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昨晚那個夢

郁溪在月光下站了會兒。

曹軒還沒回來。

郁溪越站越尴尬,心想要不算了,轉身想回自己那搭出來的小隔間時,曹軒從自己房間出來了,在背後輕聲叫她:“溪姐。”

郁溪轉頭,曹軒遞上一個蘋果,又做賊一樣把一本舊小說往郁溪手裏一塞:“這給你。”

曹軒微胖的臉有點紅,沁出一層薄汗,他的緊張讓郁溪跟着心虛起來,好像在做什麽特虧心的事。

她把舊小說往自己雙肩包裏一塞,低聲說了句:“謝謝。”就低頭鑽入了自己的隔間。

直到曹軒輕輕掩上房間門的聲音傳來,郁溪才擰開那盞昏暗的臺燈,從雙肩包裏把那本幾乎掉書頁的舊小說掏出來。

一看之下,郁溪才明白剛才曹軒為什麽臉都紅了。

這書從封面開始就露骨的不行,嫂子小姑什麽的,兩個女人互相騎跨着摟在一起,羅衫輕解,幾乎沒什麽作用的搭在肩上。

該看的不該看的風景全看到了,從上到下,紅的似梅,烏的似墨。

郁溪鼻尖沁出一層薄汗,指尖顫抖着翻開封面往裏看。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磨df”原來不指石磨上的豆腐。

也是她第一次知道那烏色的叢林,可以怎樣汩汩的流淌出小溪。

嫂子腳踝搭在小姑肩頭,眼裏水光潋滟的看着她……

陳舊的書頁蹭過手指上的傷口,那是江依剛剛吮過的地方,郁溪早已忘了要貼創口貼這回事。

她忘了自己是怎麽睡過去的,醒來時只覺得口渴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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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床單都透出一股潮氣,被汗濕透。

郁溪仰面躺在床上,從木板接縫處透進來的陽光已經很耀眼了。她回憶着自己昨夜的夢,那舊小說封面上分明是兩個直發的女人,到郁溪的夢裏,卻變成了一直一卷。

如果直發的是她自己,那卷發的是誰呢?

郁溪在現實生活中只認識一個卷發的女人。在這個保守破落的山間小鎮,連燙頭發都被認為不是正經女人該幹的事。

郁溪唯一認識的卷發女人,是江依。

郁溪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從潮濕的床單上起來了。

今天,是高考前最後一次全校總動員的日子。

上茅房的時候,郁溪才發現自己來大姨媽了。

電視裏那種有好看包裝的姨媽巾,對郁溪來說是奢侈品。對,她就是有這麽窮,近乎苛待自己的攢着錢,所有錢都用來買可以改變她命運的高考參考書。

對大姨媽她有更省錢的辦法,就是去批發那種沒品牌一大包的,往內褲上貼時都能感到對皮膚的摩擦。她早已習慣這樣的觸感,只是在想:真奇怪,這次大姨媽比往常提前了将近一周。

不知是不是昨晚那個夢的關系。

******

郁溪背着雙肩包到學校,上完上午的課和下午的前兩節課,所有學生熙熙攘攘湧向操場,準備開高考前的最後一次全校動員會。

校長在升旗臺上倒是喊的聲嘶力竭,話筒傳出破音的尖銳鳴叫,買賬的學生卻不多。

郁溪環顧四周,在認真聽校長講的學生不超過十個,其他人在翻雜志,聊天,扯着脖子上的假金鏈子轉來轉去。

郁溪所在的班級,唯二在認真聽校長講的學生只有兩個——郁溪和周齊,那個昨天給她遞信的男生。

郁溪瞟了周齊一眼,周齊側臉安靜,郁溪卻實在不明白,周齊為什麽要在高考前這麽重要的時候給她遞一封情書。

難道周齊想耽誤高考麽?難道周齊不想走出大山改變命運麽?

郁溪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把高考當作唯一可以抓在手裏的救命稻草。

郁溪眼神瞟過周齊側臉的時候,隔着兩排發出一聲嬌媚的“哼”聲。

這樣的哼聲跟江依很不一樣,江依是渾然天成的妩媚,這哼聲裏卻有種捏着嗓子的做作。發出哼聲的是班裏最得意的女生,叫秦小涵,家境在祝鎮算是一等一的好,哥哥在混混裏也很吃得開。

同樣是穿校服,秦小涵的襯衣領子比別的女生多出一截蕾絲的妩媚,每天和兩個同樣有哥哥在校外當混混的女生混在一起,在班裏橫行霸道。

她剛“哼”的這一聲顯然是針對郁溪,和另兩個女生生怕郁溪聽不到似的,用不小的聲音說着:“不要臉!”

