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在縣衙交代了番布局, 陸熠就離開了。
清靈縣民心浮動,災患已經非常緊急,沈安知道陸熠的謀劃是此地唯一的生機, 是以他一刻都不敢怠慢,在裴縣令的協助下,立刻在府衙旁邊開設粥攤, 開始接濟災民。
擁堵在縣衙門口哀聲叫罵的大批災民,見到官府搬出了大量的糧食補給, 又被好生安撫了一番後,大部分人情緒都漸漸穩定下來, 開始排着隊接受粥米的施救。
幾個時辰過去,百姓們吃飽了肚子大都離去, 只剩下為數不多的人依舊圍在府衙周圍, 拿一雙戒備的眼睛,時不時地往衙內瞄。
裴縣令按照陸熠的吩咐, 悄悄派人盯着這些留下的人, 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前來禀報。
布局好了這一切, 裴縣令悄悄往沈安一側站了站, 還有些遲疑:“沈大人,這些圍在縣衙四周的人,真的有問題嗎?”
他看着這些人的面相, 都與清靈縣當地人的面容并無不同, 怎麽會和遠在北疆的突厥有牽扯呢。
聽說突厥人長相粗陋,很是彪悍兇猛,可這些百姓的面容都是江南長相, 一點都沒有攻擊性。
沈安倒沒有他這麽憂心忡忡, 只道:“既然陸将軍有此猜測, 我們不妨一試。”
“是,是,沈大人說得對!”裴縣令一想,悻悻地閉了嘴,走投無路之下,陸将軍的法子是唯一可以救清靈縣百姓于危難的了。
沈安又在粥攤暗處留心觀察了一會兒,見周圍布局妥當并無異常,又吩咐了裴縣令幾句,徑直從後門走出了縣衙。
沈府的小厮慶德正在後門候着,見到主子出來,連忙迎上去:“主子,咱們今日去哪裏?”
沈安望一眼逐漸灰沉下去的天空,轉身就上了馬車:“去榴園,要快!”
陸熠已經來了清靈縣好幾日,在這樣的小地方,兩人沒有迎面撞上已經十分難得,他一定要阻止霖兒出門,等到本地災患清除、陸熠離開再讓她現身于人前。
否則,霖兒現在懷着身孕,要是被陸熠得知真相,後果不堪設想。
慶德打小跟在主子身邊,自然知道住在榴園裏的那位在主子心裏頭的分量,他将馬車趕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停在了榴園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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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撩袍下了馬車,徑直入內沒走幾步,遠遠就見到顧霖被藍溪攙扶着在院子裏散步。
他眉眼裏的焦急之色立刻被沖淡,腳步也忍不住放緩下來,只靜靜站在遠處望着那抹纖瘦的身影,仿佛在欣賞一幅再美不過的畫卷。
就這麽站了好一會兒,顧霖在院子裏轉了大半圈,一擡頭,就見到沈安遠遠地站在一側角落,臉上都是柔和的神情。
她朝對方露出抹笑容,叫了聲:“沈家哥哥來了。”
沈安方從怔忡中回過神,如夢初醒般,他咳嗽了一聲,掩去那種被人發現“偷窺”的不自然,應了聲:“嗯,看到你正散步,便沒有打擾。”
顧霖并未在此事上糾結,将人請進廳內坐下,又命藍溪下去沏茶。
見沈安眉宇間的憂愁焦慮之色比從前淡了些,她問:“沈家哥哥這幾日一直在縣衙中忙碌,水患盜匪的災患可找到解決之法?”
