極品,所以她就留了個心,先看看對方的品格再決定。
至于線索,謝東海已經死了,季淑琴知道的有限,但是她說了大小魚兒的親人是華僑,現在政策才好一點點,華僑可不多,查起來也不是難事兒。
宋廉答應了。
宋廉是老刑警,季淑琴坦白了刺死謝東海的動機,他就覺得事情在謝東海那邊沒有那麽簡單。
首先謝東海打聽到孟天冬委托事情的線索,是在他跟季淑琴離婚期間。
按理說他完全可以用這個消息,跟謝小玉化解父女間的矛盾,但是他卻悄悄瞞了下來。
為什麽要瞞呢,說不定他能從這裏面撈到點好處。
謝小玉毫不懷疑,謝東海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可能就是因為有利益關系,讓他覺得不能被季淑琴威脅。
結果他卻被季淑琴給刺死,丢掉了一條命。
如果他查到後就告訴了謝小玉,那麽這個消息,就不會被季淑琴當做把柄去威脅,他也不會死。
謝小玉不知道說什麽好,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都是天道輪回、因果報應。
……
回到家,許昌還在家裏,嚴弋給他送到院子外頭,說了一下大致的情況,過去見了季淑琴,居然陰差陽錯的得知,大小魚兒不是天冬阿姨親生的。
許昌也驚訝,他跟謝小玉和嚴弋說,他們走後,大小魚兒在家裏急的團團轉,生怕姐姐有不好的事情。
嚴弋囑咐許昌連趙香嬸子也別說,另外讓他留意,平城最近有沒有歸國的華僑。
大舅哥能找到小玉,也是托了可靠的戰友,人多力量大,最後是周景畫的哥哥意外發現,大舅哥才找了過來。
他和小玉商量了一下,只拜托幾位要好的朋友,大家幫着留意一下。
另外天冬阿姨和她的第二任丈夫陸文遠,他打算拜托大舅哥去調查一下,看看這中間有什麽是漏掉的信息。
謝小玉回到房間去看了還沒睡的大小魚兒,“你們倆個怎麽還不睡覺?”
大魚兒說:“姐姐,你去的可是公安局,我們擔心你。”
小魚兒說:“那麽急都不能等到白天去,所以才擔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啊。”
謝小玉心頭一軟,這兩個弟弟她是認定了,就是親弟弟。
“沒有事情,就是那個季淑琴不死心拿謊話騙我,要我去救她女兒,你們姐姐我這麽聰明,才不會上當。”
小魚兒這才乖乖睡覺,“原來是這樣,那她說了什麽謊話?”
謝小玉笑,編了個謊言,“她說媽媽留了個寶藏。”
“騙你的啦。”
“對,我知道是騙我的。”
給兩個小的安撫好,謝小玉出來說:“嚴弋哥哥,我覺得還是打電話跟表哥說一下。”
“好,我現在就去打。”嚴弋現在也不敢魯莽了,回到學校之後,用學校的電話給表姐家裏打過去。
孟景年第一反應是他去查,然後他還說:“暫時不要告訴外公,還有,如果大小魚兒的親人不好,就別認了,這是我們家的孩子,我還舍不得還呢。”
嚴弋就猜到大舅哥是這反應,這麽對可愛的雙胞胎,誰舍得還。
而且小玉說在平行世界裏,大小魚兒也沒有碰到家人。
第二天就是元宵節,大家都想上白班,晚上好跟家人團圓。
謝小玉正好白天有事,就調換了大夜班,她早上去了報社找餘書芳。
餘書芳還高興呢,打趣道:“你是不是想通要來我們報社上班了?”
