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已到達終點站,請要下車的乘客準備下車。已到達終點站——”

懸浮公交車上機械的女聲開始重複這句話。

此時正是深夜,窗外是失靈的紅綠燈,光線透過窗戶照進密閉的車廂內,幻滅洶湧。

車廂內末尾的座位上坐着一個少年,淹沒在了愈演愈濃的光影裏。

他體态偏瘦,皮膚是近乎透明的白,只有唇上還留着一抹豔色,一頭黑色長發齊腰。雖看着窗外,可萬物不能在他眼底留下顏色。

聽到車廂內的廣播後,他将靠在腳邊的黑色長柄傘提起,走到了後門處。

感應到有人接近,後門處升起一個紅外線探照儀。

時霁止步,等待機器完成檢查。

“時霁,性別Beta,居民ID:Z2601130601。”

“完成檢查,請下車,祝您一路順風。”

這裏是城市邊緣,裸露的鋼筋水泥像一頭巨獸一般憑空從地面上擎出,只有寥寥幾個路面警員在道路上巡視。

全息屏幕投射出深藍色的光線,上面播放着午夜新聞。

時霁擡頭看了一眼,确定那是一臺已經失靈的屏幕。上面播放着的幾年前的競選錄像,留着銀發的儒雅男人對着鏡頭誠懇說道:“新的生命就是新的希望,第三社會從沒有看輕過任何一位公民,alpha帶領我們走向成功,beta是我們最勤勞的朋友,而omega是我們所有人的母親。”

他神色略有動容,而之後又面無表情地收回眼神,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

淩晨兩點四十五,距離淩晨三點還有十六分鐘。

多出來的一分鐘源于生态調鐘。城市內所有機器将會進行格式刷新設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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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分鐘內,只有城市邊緣的機械守衛還在工作,進行崗位交接工作。

時霁細細嗅着空氣中的泥土味道接近邊緣的鐵絲圍欄,帶着金屬氣味的夜風微微卷起他的長發。戰鬥服上的鐵扣也在顫抖。

見有人來此,仿生機械警員走到了他的身邊,開始進行常規檢查。

“時霁,性別Beta,居民idZ……Z……”

機器警員開始不斷重複後面的數字。

突然,警員頭頂的紅燈亮起,在黑色中顯得尤為醒目。

“無法識別身份,無法識別身份……正在向守夜人——”

時霁沒想到藥效過的這麽快,面無表情抽出傘柄內的特質刀刃,一腳踏上面的的路障躍至警員身後,将刀刺入仿生警員的身體中破壞電路,另一只手将警員腦袋向後用力一掰,按下處于機器人頸部的按鈕。

動作一氣呵成,很熟練。

很快,機器人不再掙紮,時霁在數據傳輸到燈塔前排除了威脅。

他一只腳将地上的傘身踢起,将傘柄和傘身重新拼裝好。

又将手腕湊至嘴邊,用嘴叼出藏在手套裏的皮筋,将一頭的長發紮起,掀起馬路邊的井蓋,順着梯/子爬進下水管道。

下水道中昏暗潮濕,污水中閃着綠色的幽光。

“水源”的持續時間越來越短,從原本的三年變成了如今的六個月。

時霁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邊思索一邊貼着鐵壁前行。有些事他也想要親口去問博士。

就在快要到達目的地時,空蕩的下水道內響起了腳步聲,回音聲一陣接着一陣,空靈而神秘。

保險起見,時霁将自己掩在了彎道處,用左手掏出小刀。很快,腳步聲消失,可在他轉過頭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一張巨大的臉。

随後眼前就是一片漆黑,伴随而來的是頭痛,密密麻麻,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啃咬着腦中的神經。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聽到了一個女聲。

溫暖而又熟悉。

女聲吟唱着遠古時期的一段童謠: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歡迎回家,我的孩子。”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

稚嫩的童聲被廣播內機械的男聲所打斷。

【T塔出現不明襲擊,T塔出現不明襲擊,請各部做好準備,請各部做好準備。】

一瞬間,小而整潔的房間裏都是紅光。

坐在床上的青年将懷表關上,音樂聲也随之消失。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他直接跳了進去。

無數不同顏色的光線填充着黑洞,神色冷峻的青年來到了文明紀年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地上躍遷站中。

直接在二十六座高塔和無數座附塔之間建立聯系,即便你不知道如何到達目的地,但是地上躍遷能帶你前往目的地。

時霁顯然對這條路很熟悉,他輕車熟路坐進那臺專屬于他的車廂,冷靜陳述,“第3000-02次任務,任務評級3B,執行人B0201010211,B1塔一隊時霁,向總部請示坐标。”

“T107#原機械廠,祝一路順風。”

等到機械的女聲停下後伴随時霁的是輕微的耳鳴。

很快,時霁到達了目的地——T塔第309附塔邊緣的一間工廠。

應該存在于此的機械警員已經變成了一堆沾着腐臭黑色血液的零件,時霁擡步走進工廠的時候聽到了一個略微有些卡帶的機械男聲:

“三……三樓,神會……保佑您……”

“多謝。”青年聲音淡漠,直接飛身進入工廠三樓。

黑色的血液像油漆一樣濺射到牆面上,遮蓋住原本的金屬光澤。

這裏已經有過打鬥的痕跡,時霁可以确定有人已經先一步來過這裏。他在腦中調取到總部的通訊路線,淡道:“現場有——”

