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按照我的估計，變态皇子如果是乘坐慢悠悠的飛艇前來的話，至少需要三天以上的時間才能通過層層關卡和停靠點到達中心島。當然，也不排除尊貴的他直接動用關系免除停靠點的拖延，只用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徑直飛來。
比起聯邦的軍人正在密謀幹掉林恩的事，我顯然更擔心那個即将到來的變态皇子。
早在帝國的榮耀戰隊前來參加ERA軍團的聯合訓練時，林恩就受國防部邀請成為了他們的總訓練官，不過因為他曾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一個星期（據說是即将向我求婚所以害羞地躲起來了），這項任務便交給了科維爾上校，在我和林恩訂婚事宜确認下來後才由他接手。雖然不知道庫克他們是怎麽會對林恩産生這種念頭，不過他可是帝國尊貴的将軍，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可能真的去幹掉他。
回到別墅之後，我向總部交了差，又從地窖中摸索出一瓶年代古老的紅酒，簡單地沐浴了一下就朝林恩的房間走去。打開他的房門，我發現裏面空無一人，只有頭頂上的離子淨化器正在和煦地清潔着周圍的空氣，忽然想起林恩這會兒應該還在歐文島上的軍事基地，略感寂寞地自酌一番後，便生出了去看他的念頭。
剛才聽奧古斯汀那種交代遺言的口氣，連情人和私生子的名號都對我報出來了，難道林恩真的對他們做了什麽慘無人道的事？
我想起原始星球上那個軟綿綿的小正太和長大後跟自己多說幾句話就會臉紅的将軍，直覺有些不太可能。但奧古斯汀那凄絕哀傷的嗓音還回響在耳邊，我覺得自己實在有必要去慰問他一下。
歐文島在地理位置上處于聯邦中部的偏西南方向，和中心島的垂直距離很近，我約莫着時間還夠，就将倉庫裏的一架陳舊的小直升機搬了出來，檢測了一下确認沒有異常，就開着這架早已消失在聯邦歷史上很久的老古董飛向歐文島。
歐文島的軍事基地以陸軍為主，因此在機甲部隊的集合操縱訓練之前，還有例行的練兵活動。直升機接近島嶼上空時，外圍的防護網收集到了我的數據信息，于是沒有報警阻攔。我從空中向下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第三軍團和第九軍團的大部分精英黑壓壓地聚集在空地上，随着軍官的命令進行着訓練。
我降落在一處空曠的平臺上，走下來核實信息，朝島嶼中心的司令部走去。身着迷彩服的科維爾上校正坐在高高的指揮塔內，面前放着甜甜圈和咖啡，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連我什麽時候走到他身邊都沒發現。
“科維爾上校，你在看什麽哪？”我拍拍他的肩膀，好奇地朝屏幕上看去。
一隊軍士成方陣狀筆直地站在寬闊的空地上，除去ERA的迷彩軍服外，頭上還套着某種不知名的黑色頭盔，在夕陽下閃着幽深的光澤。透過像素可觀的攝像頭，我看到他們的頭上臉上滿是熱汗，身軀也在微微顫抖，分明是在忍受極大痛苦的模樣。林恩穿着和他們同樣的裝備，漆黑的長發束在腦後，一雙銀眸閃着凜冽的光芒，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臉龐，用冷漠的聲音指點道：
“左腿收回去！抖什麽抖，你是篩子嗎？”
“視線集中，平視前方！到處亂看哪裏有個軍人的樣子？”
“還有你，回去減減肥吧！軍營給你安排的食譜一定是熱量過頭了。”
