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曾有一個人(5)
曲峥寅坐在床上,眼神驚疑不定,腦子裏各種思維糾纏在一起,最後什麽思路都理不出來。此時窗外月明星稀,明亮的月光透過未關的窗戶照入房中,房間裏簡單的家居擺設都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扭頭看着樂堯,曲峥寅的臉隐藏在月光的陰影下,看不清晰。樂堯是個開朗的性子,對自家好友又是完全信任,他推了推曲峥寅,讓曲峥寅在小小的床板上讓出一塊空地,然後心安理得的爬了上去,躺好。
曲峥寅沉默的挪了位置,心中的情緒從震驚到無語,特別是看到樂堯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理直氣壯的說:“快點躺下,冷死了,我還要蓋被子呢!”
看了對方那張半隐在他的陰影中的笑臉,曲峥寅躺了下去,樂堯立刻拉上獸皮被子,一把抱住對方的腰。像是剛剛從外面進來的一樣,他身上還帶着冷氣,曲峥寅嫌棄的推了推,說道:“怎麽大半夜的來了,你不是應該好好呆在蠻土嗎。”
“我趕來看你呀。”樂堯蹭了蹭曲峥寅的胸口,被對方嫌棄的推開,然後笑眯眯的說道,“我關心你嘛。”
曲峥寅仔細聽了聽門外的動靜,但他又不是超人,自然是什麽都聽不到,所以又回頭問道:“你身邊的護衛隊呢。”
“都甩了,我是一個人來的,是不是很厲害。”樂堯笑眯眯的看着曲峥寅,像是在邀功一樣。
“一個人,半夜裏,穿過叢林,從蠻土部落到小荒村?”曲峥寅挑了挑眉頭,語氣中滿是探究,顯然是不相信,“連雄性們都不敢做的事情,你一個人就能做到了?”他調整了自己的姿勢,側躺着和樂堯拉開一段距離,臉部隐藏在黑暗中,帶着危險的氣息,“要不要說一說你是怎麽過來的。”
樂堯滿臉的不忿,張嘴就要反駁,可他臉上流露出一抹迷茫:“啊……反正我就是一個人過來的!”最後他只能這麽說。
曲峥寅暗自将此事放在心底,不着痕跡的問道:“那個瘟疫獸人呢?”
樂堯滿面疑惑:“什麽瘟疫獸人?”
曲峥寅舔了舔嘴唇,眉頭皺緊,眼睛微閉,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麽回事,他又回到了昨天之前,或者說是明天之前。這又是怎麽一回事?明明他已經重生在這個世界,為何時間又再次為他後退?
曲峥寅想着想着,越來越躺不下,樂堯久久沒有收到回應,有些不滿的扯了扯他的胳膊,說道:“什麽瘟疫啊!”話說到一半,曲峥寅猛地坐了起來,樂堯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下的尾音上挑。
掀開被子,抓着胳膊,把樂堯拉了起來,曲峥寅這才說道:“跟我去個地方!”
樂堯撇了撇嘴,慢慢吞吞的下了床,看着曲峥寅迅速裹好獸皮衣,嘆了口氣:“還好我沒脫衣服,不然就太麻煩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又興奮起來,“峥寅峥寅,我們去哪裏!是去探秘嗎!”
曲峥寅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對着樂堯狡黠地一笑,立刻讓對方興致大發,精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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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兩個人就一前一後下樓出了門。
這裏是原始社會,人們都保持着早睡早起的習慣,因此現在村子裏一片漆黑,唯一的照明來源卻是天上的月亮。在這樣的夜裏偷偷行動再簡單不過,不過兩人還是小心翼翼的盡量放輕自己的腳步,畢竟這裏還有巡邏守夜的雄性。
曲峥寅領着樂堯平安到達目的地,這個村子裏當之無愧最大的建築物。
樂堯覺得自己滿腔熱血好像潑在了冰山上,他氣鼓鼓的戳了戳曲峥寅,小聲的質問道:“你說的是村長家?這裏白天就可以進去好不好,想看哪裏看哪裏!那用這麽麻煩!”
