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認為這個時候最好什麽都不做, 你覺得呢?”刀疤将武器掏出來之前，一只修長的戴着手套的手按住了他。
“你是什麽東西?”刀疤暗自用力，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 頓時警惕地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旁邊的小醜。
這個臉上畫着愚蠢油彩的家夥，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為什麽他一點都沒有發覺?
“你又是什麽東西?”小醜笑嘻嘻點了點他的手，刀疤手心一空，懷裏的武器無故消失。
“你！”刀疤臉色巨變，單憑小醜的這一手, 就知道他恐怕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不過沒關系, 刀疤露出詭異的笑容, “你以為你能阻止的了嗎?”
刀疤期待地向不遠處看去，今天來的又不只他一個人，眼前的小醜能瞬間制服他, 并不意味他能同時阻止好幾起事故。
行動！刀疤用特殊手段聯系分散在游樂園各個角落的同伴，迫不及待想欣賞小醜的變臉。
“怎麽回事?”預想中的大□□并沒有發生，就在他發出信號的同一時間, 所有人都失去了聯系, 刀疤終于不再淡定, 一臉震驚地看着依舊熱鬧歡快的游樂園，以及眼前這個神秘莫測的小醜。
他剛才眼睜睜的看着小醜随意的揮了揮手，離他最近的同伴就這麽莫名消失了。
這絕不是下線, 而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星網作為人類的第二個家園從來沒有人能夠在這裏剝奪別人的生命, 就算是星網的主宰光腦也沒有這樣的能力。
但眼前的男人就做到了, 刀疤感覺到了久違的恐懼戰栗, 幾乎是想也不想就做出了原地下線的決定。
可這不過是妄想罷了，刀疤幾經嘗試無果，眼前依舊是笑眯眯的小醜和充滿歡聲笑語的游樂園，如果說一開始他對這個游樂園對小醜十分不屑，那麽現在，對着這看上去仿佛沒有一點危險的游樂園，和被許多孩子圍在中間十分受歡迎的小醜，卻感到了一股油衷的恐懼。
“想不想放風筝?”小醜挨個摸了摸孩子們的小腦袋，笑眯眯提議。
“想！”大多數孩子不知道什麽是風筝，但這一點也不影響他們回答的大聲。
作為游樂園最受孩子們喜歡的NPC，會給他們發氣球會變魔術的小醜在孩子堆裏一向有着無人能比的人氣，他的話向來比爸爸媽媽的話好使，即使不知道放風筝是什麽游戲，但小醜願意帶着他們玩兒，他們就已經很高興了。
孩子們團團圍住他們喜歡的小醜叔叔，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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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風向正适合放風筝，相信你們一定會喜歡的，不過首先，我們需要一個風筝。”小醜将目光移向刀疤，“也許你願意當這個風筝?”
明明還是一樣的表情，看小朋友對他的信賴就能知道眼前的小醜有多無害多親切，但見識過這個男人另一面的刀疤，卻一點也不敢小瞧他。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最好不要拒絕，不然後果他很有可能承受不住。
“我願意。”刀疤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他也算的上在屍山血海裏摸爬打滾多年，只要能活下來，他不介意吃點苦頭，而且還有這麽多孩子在這裏，以他對這家游樂園和眼前小醜短暫的了解，他們應該是不會做出太過血腥的事。
刀疤自認為自己能夠承受的了，可接下來的一切卻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也不知道小醜是怎麽做的，他一個兩米左右的大塊頭突然變得輕飄飄起來。
“哇哦！”孩子們驚奇的叫了起來。
小醜打了一個響指，刀疤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變成了一個大字形，一條細細長長的線圍着他的腰部繞了一圈，線的另一頭就掌握在小醜手中。
刀疤心中浮起一股殺氣，被控制不能動彈的感覺太過憋屈，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每當小醜手中的線輕輕晃蕩，他的身體就會随着他的動作上下移動，這種全身都被掌控在別人手裏的感覺對刀疤來說實在是一種再屈辱不過的戲耍方式。
殺人誅心，刀疤想過無數種被虐待折辱的可能，卻沒想到最終受到的卻是精神攻擊。
他更加沒想到的是，這一切還只是開始，如果說被小醜拉着随風飄搖是一種屈辱的話，等風筝的線掌握在什麽也不懂的孩子們的手裏，刀疤覺得，還不如任由小醜侮辱。
小朋友們都沒有放風筝的經驗，在小醜手中輕易能飛得很高的刀疤風筝，到了小朋友手裏卻完全不受控制，一個不小心就會在風的作用下摔進草地裏。