林恩儀态威嚴地在他們身邊踱着步，出言訓斥的同時，戴着潔白手套的雙手不時地拍在他們的腰部以及肩膀，為他們端正軍資。看到他們流露出痛苦的模樣，他便輕仰起下巴，以譏諷的眼神看着他們道：“只是二檔的程度，你們就受不了了？剛才我做示範的時候，可是調到了臨近死亡線的五檔。哼，看來ERA的精英軍人也不過如此。”
聞言，原本精神有些萎靡的衆軍士又堅強地挺直了腰身，咬着牙堅持不給自己的國家丢醜。
我看得有些迷糊，便轉過頭來問旁邊的人道：“科維爾上校，他們頭上戴的是什麽？我怎麽從沒在以前的軍事訓練中見到過這樣的頭盔？”科維爾上校這才意識到我的到來，端起自己面前的食物分給我一個甜甜圈，解釋着說：“是德古拉将軍從帝國科學家那裏帶來的最新研究成果，據說是一種能夠鍛煉精神力以及抗壓意志的生物磁感系統。”
“鍛煉精神力？”難怪一向堅強的聯邦精英們會露出這樣痛苦的表情，原來是在接受腦內虛拟影像的折磨。看着自己心愛的部下們受苦，我嘴上咬着的甜甜圈忽然沒了滋味，盯着屏幕上身姿挺拔的林恩，遲疑一番後斟酌道：“上校，那個頭盔交給我們的科研人員檢查過了麽？雖然林恩是國防部特邀的訓練官，但畢竟還是歸屬于帝國的人，萬一他們趁此機會在上面搞些小手段，對我們軍人的身體産生不利影響……”
其實說白了，我雖然信任林恩，卻不信任林恩上頭的那些狡猾的帝國人。
“團長放心吧。”科維爾上校搖搖頭說，“面對這樣的質疑，德古拉将軍親自戴上了一個由他們随機選出的頭盔，并以标準的軍姿站立了兩個小時，直到現在都沒取下來呢。”
屏幕上，林恩神色冷峻地背靠着夕陽，黑色頭盔隐隐發出與軍士們相同的運作微光，想必也在承受着和他們一樣的折磨。我發現自己好像還沒有徹底地了解過林恩，至少，我對他冰冷而嚴厲的軍人形象并不熟悉。
臨近死亡線的五檔？那會是什麽滋味？此時林恩的表情相當平靜，一點也沒有曾經受過巨大痛苦的模樣。“第三分隊表現良好，休息十五分鐘。”他發出命令後，面前的衆人便紛紛倒在了地上，摘下頭盔大汗淋漓地喘息起來。
“德古拉将軍好像是你未來的夫人吧？啧，真是個美人呢。”科維爾上校看向我的目光忽然多了幾分幽怨，伏在面前的操縱臺上嘆氣道，“我家的小公主在聽到你和德古拉将軍将要訂婚的消息後，哭了好多天，直到現在眼睛還是腫的。說實話，奈芙那麽可愛，整個聯邦不知道有多少年輕小夥子排隊等着娶她，你卻……唉……”
我沉默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道：“尊敬的上校先生，你還記得小時候在我背上撒尿，還抱着我的大腿叫我叔叔的情形嗎？”
某上校的臉色頓時變了。
“如今你大了，娶了聯邦第一美女做老婆，還一連生了好多個寶貝疙瘩，伯奈斯蜀黍看在眼裏，真是為你那英年早逝的老爹感到欣慰。”我打量着他比我大叔氣質濃郁得多的外型，比他還要幽怨地說，“小奈芙固然可愛，可我娶了她就得叫你爹，占人便宜也不是這樣占的。”
科維爾摸摸自己嘴唇上的胡子，面露遺憾地看着我道：“是這樣嗎……伯奈斯叔叔……”
這時，屏幕上的林恩又有了動靜，我便懶得再跟科維爾繼續論述不能娶奈芙的理由，盯着他看起來。
即使大部分軍士都已取下自己的頭盔，他仍是表情不變地戴着，迷彩服下锃亮的軍靴在他們面前有條不紊地踏着步子，忽然在某個人身邊停住，漸暗的天色下呈現出黑銀顏色的迷人眼眸眯了起來，語氣生硬地問道：“庫克·李，你為什麽一直盯着我？”
庫克怨怼的眼神原本一直紮在林恩身上，聽到這話時才收了回去，臉上露出一抹狡猾的神色，随即響亮地答道：“報告長官，因為你很漂亮！”
周圍寂靜了片刻，爆發般發出一陣哄笑。我知道對于這些以強壯野性為審美标準的聯邦軍士來說，林恩自然不是他們心中最好的長官人選，一張缺了幾分軍人粗犷的精致臉龐很容易遭到诟病。因此庫克這句明褒暗貶的話輕而易舉地引來了其他人的共鳴，正好利用這個機會肆無忌憚地嘲笑林恩一番。