剛才紫雷禀報,縣衙門前的流民已經散開,龍大娘那邊的施粥也進行得很順利,三日之內,民心應當會穩定。
只是,過了三日後,縣內無毒的米糧用盡,不知道官府會不會調來新的白米供應上。
沈安信任顧霖,将今日縣衙內的情形大致跟她講了一遍,讓她暫時安心。
末了,他躊躇了會兒,才道:“霖兒,此次朝廷下派的京都大員是……陸熠,他已經于幾日前到達清靈縣,今日才遲遲在縣衙內現身。”
他甚至都覺得,要不是縣衙被憤怒的百姓圍困,陸熠至始至終都會躲在暗處不會露面。
這麽想來,倒應該感謝這場圍困,否則霖兒就會時刻有暴露的風險。
本以為顧霖會因為這個消息大驚失色,再不濟也應該面露不安,沈安沒料到她卻一派平靜。
她的眉眼很靜,白皙的肌膚在黃昏的光線下也明亮的驚人。沈安看着她的桃瓣杏眼微微撩起,眸中清澈無比,直直地望進他的眼,讓人有種不可自拔的沉迷。
“沈家哥哥,其實幾日前,陸熠就已經見過我。”她輕嘆,倒也無甚低落的情緒,“甚至,他邀我進入馬車,與我一同分析米商處的大米染上毒鼠藥一事。”
“什麽?!”沈安驚駭起身,臉色陡然大變,“他有沒有對你如何?有沒有威脅你?”
按照陸熠殺伐狠絕的行事風格,他想要對霖兒做什麽,霖兒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沈安腦中忽然閃過無數種立刻帶霖兒逃離清靈縣的法子,當地百姓如何,水患如何,盜匪如何,乃至北疆的戰事如何,他統統都顧不上了。
霖兒受了這麽多的苦,險些命喪懸崖,好不容易脫離定國公府,難道又要重蹈覆轍,被困到那座曾帶給她無數痛苦的牢籠中去麽?
不,他絕不允許!
他臉上的震驚懼怕太過明顯,顧霖連忙起身扯住他的一角衣袖,讓他先坐下:“沈家哥哥不用擔心,陸熠他……他沒有認出我。”
“陸熠身邊的徐達曾私下尋到榴園,告知我陸熠曾于我墜崖時,也一同墜落崖底險些喪命,醒來之後就失去了近幾年的記憶。現在對他來說,我就是一個陌生人。”
頓了頓,她瞧見沈安臉上一瞬即逝的不自然,心裏頭的疑惑更深,問:“那日我墜崖,沈家哥哥有沒有在四周搜尋過?”
其實,徐答并無理由撒謊騙她。
也許,陸熠的确于她一同墜下懸崖,只是墜落的方向不同,沈安在救自己時,并沒有發現陸熠?
沈安回避開顧霖的目光,心底有些發虛,只模棱兩可地回:“也許……也許是當時見到你受傷,我方寸大亂,沒有發現陸世子。”
顧霖點點頭,沒有再深究此事,又道:“撇開我與他的從前糾葛,陸熠在朝中能力的确卓著,既然聖上将他派來清靈縣,當地的災禍解決之日應當不遠了,等到他返回京都,我這個陌生人也不會再留在他的記憶中。”
“即便是如此,陸熠畢竟不是凡人,這幾日你先不要出門,免得與他再碰上面。”沈安還是心中擔憂,恨不得兩人從此之後再也不要碰面得好。
顧霖搖頭,烏黑發上一支紫色琉璃簪流蘇微晃:“陸熠他……就住在榴園旁邊的森園內。”
“那……那你立刻搬走,”沈安說着又要起身,“搬到一處離他最遠的宅子,我這就命下人……”
“兩座園子一牆之隔,他是個疑心很重的人,”顧霖依舊搖頭,“如果我有任何異樣舉動,勢必會引起他的注意,再惹得他派人去查個中緣由會更加麻煩。倒不如依舊住在這裏,只當自己是個與他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罷了。”
聞言,沈安只得止住動作,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其實霖兒說得一點都不錯,陸熠此人疑心頗重,一旦他察覺到異樣,命隐衛徹查霖兒的身份,當年的時再現于人前時,不知道陸熠又會做出什麽事來。
更何況,顧氏一族還困在大理寺遲遲沒有被判罪,一切都是未知數。
這次倒是他沉不住氣了。
想到自從來了清靈縣自己就在霖兒面前頻頻失策,沈安心裏不是滋味,咳嗽幾聲強掩尴尬:“霖兒考慮得周全,是我心急想得少了。”