按照她的理解,行醫和拿筆都能救人,謝小玉在兒科當個護士,跟來報社當個記者,明顯後者更适合。
上回她就建議謝小玉來晚報上班,她一直猶豫,現在報社正好有招聘,她又勸謝小玉。
謝小玉笑道:“我找你有事,咱們找個說話的地方。”
餘書芳找了個偏僻沒有人的角落,謝小玉才跟餘書芳說了昨天在派出所的事。
“昨晚我去了趟公安局,從季淑琴嘴裏得知大小魚兒不是我媽媽親生的。”
“我的天,那大小魚兒知道了要哭死了,你那個親爹,他可是刷新我對渣爹的認知。”
真的,不了解情況的人,絕對看不出謝東海渣。
“所以現在不能告訴大小魚兒,我想先找找他們的親人,看看他們家親人的品格再決定說不說。”
餘書芳報道過好幾起類似的情況,抱養出去的小孩,最後親生父母看到他們過的好了,便貼過來拿生養之恩綁架,要東要西的。
“我去年報道過一家,那女孩從小被親爹媽扔掉,被個好心的教授夫婦收養,找了好工作好對象,卻被親生父母找到,一開始那姑娘跟親爹媽相認還很感動,她壓根不知道世道險惡。”
“親生父母就是來打秋風的,看撈不到好處,就到處造謠,說她不孝順親爹媽,後來我們晚報采訪了,才知道她親生爹媽要她出錢給弟弟娶媳婦,還要她把工作頂替給弟弟,真不是個東西。”
謝小玉就是怕有這種情況,“大小魚兒不是我媽媽親生的,找到他們的家人,對方要是說給他們帶走,那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是,你可千萬要謹慎,大小魚兒可是你媽媽養了十年的孩子,憑什麽給人。”
餘書芳還說:“沒有從小養大的,能有多少感情,還不如不找,大小魚兒跟着你,我覺得還更好點。”
但是找肯定要找的,說不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謝小玉說道:“謝東海死了,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大小魚兒的親人是歸國的華僑,你搞新聞的,消息肯定比我們來源多,要是平城有華僑的消息,你告訴我一聲。”
“沒問題。”
餘書芳一口答應下來,“那過幾天報社的考核,你來吧,我給你報名留個考試的名額。”
謝小玉笑:“你就是想讓我跟你做個伴。”
餘書芳嘻嘻一笑,“來嘛來嘛,來報社不用上大夜班哦,你看你黑眼圈又重了。”
謝小玉:……這是她的軟肋啊。
走之前,謝小玉答應了。
……
餘書芳心裏欣喜不已,說真的,單位裏她這個組裏的同事,都跟她不對付,為什麽呢,可能是因為組裏最優秀的青年是她前未婚夫吧。
好看的人确實能更容易贏得身邊人的好感,她以前确實很好看,可是自從兩年前突然發胖還長痘痘,發現別人的眼光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前未婚夫,眼裏的不耐煩都藏不住。
所以餘書芳爽快的同意退婚。
但是謝小玉不一樣,她看她的時候,就跟看普通的病人是一樣的,相處模式讓她舒服。
她現在除了體重沒有瘦下來,臉上的皮膚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現在小玉有事情需要幫忙,她一定會幫。
回到辦公室,他們這個組的主編宋幸華、她的前未婚夫,開始分派任務。
“書芳去鄉下采訪耕牛傷人事件。”
“子琴和曉艾去采訪紡織廠沈大河家,他家撿到收養的那個小孩的親生父親,對方可是歸國的華僑呢,有報道的價值。”
餘書芳激動的渾身顫抖,小玉這都是什麽體質啊,剛剛說想找華僑線索,這就送上門了。
之前大家都調侃她有破案的體質,她也只當個玩笑話,現在她倒是信了幾分,就好像,這個世界跟小玉有關的事情,現在都開始圍繞着她在轉。
不行,她必須把采訪任務調換一下,她要去紡織廠采訪去。
“我不同意。”
餘書芳故意裝作又委屈又憤怒的樣子,不滿的道:“宋幸華,退婚了你就故意刁難,你是想把我逼出報社吧,沒想到你也是個陰險的小人!”