“庫克·李，提前結束休息，負重五十公斤環島長跑十公裏，磁感盔持續運行并調高到三檔，立刻執行。”林恩平靜地等他們笑完，便冷笑一聲下了命令。“漂亮，那也不是給你看的。”
周圍的人立刻不笑了。庫克欲哭無淚地看了一眼身邊幸災樂禍的哈威，端正地朝林恩敬禮道：“是，長官！”
說罷小跑着出列，依照林恩的吩咐跑步去了。方陣中的軍士整齊地朝庫克悲壯的背影行着注目禮，不知是誰敏銳地從林恩的最後一句話中嗅出了異樣的味道，小聲地嘟囔道：“漂亮不是給我們看的，那是給誰看的？”哈威意味不明地瞥了林恩一眼，打了個哈欠道：“……給團長看的呗。”
林恩身形一頓，停下腳步朝哈威看去。我和林恩訂婚的事早就傳遍了五湖四海，這裏的軍士也沒有一個不知道的，只不過沒人敢開口提起罷了。一陣微風吹過，哈威的身形在林恩犀利的目光下變得越來越渺小……
“沒錯，就是給伯奈斯看的。”林恩突然愉悅地笑起來，抱起肩居高臨下地對哈威說，“你是嫉妒他，還是嫉妒我？”
在場的所有軍士都驚呆了。仍在指揮塔內的我和科維爾也驚呆了。
哈威看着林恩，低頭思索一陣後，居然涼涼地說了一句：“當然是嫉妒你呀。”
喀嚓一聲，我能感到林恩僵硬的笑容在空氣中裂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重的壓抑氣息。“……我這個人其實是很溫柔的，不管是在帝國還是在如今的ERA，從不會在一天的訓練中處罰兩個以上的士兵。”林恩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依然用冷漠的語氣下令道，“然而哈威·迪蘭，你使我破了這個戒。和庫克·李一樣五十公斤、十公裏、三檔，立刻執行。”
在周圍人同情的注視下，哈威咬牙切齒地擡起頭，悲憤地朝林恩敬禮道：“是，長官！”
我不忍再看未來的妻子摧殘自己的下屬，只得嘆了口氣偏過頭去。如今我總算知道庫克他們密謀幹掉林恩的理由了。第九軍團原本就對這次聯合訓練的長官是帝國将軍的事有所不滿，加上這個人還是将要和敬愛的團長結婚的男人，心中不忿是難免的，更別說林恩還拿那種頭盔來折騰他們了。
想到這裏，我忽然擔心起自己的副官奧古斯汀來。那家夥的嘴雖然損了一點，可好歹也是和我共事多年的基友，萬一出什麽三長兩短我也是會難過的。在操縱臺上按下幾個按鍵，我調整了一下攝像頭的角度，仔細地在隊列中反複搜索，卻始終沒有發現奧古斯汀的身影，心中的擔憂不由得更深了。
“特納團長，你這次為了聯邦，作出的貢獻可真是不小。”科維爾擔憂而同情地看着我，又把目光挪到屏幕裏的林恩身上，小聲地嘀咕道，“娶一個這麽彪悍的夫人，以後肯定會妻管嚴吧……”
我讪讪地笑了兩聲不作答。
雖然為林恩在自己和其他人面前有如此之大的差距而感到驚心，不過奇怪的是我并不讨厭。說實話我也很期待他将面對其他人的強勢分給我一些，畢竟我沒什麽大男子主義，在尋常的生活中還是希望能和伴侶平起平坐的。然而既然他願意作為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在我身邊，我便也只有欣然接受，也用自己的溫柔相待來彌補這一份差距。
“我知道經過這幾天的訓練，你們都對我的意見很大，覺得我不按常理出牌，還擅自修改訓練計劃使你們備受折磨。”在庫克和哈威兩人的身影都化為地平線上的小黑點時，林恩倏然轉過身來，對着結束休息、準備進行下一場訓練的軍士們說，“聯邦的規矩，我确實不懂，但現在是由我林恩·德古拉訓練你們，自然就要照我的規矩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