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吃,醋
第81章 我,吃,醋
倪未蓮的青春時代, 和郁溪有些像。
小鎮出身,環境閉塞,家裏很窮。跟郁溪不同的是她長在自己爸媽身邊, 但這也算不上多大一件幸事, 因為她還有四個弟弟。
伴着第四個弟弟出生, 家裏用錢越發緊張,她爸把她叫到身邊:“你一個女娃娃,家裏供你讀到高中, 已經很對得起你了, 現在你給我退學,結婚。”
倪未蓮說:“退個錘子。”
她爸一巴掌呼在她臉上。
第二天到學校上數學課, 數學老師正是夏岚, 夏岚平時走上講臺, 目光掃過全班同學時,只會在倪未蓮臉上多停留兩秒,這天卻深深看了她一眼。
放學後她把倪未蓮叫到辦公室:“臉怎麽了?”
倪未蓮一臉不忿也沒什麽難過的樣子:“我爸打的。”
夏岚:“幹嘛打你?”
倪未蓮挺倔的笑了下,腫着的腮幫子牽着一疼:“他讓我退學結婚, 我說退個錘子。”
夏岚問:“家裏沒錢了?”
倪未蓮抿嘴不講話。
夏岚握住辦公桌上的紅筆:“那, 我幫你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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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未蓮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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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前, 她跟夏岚是什麽關系呢。
她一直覺得, 是她單向暗戀夏岚的關系。
她是班裏最聰明的學生, 她覺得夏岚對她的偏愛也大抵因為此。
比如悶熱夏天她在辦公室做題,背後蒲扇扇起的一陣風。
比如冬日清晨的無人教室, 她抽屜裏放着一顆糖。
比如自習課她舉手提問, 夏岚走過來微微俯身作答, 垂在她手背的一縷發。
可這些關系都不足以讓夏岚說出一句:“那, 我幫你出錢。”
她的意思是, 倪未蓮高中剩下的學費和大學的學費,她來出。
那是一個盛夏傍晚,微暗的空氣裏有螢火蟲漂浮,把少女心中隐約模糊的東西,點亮到通明。
她鼓足勇氣對上夏岚的眼睛:“那,等我大學畢業了,我來還你錢。”
夏岚也溫柔對住她的眸子:“好。”
那是一個萬物含蓄的年代,兩人事關人生方向的承諾僅僅隐晦至此,什麽都沒說,又什麽都說了。
倪未蓮相信夏岚什麽都懂了,她拿着那筆錢考上了邶城的大學,畢業後如約返回小鎮。
沒想到夏岚失蹤了。
倪未蓮留在小鎮當了好幾年高中老師,再沒見過夏岚。
她失望回到邶城,專攻學術,一直沒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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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未蓮講到這裏止住話頭,惹來郁溪追問:“然後呢?”
夏岚笑道:“然後,時間就過了四十年。”
郁溪不是不驚訝。
在她剛剛走過二十六年的人生裏,四十年,幾乎是個過分漫長的概念。
夏岚告訴她:“過了四十年,我已經六十多了,那年我查出一個腫瘤,懷疑是癌,才想着到邶城找小蓮。”
她也一輩子沒結婚,當年她把她媽給她當嫁妝的錢給了倪未蓮當學費,她媽知道了她這份心思,做了一份倪未蓮寫來絕交的假信。
夏岚溫柔,但驕傲,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去找倪未蓮求證,直到今天她才終于可以笑着說:“我為我的驕傲付出了代價。”
四十年人生在掌心蹉跎。
再見面,她們已是兩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夏岚四十歲時遭遇一次重大車禍,從此不再能離開輪椅。
人生遺憾了什麽,又圓滿了什麽。
包裹着奇跡發生的那個內核,始于她們從未忘記對方。
郁溪覺得感慨:“這故事在電影裏都不能被提及?”
“是不能。”倪未蓮道:“但有一幕。”
倪未蓮在小鎮當高中老師時,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她教鞭點着黑板上的數學題,敦促着講臺下昏昏欲睡的學生。
小鎮的教室外有蟲鳴,有蛙鳴,惹來倪未蓮眼神瞟向窗外。
瞬時愣住。
窗外是曾經教過她的高中老師,透過窗口對她笑,再一恍神,老師的身影又消失了。
倪未蓮感慨:“我看到劇本中這一幕時驚訝極了,編劇不知道我的故事,只把這當作鄉村教育事業代代相傳的縮影。”
“總結起來,我和夏老師的故事,濃縮為電影裏我望向窗外的那一眼。”倪未蓮轉向江依:“你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吧?”
江依點頭:“我明白。”
若那一眼訝異、缱绻、懷念,閃動崇敬又莽撞的光,會不會讓銀幕之外的有心人,敏銳捕捉到這兩人之間曾發生過什麽故事。
倪未蓮點點自己的眼睛:“我要找一個眼裏有故事的人,而你有。”
江依:“我會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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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倪未蓮家出來,郁溪牽着江依的手,格外沉默。
江依輕晃晃,應和身後小院的藤蔓擺動:“在想什麽?”