話未說完,他就被一陣猛力沖撞,來着力氣極大,速度也超過了時霁的反應速度。求生欲讓他下意識掏出折疊刀,憑借直覺向面前的不明物體刺過去。

空氣被刀刃劈開,有零星火花。

時霁覺得他已經足夠用力,可即便如此,手腕還是被人輕易握住,直接被人改變了手的軌跡。

這是時霁第一個感到來自他人的力量的絕對壓迫,伴随而來的不是恐懼,而是焦慮。

隔着手套,時霁都能感覺有一灘熱流濺到了自己手上,随之而來的是能鑽過呼吸器的腐臭味道。

他的刀被送進了目标對象的身體裏。

是對方讓自己殺死了目标對象。

時霁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被放大的男人的臉。男人面容俊美,鼻梁高挺,整張臉都和他的力量一樣讓人難以忽視,是同樣高昂的嚣張。

時霁下意識偏開頭,拒絕與人對視。

那個男人并不在乎,直接彈開。與此同時,他身後又蹿出來一個大高個,“賀——”

大高個話沒說完就被那個年輕的男人用眼神制止。男人踹開地上已經被打爆的一顆喪屍的腦袋,懶懶問道:“收拾幹淨了?”

“我辦事,您放心。”大高個的眼神就沒能從時霁身上移開,問道:“誰啊?”

男人跟着掃了時霁一眼,沒在意,繼續蹲下檢查喪屍,“誰家偷跑出來的小貓。”

他張了一雙桃花眼,在這種松懈的情況下,顯得有些風流,偏偏渾身又帶着一些不收斂的痞氣。活脫脫一纨绔公子哥。

時霁五官柔和中不失男性的淩厲,卻留了一頭齊腰的長發,被人認錯不是一次兩次。可是這個男人的态度實在讓人覺得惡劣。

他想也沒想舉起了手中的槍,對準了賀揚。

“喲嚯。”高個子第一次見有人敢拿槍對着自家隊長,不覺發出了感嘆。

賀揚也感知到了凜冽的殺意,他微微擡頭眯眼看時霁,嘴角帶着一抹輕笑。從容鎮定,像是篤定他會無恙。

又是這樣讓人覺得痛苦的壓迫感,時霁皺眉,冷聲說道:“根據第三社會最高法律指示,偷渡者将會被處以十年及十年以上有期監/禁,請——”

聲音特意經過機械變聲,時霁并不想對他人暴露自己的聲音特質。

可話未說完,面前的男人突然躍起,借助着工廠中廢棄的鐵塊踏至角落內。

有一只還未得到處理的喪屍躲在了那裏。

賀揚一邊擊打一邊用不小卻十分有威懾力的聲音問道:“這就是‘你辦事,我放心’?”

大高個沒說話。

就在賀揚正準備将刀刃刺入喪屍後腦中時有人先他一步直接用槍爆了喪屍的頭,髒污的血液在那一刻直接爆開。

可賀揚嘴角翹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時霁淡道:“剛才,多謝,我會說明這些都是我做的,我建議你們在清理員來之前離開這裏。”

說完,時霁就離開,只剩下了賀揚和那個大高個。

大高個看着賀揚手上拽着的那個腦袋捂住了鼻子,用那種可不相信的語氣問道:“賀隊,咱們……是不是被當成偷渡者了?”

賀揚丢開了那個腦袋拍拍手上的灰,直接按住了大高個的後腦勺,懶懶道:“那還不快走,十年,多讓人害怕啊,人生就區區幾十個十年呢啊。”

“得嘞!”大高個吹了聲口哨,從遠處飛出來了兩輛銀色的懸浮摩托車。

他又叭叭,“那咱們見了文主任了怎麽說?咱倆都沒在躍遷點裏登記,從T回A,難度還有點大啊。”

“就說出來撸了個串。”

“放着主城不要來這兒撸啊?”

賀揚一條大長腿一揚就垮上了車,另一條腿還戳在地上,又帥又有壓迫感。他嘴角微翹,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來,“我樂意。”

“行,您樂意那我也樂意。有福同享,有難您當!”大高個說完就擰了油門咻的一下飛遠了。

賀揚笑着罵了一句傻逼,正要屈身發動摩托車,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滿是血污還沒來得及清理,他皺了皺眉頭,忽的又笑了:

“小丫頭片子人沒多大,脾氣還不小。”

不知道對誰在說,意味也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  時霁:)你全家小丫頭片子。

賀揚:我不是我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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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是一只膽小的小白狐,剛剛化成人形走出森林就被一個女巫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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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貍都不敢看面前的那個男人,裙擺都已經被揉皺,還是顫巍巍問道:“長、長官,我……我可以在您家裏借住一晚嗎?就、就一晚……”

陸衡沒有關門,可臉上情緒淡漠,問道:“理由?”

白洛都要被吓哭了,懇求,“我、我可以為您做任何事……”

“比如?”

“我……我很暖和,可、可以給您暖被窩窩……”說完,白洛偷偷看了男人一眼,小尾巴都要被吓得露出來。

聽到這句話之後,陸衡臉上終于出現了一些不一樣的神情,靜默半晌後轉身進門,“進來吧。”

“記住你這時候說的所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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