“沈家哥哥已經幫我頗多,霖兒感激不盡。”顧霖露出抹笑,将二人的關系拉得遠了些,“作為報答,霖兒會繼續與陸世子商談龍大娘粥鋪的事,他既然已經失去記憶,只要我平時小心謹慎,不會出什麽岔子。如今清靈縣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已經牽扯到北疆的戰事,我不能袖手旁觀。”
“霖兒,我不要你的報答,其實我……”
“沈家哥哥,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平白受你照拂。”顧霖打斷了沈安亟待說出的話,清澈的眸子沒有一絲雜質,平靜地回望過去。
那裏面,除了真誠的感激,沒有半點男女之情。
即使沈安心底對二人繼續接觸很是抵觸,但見到顧霖堅定的神色,終歸将勸阻的話咽了回去。
他很想對她說,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贏得她心中的一席之地,并不需要她任何報答。可他也明白,霖兒始終都在回避他的情意,分寸拒絕得如此明顯,他甚至都不敢再更進一步,怕真到了捅破窗戶紙的那一天,霖兒會徹底遠離自己,連靠近都無法了。
沈安寬大的袖口漸漸垂落到身側,手指下意識地去觸碰腰間那只靛藍色的荷包,思忖着再等等吧,也許再等一些時日,霖兒會改變主意,能夠接受他的心意。
……
沈安将陸熠到達清靈縣的消息帶到榴園後,又囑咐了幾句保護好自己的話便離開了。
顧霖站在廳前目送他。直到那道略顯清瘦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榴園外,她才轉身慢慢往室內走。
肚子裏的孩子月份漸大,身子更加笨重,加上之前墜崖身子虛弱,才站了沒多久她就覺得有點吃不消了。
藍溪小心翼翼地扶着小主人往裏走,她是個直性子,忍了又忍,還是沒把心裏的話憋回去:“姑娘,屬下覺得沈大人對您是真的好,比那勞什子陸熠可溫柔多了,姑娘為何不試着接受他?”
在她眼中,姑娘一個人住在這榴園裏,即使有百名死士暗中守護,但終歸是冷清了些。
等到肚子裏的孩子出生,再拉扯一個襁褓嬰兒長大,也着實辛苦。
倒不如接受了沈大人,兩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處,既不用怕定國公府的人前來為難,夫人和孩子也有了一個堅實溫暖的依靠。
她相信沈大人的為人,一定會将姑娘的孩子視如己出的!
顧霖望了藍溪一眼,原本溫和清澈的眸子,此刻卻換上了嚴肅:“藍溪,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藍溪被她的目光看得一怵,垂頭喪氣地應聲:“屬下知錯。”
姑娘從來沒有用這麽嚴厲的目光注視過自己,不用想也知道,姑娘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看來姑娘是鐵了心不與沈大人進一步了,只可惜了二人有緣無分。
顧霖被攙扶着慢慢走到室內坐下,伸手添了一杯茶遞到藍溪面前。
藍溪受寵若驚,連忙擺手:“姑娘,屬下怎能喝您倒的茶!”
哪知道顧霖強行将茶盞塞入她的手中,拉着人坐到自己面前。
她的嗓音很輕柔,卻透着股莫名的堅定與倔強:“藍溪,沈大人是沈太傅唯一嫡出的子孫,前途不可限量,沈府滿門也都對他寄予厚望,我身份如此尴尬,現在這般隐姓埋名依附于他,已經讓他陷入危險之中,又怎麽能恩将仇報,将他及沈府陷入困境?”
“更何況,我對沈大人,至始至終都沒有男女之情。”
藍溪聽得心裏難受,不明白像姑娘這般好的人,為什麽命運會如此艱難,她又隐隐聽出了這話裏隐含的意思,猶豫地問:“姑娘的意思,是要與沈大人告別?”