“以為自己長得多漂亮呢?傲什麽傲啊。”

“表面上裝清高,背地裏不知怎麽當狐貍精勾引人呢,真賤……”

郁溪平靜的看着升旗臺上的校長,繼續他的演講嘴巴一開一合。

郁溪一向懶得理秦小涵,再過一個多月高考以後,她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如果理想的話,她一輩子都不用再見這些人。

******

放了學,今天周二不用去書店打工,郁溪背着書包直接去了臺球廳,有人看到她就對着江依喊:“依姐,你的小妹妹來了。”

江依照例站在角落的那張臺球桌邊,拎着球杆含着一根煙,微微俯身,拿球杆對着桌面白球精準一擊,一顆紅球應聲進袋。江依起身,纖長手指夾過唇間含着的香煙,把煙灰在球桌上放的煙灰缸裏點了兩點,透過缭繞的煙霧對郁溪笑道:“我的小妹妹,你好呀。”

她逗郁溪:“叫姐姐。”

郁溪平靜的開口:“江依。”

郁溪笑:“怎麽每次都不乖乖叫呢?”她一努嘴,示意郁溪坐到前臺桌邊去做功課,自己晃着胳膊把臺燈給郁溪拎過來。

郁溪刷了一會兒數學題,就聽有人在她面前拱起的桌面上敲了兩敲。

她耳朵挺靈,一下子就聽出敲桌子的,是昨天給她遞信那花臂混混,她擡起頭,倒沒曾想眼前出現了周齊清清秀秀的一張臉,微透着粉紅。

有時候她覺得,周齊比她更像個姑娘。

那花臂混混大哥在一旁鎮守,周齊紅着臉問郁溪:“昨天的信……你看了麽?”

郁溪挺平靜的點了一下頭:“看了。”

“那你……”周齊的臉更紅了。

還是他那花臂大哥替他問:“那你肯定答應了吧?”

郁溪又平靜的搖了一下頭:“不答應。”

花臂混混在桌上猛的一拍,江依拎着球杆向這邊看過來。

郁溪一點沒怵,依然平靜的對周齊和花臂混混說:“任何人想打擾我高考,都不行。”

花臂混混擡手,不知是不是要來拎郁溪的T恤領子:“你這臭丫頭怎麽這麽不上道……”

江依已經拎着球杆在往這邊走了,花臂混混被周齊攔了:“哥,你別這樣。”

江依這才又拎着球杆站住了。

周齊對花臂混混說:“我沒有勉強她的意思。”他沖郁溪笑了一下:“以後還是好同學?”

郁溪點點頭:“祝你高考成功。”

周齊問:“你想考什麽大學?”

郁溪說:“邶航。”

周齊有點意外:“邶城航空大學?”他問郁溪:“你想開飛機?”

郁溪說:“我想造飛機。”

周齊說:“你會成功的。”

這時候郁溪難得的笑了一下:“為什麽?”

周齊撓撓頭:“就覺得你學習的時候,身上有股狠勁。”他又說:“我也想考邶城的大學。”

郁溪說:“你也會成功的。”

周齊也笑了:“為什麽?”

郁溪說:“你有耐心,細水長流。”

周齊說:“那邶城見?”

郁溪點點頭,周齊又笑笑,拉着他的花臂混混哥哥走了。

郁溪又刷了會兒題,突然眼前一暗,她面前的臺燈被人一把推倒了。

她擡頭,看到秦小涵憤恨的一張臉:“賤人,就知道你對周齊有意思,還在這兒欲擒故縱的勾引他邶城見!”

郁溪難得又笑了下,不過是冷笑:“你還知道欲擒故縱,不錯。”

秦小涵閨蜜說:“誰不知道周齊最喜歡語文?我們小涵為了周齊可用心了。”

秦小涵吼她:“蠢貨閉嘴!”

閨蜜露出一臉瑟縮的表情不敢吭聲了。

郁溪平靜的看着秦小涵說:“我真對周齊沒意思,随你怎麽想。”

她不是沒看見秦小涵身邊站着混混哥哥,比周齊的混混哥哥看起來更壯,但她心裏真沒覺得怵。

秦小涵伸手就要來抓郁溪的頭發:“你跟我這兒裝什麽叉呢?”郁溪動作靈巧,頭一偏,躲了。

江依拎着球杆走過來,笑着扶起桌上被推倒的臺燈:“妹妹,我這臺燈可是古董來着,摔壞了得賠。”

秦小涵不理江依的解圍,推開江依又伸手來抓郁溪,江依眉頭一皺又要過來,郁溪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你不用管。”

郁溪挺冷靜看着秦小涵身邊的混混哥哥:“兩女生打架,你不會出手吧?”

那混混抱着雙臂笑了一下:“你們打,我不管。”

他從小看着秦小涵長大,秦小涵愛玩愛鬧也算半個混混,打架的戰鬥力不是蓋的。

郁溪說:“行,那出來打,別把臺球廳打壞了。”

她帶頭就往臺球廳外走,秦小涵歪着鼻子跟着她走出去,混混哥哥和江依跟在後面。

走出臺球廳,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一輪殘陽如血,有那麽點舊時武俠片的味道。

臺球廳位置挺偏的,路邊就是半人高的茅草,郁溪站定轉身,平靜的對着秦小涵說:“來吧。”

茅草尖掃着她背上的舊T恤,少女長手長腳的一臉清冷站在夕陽下,一頭墨黑的長發在腦後束着一個馬尾,有那麽點舊時俠客長身玉立的意思。

江依看着笑了一聲,自己點了根煙,又給站在她身邊、秦小涵的混混哥哥點了一根,在缭繞煙霧間嫣然一笑:“你看我這小妹妹,是不是挺酷的?”

作者有話說:

什麽舊小說,我也想看(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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