她故意這麽說的,宋幸華要臉,如果同意把采訪任務調換一下,那就說明他真的針對了,所以他是不會同意調換的。
但是梅子琴特別會裝,一定會主動提出換采訪任務,以此來博得大家的好感,而且還能讓辦公室的同事對她這個刁蠻的同事心生厭惡。
一箭雙雕的好事,梅子晴不可能不換的。
餘書芳才不管呢,她只要拿到紡織廠的采訪。
果然,宋幸華皺眉,說是考慮到梅子琴扭傷了腳,不方便騎車下鄉,才這樣安排的。
餘書芳呵呵冷笑,“她這麽嬌弱就別幹記者,天天扭傷腳,誰知道是不是裝的,我還說我扭了腰呢,反正今天我絕對不下鄉。”
被分到跟梅子琴一組的錢曉艾看不慣餘書芳很久了。
她覺得是在保護弱小伸張正義,譏諷道:“就你那個水桶身材,你有腰嗎?”
餘書芳呵呵一笑,她已經不會為這些惡語生氣了。
“至少我曾經有過細腰,不過你就慘了,像腦子這種東西,你是從來就沒有過。”
“你……”錢曉艾氣結,“你敢怼我,我爸是社長。”
餘書芳哈哈一笑,“坑爹的貨,你幹脆出門喊,然後登報告訴全平城的人,你爸是社長。”
恰好錢海國經過辦公室,聽到裏面的争吵,詢問道:“宋主編,你們組裏是不是有解決不掉的矛盾?”
當着社長的面,宋幸華當然不能表現出安排不好組內工作,連忙表示沒有,只是在探讨工作內容。
就連錢曉艾也不敢在親爸面前說出:我爸是社長這種會被他爸罵的話。
就連她進報社,都是憑自己本事考進來的,考了三次呢。
社長走後,果然如餘書芳所料,梅子琴主動說道:“我的腳沒事,那就換一下吧,我一個人去鄉下采訪,讓曉艾和書芳去紡織廠。”
錢曉艾表示,“我才不跟餘書芳一組,子琴你的腳不好,我陪你去。”
餘書芳可不是個會吃虧的,“你腦子不好,我還不想跟你一組呢。”
她要去找她的天賜搭檔啦。
……
謝小玉從餘書芳那裏回來還不到一個小時,餘書芳就找過來了,她正好在做晚上吃的元宵。
餘書芳到的時候,元宵剛剛做好,因為也快到吃中飯的時間,她下了一鍋出來,盛了一碗湯圓給餘書芳,“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餘書芳挑眉,“你運氣可真好,才找我,我就接到采訪跟華僑有關的任務。”
謝小玉臉上一喜,這麽快就有線索了,她跟大小魚兒說:“姐姐跟書芳姐姐出去辦事,一會哥哥來了,你們跟他說一聲。”
餘書芳騎着自行車載着她,兩人去了紡織廠,廠領導聽說是晚報的記者來了,熱情的給他們請到辦公室,“兩位記者同志稍等,我去叫沈大河過來。”
廠領導這麽熱情,是因為他們廠子的職工做了好事、得了好報,報道出來,紡織廠臉上都有光。
很快,沈大河滿面紅光來到了辦公室,要被采訪上報紙了,他可太激動了。
餘書芳拿出紙筆問道:“沈同志,可以說說你是怎麽幫養子找到華僑的家人嗎?”
沈大河激動的搓着手說道:“這事說來話長,兩位同志着急嗎?”
餘書芳轉頭看着謝小玉,謝小玉笑道:“我們這趟專門采訪沈同志家的好人好事,當然要了解清楚,沒事,您從頭說。”
沈大河說,他媳婦的老家是涼州的,那年懷孕回娘家待産,可惜孩子難産沒活下來,恰好當時隔壁的農場有個姑娘未婚先孕,生下孩子後難産死了。
一個沒了孩子,一個是剛出生的孩子沒了媽。
“我媳婦就把孩子抱回來,跟我說是親生的,不久前那孩子的親爸從國外找回來,然後一路輾轉找到了平城,就這麽相認了!”
謝小玉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說道:“可是畢竟是你家養了十年的兒子呀,你舍得還回去嗎?”
沈大河大方的笑道:“那咱也不能阻擋人家父子親情啊,同志,我這個能上報紙表揚嗎?”