“嗯,”顧霖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仰起臉去看窗外霧藍藍的天,“還有一月左右,這孩子應當會降生了,等孩子出生,清靈縣的水患解決,我就與沈大人道別。從此,他回京都好生走他的仕途,擔負起振興沈府的重任。而我,也該暗中探一探大理寺的消息,并且去尋找母親的屍首。”
“可沈大人會答應嗎?”藍溪不認為這道別會這麽輕易完成,“沈大人一直往京都派人打探消息,是鐵了心要跟姑娘您統一戰線的。”
“正是因為如此,才更要讓他斷了這個念頭,再也不要插手顧氏的事了!”顧霖柳眉微蹙,顯然也沒有想出萬全的方法,“京都官場水很深,連父親這樣浸、淫朝堂幾十年的老臣都一朝覆滅,沈大人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泥淖,他不可以再沾惹半點顧氏的事了。”
沈安已經為她付出足夠多,沈府也暗中對顧氏多加照拂,她更應該當斷則斷,不讓有恩于自己的人與家族時刻踏在險境的邊緣。
——
森園書房
夜已經很深,外頭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一顆星子也無。
陸熠獨坐在桌案前,案上的一大堆密信已經被一一閱覽過,在角落堆得有半人高。
男人卻沒有離開,而是沉默地坐着,脊背挺直,修指一下又一下,緩慢而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發出悶悶的“篤篤”的聲響。
他的鳳眸很冷,漆黑得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湖,讓人看不懂裏面究竟醞釀着怎樣詭谲的籌謀。
此刻,那雙幽邃的眸光正緊鎖着桌案上的物件——一只鑲了金的紫潤靈镯,以及那只他一路佩戴的淡青色荷包。
望着眼前二物,他的腦海中卻不斷閃現沈安腰間那只靛藍色的荷包,雖只是粗略掃過一眼,可莫名的,陸熠覺得這荷包刺眼得很,要不是自己當時刻意克制,那只荷包恐怕已經被他手中的劍劃個粉碎。
那一刻的怒氣來得詭異又迅速,連他自己都尋不出原因,好像這種強烈的憤怒是早已隐藏在內心深處,只等一次刺、激就可以完全爆發。
可是,為何他會因為這樣一只平平無奇的荷包動怒?
男人的劍眉緊緊皺起,眼裏漸漸浮現出疑惑。他長指一挑,将淡青色的荷包捏在手中,細細地拂過上頭并不缜密的紋路,有幾處花紋甚至因為繡制者技巧不佳,被硬生生打了幾個醜陋的結。
這樣的荷包,竟然被自己珍藏在瀾滄院的書房密格內,縫制荷包的主人一定對自己來說頗為重要吧。
想到此處,陸熠高聲喚人:“徐達。”
下一刻,書房門被打開一條縫,徐達閃身入內,恭敬地朝座上的男人行禮:“世子有何吩咐。”
“這只荷包的來歷,你可知道?”男人将手中的荷包往前推了推,置于桌案邊緣。
徐達應聲上前,目光只在荷包上停留了片刻就飛快挪開,後背早已冷汗淋漓。
這讓他怎麽說?說荷包是世子夫人當初新婚時所繡?
只要這話一出口,不僅京都的老太君會将他的皮剝了喂狗,隔壁榴園的世子夫人怕是也會找他的麻煩。
他還盼着世子爺能夠多接觸幾回夫人,繼而可以想起從前的一切再與夫人繼續前緣呢!
現在世子夫人對定國公府的人唯恐躲避不及,世子爺又一點都想不起來從前的事,甚至世子夫人都與他屢屢碰面、與他同乘一輛馬車獨處了,世子爺還是沒絲毫想起來的跡象。
這個節骨眼,兩人從前的恩怨糾葛種種,怎麽也不該由他一個侍從來提。
萬一說出來,世子爺頻繁騷擾,世子夫人一氣之下再次跑得遠遠的咋辦?
到時候,世子爺會不會也要扒了他的皮?