雖然摔在草地上并不疼，但這種如同垃圾一般的摔倒方式帶來的屈辱感，比起真刀實槍的打鬥卻要高了無數倍。
他想大罵，想捏爆他們的腦袋，最終卻只能做一個面無表情的、無法發出聲音的、一動也動不了的“風筝”。
刀疤心中的火焰越燒越烈，如果目光能殺死人的話，在場的一個都跑不了。
可惜在他身邊的都是一群看不懂臉色的小朋友，唯一能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小醜對此也毫不在意，刀疤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孩子們拉着乘風而起，然後摔倒在地。
“叔叔你有沒有摔疼呀?”放風筝的小孩兒一臉歉意的看着面無表情的刀疤，他也想像小醜叔叔一樣一下子就把風筝放到天上去，可是他好笨，到現在還沒有學會。
他心疼地摸了摸刀疤的臉，幫他把沾在臉上，身上，頭發上的草屑認認真真拍掉，看上去虔誠無比。
“不用太愧疚哦，這位叔叔是真心想陪小朋友們玩，你們看他臉上都是笑容。”小醜伸手拉住他的嘴角貼心地給他扯出個微笑唇，“而且你們看風筝輕飄飄的摔在地上一點都不疼。”
小醜抓起刀疤往地上一丢，輕飄飄的刀疤果然像氣球一樣彈了起來。
小朋友們向刀疤看過去，雖然笑容有些奇怪，但這位叔叔确确實實是在笑，再加上刀疤身上确實沒有一點傷口，天真的小朋友立刻就相信了小醜的話。
“謝謝叔叔！”
“我來給你拿着風筝，你拉着線往前跑。”小醜将線遞給剛才的小男孩兒，有了小醜的幫助，小男孩只要飛快往前跑就可以。
果然不一會兒，鼓鼓囊囊的刀疤風筝終于晃晃悠悠飛向了藍天。
“耶！”小男孩激動的跳起來，其他小朋友也羨慕地看着他。
“好了，輪到下一個小朋友了。”
就這樣，每個小朋友都體驗了一把放風筝的感覺，一個個全都玩得小臉紅撲撲，看上去興奮不已。
而作為工具人的刀疤，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折磨，已經累的連心中的憤恨都生不起了。
“好了，現在大家都學會放風筝沒有?”
“學會啦～”小朋友們拖着長長的調子大聲回答小醜的問題。
“既然都學會了，那麽就應該獲得獎勵。”小醜一個響指，每位小朋友手中都憑空出現了一個風筝，不過這些風筝不再是刀疤的模樣，而是變成了正常的童話游樂園NPC形象。
“哇哦，謝謝小醜叔叔！”顯然比起醜醜的刀疤風筝，還是眼前的風筝更加符合小朋友的審美，拿到風筝的小朋友一個個興高采烈，道過謝後就迫不及待地帶着屬于自己的風筝向不遠處休息野餐的爸爸媽媽跑去炫耀。
“謝謝叔叔那麽辛苦陪我們玩”熟悉的童聲響起，正在懷疑人生的刀疤回過神，果然是一開始那個小女孩，經過剛才的事情，他已經不再把她當做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他冷冷地看着她，想看看她還想耍什麽花樣。
“這是我的糖果，我把它送給你。”
刀疤低下頭，認出這是游樂園門口發的糖果。
“我也把它送給你。”
“還有我，謝謝叔叔陪我們玩。”
“我也給你。”
剛剛四散跑開的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全都回來了，在父母的鼓勵下他們争先恐後的将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送給他。
“……”刀疤。
“這位叔叔不太喜歡說話，謝謝小朋友們的糖果。”小醜笑眯眯的接過小朋友的糖果将它們強硬地塞進刀疤的口袋中，“叔叔有些累了，小醜叔叔帶他去休息。”
“嗯嗯嗯，小醜叔叔再見，風筝叔叔再見。”他們玩了這麽久也有點累了，于是十分理解的讓開路，一個勁地沖他們揮手道別。
“看看，陪你們玩多累呀，這位叔叔願意陪你們玩你們要謝謝他。”孩子們可能不懂，可作為大人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男人看上去并不心甘情願，這裏面肯定有些不對勁，但既然小醜不告訴他們，問題應該不大，他們也就沒有深究，安安心心做起無憂無慮的游客。
“不過如果別人不願意的話，可不能非要人家這樣陪你們玩。”這是一位體格和刀疤相似的老父親，說實話他特別擔心自己會步這位風筝叔叔的後塵。
其他家長連忙附和，他們也擔心熊孩子們會心血來潮讓他們當風筝，那未免有些太過費父母了，大家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雖然風筝叔叔很辛苦，但我們更喜歡小醜叔叔送的風筝。”小朋友們到底是閱歷不到家，即使極力掩飾也不難看出，有了小醜送的風筝的對比，他們其實是看不上真人版風筝的，甚至還有些嫌棄。
“……額，那就好。”雖然很慶幸逃過一劫，但是被嫌棄還是略微有些不爽的，家長們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總之就是很微妙。
“你打算什麽時候放了我?”另一邊，被小手拎着越走越遠的刀疤越來越心驚。
原本他以為經過剛才的折辱小醜機就會放了他，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那麽回事?領教過他手段的刀疤徹底慌了。
“你不會以為這樣就算了吧？”小醜的聲音聽上去比他更加驚訝，“像你這種亡命之徒也這麽天真的嗎?”