“沈同志思想覺悟高,當然可以了,回去我們給主編看一下,如果通過的話,這一兩天就能刊登出來了。”
沈大河咧嘴一笑,滿口的黑黃牙齒,那是常年抽煙熏染的。
“太好了。”
只要登了報紙,報道他做了好人好事,他就能評先進,然後調到辦公室當幹部!
“對了,沈同志的養子什麽時候接走,那天我們準備再過來報道一次。”
“人家華僑要帶兒子出國,辦理手續去了,約了二十號回來帶孩子走,你們可一定要來啊,好好報道報道。”
謝小玉笑道:“好的,我們一定準時來采訪後續的報道。”
她跟廠長說道:“既然來了紡織廠,不如我們進車間随機采訪一下,給咱們紡織廠也報道一下吧。”
“好啊好啊。”
廠長當然願意廠子上報紙了,還要親自帶她們進車間、辦公室。
謝小玉忙說,這次就随機采訪,然後再回來辦公室給廠長做個專訪。
沈大河心裏樂得開花,還跟廠長說:“廠長,這個專訪可是我給廠子帶來的,下個月的先進名額應該要評我了吧。”
廠長其實很不喜歡沈大河這個人,抽煙酗酒,一喝醉就打老婆孩子的男人,不配當先進。
但是他走狗.屎運啊,誰能想到收養來的孩子親爸找來了,還是特別有錢的華僑。
廠長道:“廠裏考慮一下。”
……
另外一邊,謝小玉和餘書芳下車間采訪車間的女工,餘書芳不明白,問謝小玉為什麽要浪費時間下車間采訪。
謝小玉說:“我看那個沈大河不像個好人,開心的有點過頭了,那個什麽華僑肯定給了他好處,咱們找廠子裏的同事打聽一下,別錯過什麽重要的信息。”
要打聽八卦,最好的時機當然是現在,等過了采訪時間再去打聽,顯得太刻意了。
謝小玉受到景年表哥和嚴弋哥哥的影響,搞得跟個小偵探似的。
餘書芳忙點頭,“我就說,你的新聞嗅覺比我靈敏多了。”
謝小玉在車間裏,不動聲色的打聽了紡織廠這幾天最大的八卦,就是沈大河家裏那個不受待見的便宜兒子,居然是撿到的海外華僑遺落在國內的孩子。
這些工人們有羨慕的,也有不服氣的。
其中有一個是沈大河家的鄰居,本來下個月的先進是她家的,憑什麽沈大河收養的兒子是華僑家的,就能被報道得到誇獎,然後被評為好人好事,拿到廠裏的先進名額。
那只不過是他命好而已。
所以她并不想沈大河家得到報紙的誇獎,因此說了些不好聽的話。
“記者同志,你們可不要被沈大河給騙了,之前他待他家兒子并不好,不是打就是罵,這次獅子大張口,問華僑要了這個數……”
這位大姐神秘兮兮的豎起了四根手指。
餘書芳脫口問道:“四千塊?對海外的華僑家的資産來說,可能就跟我們的四百塊差不多吧。”
畢竟養了十年的兒子,索要一點撫養費,誰都說不出個不字。
大姐羨慕嫉妒的撇嘴,要不是她親耳聽到,她真不能相信吶,沈大河也真敢要,那位華僑也真敢給。
她道:“是四萬!”
不過這只是她無意中聽到的,沈大河是不承認的,之前她說了一次,沈大河還跑來跟她吵了一架,差點沒打起來。
聽說廠裏要把先進評給沈大河,她氣不過,才跟記者同志說出來,希望她們能如實報道,沈大河沒有他自己吹噓的那麽大公無私。
謝小玉:……
四萬是什麽概念,表哥工資算高的了,一個月能拿一百多,不吃不喝都得賺二十多年。
按照她在醫院的工資,一個月三十多,不算工資漲幅的話,做到退休也賺不到這麽多。
她對那位華僑的身份太好奇了,他家在國外應該是做生意吧,不然也不可能這樣的大手筆。
沈大河可能也知道自己在廠裏的人緣不是很好,好像很怕她們在車間采訪,沒一會兒就跟廠長來了車間。
還說道:“車間的女工有什麽好采訪的,兩位記者不如去我家裏采訪,看看我那個好命的養子吧。”
謝小玉點點頭,看了下手表,離她上晚班還有幾個小時,她跟餘書芳又去了沈大河家裏。
……
沈大河跟廠裏請了半天假,帶着兩位記者去紡織廠的家屬院,一路上揚眉吐氣的跟鄰居們炫耀。
“這是晚報的記者,來報道我家的先進事跡,下個月我就是廠裏的先進了!”