“只是想找一個房間。”曲峥寅眯了眯眼睛,輕輕的笑着,“還有一個人。”
說罷,他就上前一步,輕輕推開房門。
這裏民風淳樸,夜不閉戶,正好方便了兩個不速之客。兩人潛入室內,樂堯看上去還是有些不滿意,但依然安靜的跟着他。此時似乎覺得進了這裏,就不會被巡邏的人發現,他在房間裏四處走動,只覺得這裏什麽特別的東西都沒有,他回頭看曲峥寅,卻見對方正死死盯着一面牆,在透過窗戶的朦胧月光中,隐約可以看到血紅色爬上他的眼底。
“曲……捷……”樂堯低聲叫他的名字,他對這種情況再熟悉不過,只不過這往往出現在雄性身上,他們稱這種雄性為瘟疫獸人。
瘟疫兩個字是怎麽來的,似乎這個大陸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就這麽自然而然的通用了。瘟疫獸人所象征的,只是暴漲的實力和毫無理智的攻擊,除非有能夠安撫他們的雌性。有這樣的能力的雌性近些年來已經沒有聽聞了,所以說,瘟疫獸人只能成為病毒的傳播者而存在。這是極其悲哀的,被整個社會抛棄,甚至連自己都抛棄自己。樂堯是一個地位頗高的雌性,因身居異能,而看過不少次雄性狂化的樣子。雄性狂化尚能自保,曲峥寅不過是一個柔弱的雌性,他狂化了又如何生存。
樂堯心中念頭煩亂,想來想去也找不到個頭緒來,最後他甩了甩腦袋,下定決心。如果曲峥寅真的狂化了,他就親自照顧他,偷偷的不讓別人發現就好。
這麽想着,回過神來時,就看到曲峥寅已經蹲在他一直盯着的那面牆前,上上下下摸索着。樂堯偷偷走上前,竟看到曲峥寅眼睛瞪得大大的,血紅色清晰可見,一雙修長的手死死摳着木制的牆壁,幾乎要将指甲摳出血來。在這寂靜的夜中,甚至能聽到對方喉中隐隐的低吼聲。
曲峥寅幾乎想就此忘記身邊所有事情,将這面該死的應當有一扇門的牆撬開,把那個神秘的巫琢巫醫抓出來,狠狠揍一頓,刀劈斧砍,四分五裂。好像又回到從前,腦袋裏渾渾噩噩的,什麽理智都不剩,只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又有另一個聲音在隐隐的提示他,這樣是無用功,與他與任何人都無用,與其在此浪費時間傷害自己,還不如暫且回去,另作圖謀。
他深深地吞咽着,盯着自己放在牆上的雙手,一時間停止了動作,不知道此時到底要做些什麽。身旁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拉了下來,曲峥寅呆愣的看去,只見樂堯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把他的雙手抱在懷裏,一邊揉一邊眨着眼睛,把眼淚憋回去。
“峥寅,我們回去吧……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歡阿蠻,要是早知道我絕不會和他訂婚的。”他的聲音顫抖着,越說越艱難,最後竟哽咽了起來,“都是我的錯,峥寅你不要狂化好不好。”咬住下唇,竟是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曲峥寅感覺清涼的液體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手上,胳膊上,也一點一點喚回他的理智。他看着樂堯,眨了眨眼睛,将對方的話放在腦子裏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竟然以為他會狂化。雖然很感動對方不離不棄,但懲罰也不能落下。
他張口剛要說話,就聽樓上傳來一聲怒吼:“誰在下面!”
竟是村長的聲音。
兩人對視了一樣,然後迅速就往門外跑,可剛剛推開門,就見遠遠的一抹火光向這邊移動,是村子裏守夜的雄性。
這下可是無路可逃了,正打算束手就擒,憑着樂堯的身份,即使被抓到,頂多就是有點尴尬而已,造成不了什麽損失。
一陣冷風忽的從他們側面襲來,在黑暗中,來者的毛皮淺淺的反射着銀色的月光,兩個雌性還未能反映過來,就被這突如其來的獸人帶走了。
這僅僅不過瞬間,一只黑熊從二樓破窗而出,轟然落在地上,它憤怒的四下張望,卻絲毫未見人影。這番響動也驚到了遠處巡邏的人,很快,那火光就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來。
這些曲峥寅和樂堯已經看不到了,兩人俯在不知名的野獸的背上,只能死死抓着對方銀色的皮毛,緊緊閉上眼睛擋住疾風,突然就被甩到了地上。
曲峥寅察覺的自己被甩了出去,立刻睜開了眼睛,他總覺得這個野獸似曾相識,似乎就是明天他将要安撫的那個瘟疫獸人。可那銀狼此時明明還是一個毫無理智的瘟疫獸人,又怎麽能像這樣無緣無故的幫助他們呢?
對方的速度很快,曲峥寅只能看到一抹銀色的殘影跳上屋頂,迅速遠去。
從地上站起身來,發現兩人竟齊齊站在自家門口。面面相觑一會,最後還是灰溜溜的鑽回家裏。
這一夜對樂堯而言過得頗為刺激,先是自家好友出了問題,又差點被發現,最後還被一個陌生的雄性救回家。饒是他這麽精神旺盛的人,一坐在床上就不住的打哈欠。曲峥寅比他也不恐多讓,于是兩人什麽都沒說,齊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敲房門,曲峥寅被吵醒了之後也不想動,任由外面的人做無用功。等到樂堯終于睜開了順眼,不情不願的瞪了他一眼,才拖拉着腳步走下床開門去。
門外站着一個眉頭緊鎖,滿臉戾氣的獸人,本以為出來的人是曲峥寅,卻沒想到是樂堯大人,吓得他差點跪下。
“樂堯大人,村長說,村子裏新來了一個獸人,讓大家都去廣場上集合。”獸人抵着頭,畢恭畢敬的說。
“我們也去看看吧。”還不待樂堯拒絕,裏屋曲峥寅就開口了。
樂堯當然不會拒絕曲峥寅的要求,立刻點頭稱自己一會就到。關上門,就見曲峥寅揉着眼睛下了樓。
“來個獸人而已,怎麽今天你這麽有興趣?”
“只是覺得像是故人而已。”曲峥寅裂開的嘴唇遮掩在手掌下,他眼睛彎彎的,笑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