光是這麽一想,徐達就覺得身上痛得很,仿佛自己已經遭受了那扒皮酷刑。
于是,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兩眼一閉否認道:“屬下,屬下不知。”
陸熠冷瞥了眼徐達緊張的神色,将淡青色的荷包重新別挂到腰間,又将紫潤靈镯放回漆黑雕花木盒中,這才開口:“上次要你查的沈夫人的身份,有無消息?”
隐衛的動作向來迅速,要查個人的底細幾個時辰就可完成,這次卻是整整過了幾日還沒有消息,他只能自己開口詢問。
徐達眉頭一跳,只好硬着頭皮回道:“回世子爺,隐衛查了幾天,所得的消息都與沈夫人之前的說法一致,而且,沈夫人似乎與刺史沈安大人來往甚密,沈大人今日白天還特地去了榴園拜訪,只不過呆了一會兒兒就走了。”
嘴上說得小心翼翼,徐達心裏頭卻在不斷腹诽:世子爺,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沈安大人在京都時就對夫人有非分之想,這會兒趁着您失憶,夫人孤立無援,行為更加沒有遮掩。您再不恢複記憶,可真就要被人家搶了老婆了!
“沈安?”陸熠果然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不禁神色晦暗起來。
一個初到江南治理水患盜匪的刺史,和一個失去丈夫、身懷有孕的婦人來往甚密,怎麽看都覺得奇怪。
今天白日圍困住縣衙的百姓剛被安撫住,沈安就扔下縣衙嚴峻的形勢,迫不及待地去榴園尋沈夫人,難道是有比水患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對方?
陸熠的心更加沉下去,鳳眸中閃爍着暗光,兩人都姓沈,可他卻從未在京都聽說沈安在沈府有一個出嫁喪夫的妹妹,那麽這位沈夫人與沈安又是什麽關系?
他唇角抿成一條直線,本就不甚紅潤的唇色,更加泛出一絲冷白。
“繼續查,注意別暴露。”陸熠嗓音沉沉,将目光落到沒有燭光照射到的黑暗角落,“還有,你去一趟縣衙,将沈安今日随身佩戴的靛青色荷包取了來。”
徐達正要領命,可腦子裏把世子爺吩咐的任務咂摸一遍,一下子沒轉過彎,脫口而出一聲“啊?”
世子爺什麽時候瞧上人家的荷包了?這是讓他去取麽,這擺明了就是讓他去偷啊!
陸熠神色很是平靜,沉冷的眸光挪到他身上:“怎麽,很難?”
“不,不難!屬下立刻就去。”徐達頂着那道極具威壓的視線,大着膽子一言難盡地看了主座一眼,轉身又出了書房。
徐達離開後沒多久,又有一名通身漆黑的隐衛入內,那隐衛臉生,表情非常嚴肅,臉上就跟覆蓋了層冰一樣。他上前先是恭敬行了禮,後将袖中的密保呈上去:“世子爺,今日徘徊在縣衙門口遲遲不離去的人底細都已排查清楚,除開幾名偷雞摸狗的小混混,其他幾人的确與突厥有過聯絡。”
“可有易容?”陸熠接過密信打開,一目十行地看過,将之扔在一邊。
“因對方防備心太強,我們派出去套近乎的人都沒能近身,”金林面無表情,“不過那些人入夜時分已經從縣衙離開,屬下已經派人暗中跟着,究竟是易容成清靈縣百姓的突厥奸細,還是被突厥收買了的當地百姓,今夜就會見分曉。”
“好,做得不錯。你且去盯着,有任何風吹草動,即刻派人禀報。”
“是,世子爺!”
書房門重新被關上,帶進一陣涼風。
陸熠推開靠椅,緩緩踱步到窗前。夜色很沉,從他站着的角度看去,榴園的屋舍內一片漆黑,只有廊下幾盞風燈顫巍巍地亮着,帶來些微弱的暖黃色燭光。
只可惜圍牆高聳,擋住了大片的視線,讓人看不分明園內的情景。
他微眯了眯鳳眼,淩厲的目光落在那礙事的高牆上,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