衆人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恭喜了幾句,畢竟當着記者的面,這些嬸子大娘們不敢罵出來,害怕因為嫉妒罵人上了報紙,那就丢人丢大發了。
沈大河叫謝小玉和餘書芳在樓下稍等一會,“家裏有點亂,我上去收拾一下,兩位記者稍等。”
餘書芳總覺得這個沈大河小人得志,她道:“小玉,這報道可不能亂寫,咱們是不是壓一壓,調查清楚了再報道啊?”
謝小玉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她不是報社的記者,做不了主,“等會上去看看情況。”
餘書芳有點慶幸,“今天幸虧是我換過來了,要是梅子琴來,她肯定是天花亂墜的誇一通,挑大家想看的報道。”
畢竟好人有好報,是大家喜聞樂見的新聞,但是如果沈大河不是好人呢?
沈大河的妻子失業在家,今天正月十五,孩子還沒有開學,在家裏幫着她包湯圓。
娘倆個看到沈大河沒到下班就回家,都是吓的一哆嗦。
不過沈大河今天沒打人,而是惡狠狠的威脅,“等會記者上來采訪,你個小兔崽子不許亂說話,要說老子對你好,還要說你親爹要帶你出國享福,聽到了沒有?”
然後又跟肖文菊說:“別哭哭啼啼的了,這個送走了,再抱養一個就是了,老子都沒有嫌棄你已經不能生了,你特麽還哭什麽哭,別把老子的財氣給哭沒了。”
交代完了之後,沈大河換了副笑臉,把謝小玉和餘書芳請到家裏,跟她們倆介紹老婆和兒子。
“這個小讨債鬼體弱多病,老子……我的工資都花在他身上了,鄰居們還亂造謠,說我對孩子不好,真是沒有天理。”
他摸摸兒子的腦袋,笑眯眯的問道:“兒子,你跟兩位記者姐姐說,爸爸對你好不好。”
男孩跟大小魚兒一般大,吓的瑟瑟發抖,“好……好的”
只要按照爸爸說的做,他今天就不打人,他是這樣說的。
餘書芳都看出小男孩是害怕的,不忍心,“小朋友別害怕,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呀?”
“沈……沈葉淮。”
沈長河拍了兒子後腦勺一巴掌,“蠢貨,老子告訴過你,你親爹姓賀,你現在叫賀葉淮。”
一個姓,好幾萬塊呢,那個華僑家裏真有錢,聽說在國外的資産有好幾百萬呢,他都不敢想象。
“賀……我叫賀葉淮。”
謝小玉一言難盡了。
她在平行世界見過這個男孩,是在大小魚兒高中的時候,賀葉淮回國,正好跟大小魚兒在同一所學校,尤其和小魚兒,兩人成了死敵,從高中鬥到大學。
謝小玉還很奇怪,為什麽賀葉淮跟小魚兒那麽大的仇。
後來她只看到賀葉淮在國外的經歷部分。
據說他只是他父親出國前在國內留下來的私生子,十年後父親找回來,是為了給國外的雙胞胎女兒治病。
他父親把他帶到國外後,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不要他了,一個十歲的孩子就這樣流落在異國他鄉的街頭。
賀葉淮受的遭遇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後來他回國之後,發現疼愛他的養母肖文菊死了,他瘋狂的報複養父沈大河,沈大河這個男人最後死的很凄慘。
謝小玉一直沒有搞明白,小淮為什麽總是跟大小魚兒作對。
現在她知道了。
小淮不是華僑的私生子,大小魚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