這個時候知道怕了?那做壞事之前為什麽不多想想呢?
“那你想怎樣?”刀疤憤怒地喘着氣，早知道這個人并不打算放過他，那他一開始為什麽要忍辱負重?
“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人最讓人惡心了，有種放我下來我們單挑。”反正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了，大不了一死，刀疤瘋狂掙紮起來，恨不得和小醜拼命。
“我都抓住你了，為什麽要和你單挑?”小醜對他的瘋狂無動于衷，一路蹦蹦跳跳拉着刀疤氣球往更前走去。
眼看越走人越少，環境也越來越僻靜，刀疤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覺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
早知道就不應該答應來這座邪門的游樂園找茬，刀疤毀的腸子都青了。
“像你們這樣的人，根本就無法理解我們這些無感症的感受，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死亡一步步來臨的那種恐懼，但我們有什麽錯呢?我們是自己想得無感症的嗎?你知道那種看着自己以前喜歡的東西開始變得稀松平常，自己的愛人和愛自己的人的情感慢慢也無法帶來任何觸動，漸漸對所有的事情失去興趣，變得麻木不仁是多麽可怕卻又無力阻止的事情嗎?
我們也不想這樣，可偏偏命運就是這麽不公平，我們必須得自救，一旦徹底對所有事物徹底無感，我們就會死，所以我們給自己找些刺激有什麽錯呢?
你們是正常人，就算失去身體也依舊可以活着，我們制作□□也不過是想尋找刺激，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小氣?更別說這裏還是全息網絡，就算今天我們真的成功也根本不會對你們有多大的損失不是嗎?為什麽不能放過我呢?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呀！
我為什麽會患無感症，因為從小就沒人愛我，他們在危險來臨的時候，把還是孩子的我推了出去，我真的好疼，為什麽偏偏是我?十幾年啊，我每一天都活在疼痛裏，最後好不容易快見到曙光了，我最信任的愛人和朋友，他們居然為了利益聯手背叛我，我不過是想好好活着呀，為什麽那麽難?”
刀疤越說越激動，整個人看上去涕泗流漣毫無理智。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道理?是不是覺得這樣說我就會同情你，放過你?”小醜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
不過被小醜冷冰冰的眼神整個凍住的刀疤覺得還不如像之前一樣無視他，至少不會帶來這麽強的壓迫了。
吓人，太吓人了，他真的會殺了他，苦肉計失敗的刀疤瑟瑟發抖，整個人控制不住的戰栗起來。
“你不是好奇那些人到哪裏去了嗎？現在你就去陪他們吧。”小醜笑眯眯地說出了最冷酷的話。
這是要殺了他嗎？刀疤絕望不已，認命地閉上眼睛。
他真的完了！頸間一痛，失去意識之前，刀疤不知為何想起了給他糖果的孩子們。
他原來，也應該和他們一樣無憂無慮啊。
拍拍手将被打暈的刀疤丢給迷宮幽靈，囑咐幽靈給好好給他們安排一頓大餐，小醜恢複笑容慢慢轉身離開。
然後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等他的扶危。
沒想到扶危居然會在這裏，小醜的笑容一僵，随後若無其事的向她走去。
有什麽好心虛的，他不過随手收拾了幾個壞人。
話雖如此，看到扶危那雙清澈的眸子，小醜還是忍不住美化自己的行為:“那個……為了孩子們的安全……”
“我知道的，辛苦你了！”扶危一臉感激地看着小醜，要不是他反應的快，他們游樂園準備了好久的慶典就要被毀了。
如果意外真的發生，不說這其中的損失以及後續惡劣影響，其中受打擊最大的無疑是立志給每個來游樂園的人帶去快樂的扶危。
百大那會兒的恐怖襲擊還沒過幾個月，當時的恐怖場景扶危現在還歷歷在目，她不敢想象本來開開心心來游樂園玩的游客，特別是孩子們，遇到這樣的事情會産生多大的陰影。
光是想想扶危就覺得難以接受。
“那些壞蛋真的太可惡了！”扶危一點也不覺得小醜的行為過分，知道消息的時候要不是走不開，她恨不得親自動手暴揍他們一頓，有苦衷怎麽了?這根本不能作為他們做壞事的理由，“雖然說他們或多或少曾經都是受害者，這是他們沒有辦法選擇的事，但由受害者變成加害者，卻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扶危一頓發洩下來，小醜始終微笑着傾聽，慢慢的扶危也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剛才有些過于激動。
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是不是太吵了?”
“沒有，剛知道的時候我比你還激動。”從頭到尾收拾敵人十分冷靜的小醜看着扶危害羞的樣子，貼心地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是吧，實在是他們太過分了，面對這麽多可愛的孩子和無辜的人，但凡有一點良知就不可能下得去手。”小醜這麽一附和，剛還覺得自己太激動的扶危頓時如同找到知音。
兩人就這樣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慢慢地扶危才終于發洩完心中的後怕。
“那就讓他們待在迷宮裏嗎？”
“是啊，待到他們知道錯了為止。”小醜笑眯眯回答，一點也不提他讓迷宮幽靈對他們的特殊照顧的事情，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說了一件多麽稀松平常的事兒。
“這會不會那啥……非法咳咳拘禁什麽的?”扶危心裏有些沒底，但她也不想放了那些人，特別是知道在星際無感症不管做了什麽都不必負刑事責任之後，總覺得就這麽輕飄飄的放過他們，太過便宜他們了，犯了錯就應該要接受懲罰。
“我們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小醜驚訝地笑了起來，“明明是他們自己在迷宮裏舍不得出來，和我們有什麽關系呢？”
“也是哦，我們只不過是開游樂園的，哪裏能管得了游客玩不玩呢？”扶危立刻就被說服了。
“而且說不定他們運氣好通關迷宮能因禍得福治愈無感症呢？其實除了他們自己的選擇，大環境的影響肯定也是造成他們悲劇的一大原因吧?”扶危不知道怎麽就想起前世聽過的“人性善惡論”，雖然她無法定論人性本善還是本惡，但她至少知道一個簡單的道理，那就是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一個人最終能變成什麽樣子擁有怎樣的世界觀，絕大多數都和他所接觸的東西所處的環境分不開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些太過聖母了?”扶危說了好長一段話，才意識到小醜一直沒出聲，頓時有些心慌。
“沒有，只是有些好奇你為什麽會希望他們治愈?就算他們今天沒有搗亂成功，但在此之前他們做過無數壞事，這是沒得洗的不是嗎？”
“我是覺得，首先不管怎麽樣，如果能治好他們的無感症總是好事，我們也不能關他們一輩子，如果他們真的運氣好能治好就當是為星際治安做貢獻了。”扶危當然知道他們罪無可恕，但她更加知道以星際的法律她根本拿他們沒辦法。
“他們死了一了百了沒有任何價值，可一旦他們的無感症被治愈，那麽曾經他們做下的那些錯事是不是就能重新清算了?憑什麽他們犯了錯只要有病就不了了之，不用為自己的錯誤負責?這樣對那些受到傷害的人來說未免太過不公平，比起讓他們毫無價值的死去，還是好好活着為自己曾經造過的孽負責更加劃算一點。”
死亡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這就是扶危的态度，這裏面不可避免有她不想看人死去的心軟，但小醜也知道她說的很有道理。
“那就祝他們好運吧。”小醜當然不會嘲笑扶危的心軟，在他看來，這正是這位小園長身上最可愛的地方。
心軟卻不失原則，很好的一種品質不是嗎？
但那些被他特別關照的人能否像扶危希望的那樣治愈無感症重新做人，小醜卻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抵禦不了誘惑走上邪路的人本就沒有那麽堅定的信念，小醜并不看好他們，但如果這裏面真有人能夠通關重重考驗治愈無感症，那麽也就證明這人并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如果真有這樣的人，給他一條命活着贖罪，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