“我們的故事、倪教授的故事。”郁溪道:“分明都改變了幾人的一生,在電影裏卻竟不能有展現,真荒唐。”
“環境如此,需要更多代人去努力。”江依柔聲安撫:“但至少現在,倪教授在電影裏留下了那一眼。”
“那我們呢?”郁溪悶道。
“我們也會找到自己的方式,在電影裏留下痕跡。”
本以為這大人捭阖式的話語,不會讓年輕莽撞的郁溪滿意,但郁溪點點頭聽了進去:“嗯。”
她們聽完故事,在倪未蓮家消磨了一天,喝茶吃飯,甚至下了幾盤棋,看倪未蓮和夏岚相處,慨嘆時間是殘酷的游戲,卻又給人留下千回百轉的溫柔。
這會兒夕陽斜斜映在兩人頭頂,美得像曾經的遺憾故事。
江依指尖在郁溪手背一點,幾乎有電流滑過。
郁溪在那陣隐約的酥麻裏聽江依問:“真哭過?”
“什麽?”
“我是說以前。”江依問:“你真被倪教授罵哭過?”
郁溪咧嘴:“怎麽可能,我跟她對吵,比她還大聲。”
江依輕輕搖頭,蓬如雲鬓的濃密卷發貼着臉頰舞動:“呵,小孩兒。”
郁溪把人抵在小院轉角的藤蔓架下:“除了高三以為被退學、在你面前哭的那一次外,我只為你哭過。”
她拉下口罩,露出輕咬的下唇,委屈裏透出些不忿。
江依跟着拉下口罩,唇貼上去,柔軟得像曬在郁溪背後的夕陽,一點一點,曬化堅冰。
她輕吮郁溪唇角,讓她放松,放棄抵擋,最後抵不住誘惑,追過來,兩人唇齒交疊。
夕陽下的吻被染出不一樣的溫柔,江依雙眸濕軟,手輕撫郁溪側臉:“是我不好。”
“以後,換我為你哭。”
郁溪想起十九歲在邶城甫遇江依,滿心滿意只當她是壞女人,想讓她為自己哭,甚至故意帶她去路邊攤吃辣。
此時換來這樣的承諾,卻只是搖頭:“不要,舍不得。”
江依輕笑,額發被晚風吹成霧,包裹住一整個即将到來的春天。
她帶着一種了然,知道郁溪極有食言的可能。
當郁溪在床上,汗浸浸的背下俯拉出利落線條,去吮她眼睫上的水霧,那又是另外性質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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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郁溪回院裏上班,賀章找她談了一次話。
“這幾年下來,陳文尋和倪未蓮算是把你慣壞了。”
郁溪挑眉:“有嗎?”
“這次的電影,是上頭下達的宣傳任務,哪容得你想怎樣就怎樣?”賀章跟她拍桌子:“還有,你去跟倪未蓮說,讓她別一起鬧。”
“你怎麽不自己去說?”
“你……”賀章心想我要是敢說,還找你幹嘛。
郁溪正色道:“賀院,環境和政策我們不是不理解,所以我們最想講的故事,也沒要求一定加在電影裏。只是這次的兩個要求,一,遵照人物本身的形象,二,選一個自己滿意的演員,不過分吧?”
“不過分?”賀章直瞪眼:“你知不知道這兩要求一提,我要扛多大壓力?”
“賀老頭兒,你看你那倆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陳文尋慢悠悠,跟散步似邁進來:“你是不是沒喝我給你的下火茶?”
賀章連他一起瞪:“別打岔,你又來袒護她。”
“不是袒護。”他把一張打印紙往賀章面前一放:“你先看看這個。”
兩組人攻堅克難半個月的一組數據模型,躍然紙上,不用說,又是郁溪解決的。
陳文尋故意問:“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也就給院裏省了大幾千萬吧。
陳文尋笑眯眯:“老話講恃才傲物,我這關門弟子傲是傲了點,誰讓她有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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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劇本調整完畢,《逐空》劇組拿着宣傳部特批,進駐航天院開拍。
賀章背着雙手過來看,一腔不滿發洩在江依的形象上:“嬌弱的樣兒,哪像個女航天人?”
陳文尋端着茶缸嗤他:“老古板,我就覺得挺好!”
江依是嬌柔的模樣,但陳文尋覺得她真是個好演員,走路的姿态挺肩收腰,眼底透着堅毅,跟《撞擊》裏渾身沒骨頭的沈桃相比,完全兩個人。
郁溪跟過來看拍戲,陳文尋問:“厲害啊,她怎麽做到的?”
郁溪低聲回:“住了半個月健身房。”
航天院裏軍人多,郁溪和倪未蓮這樣的工程師,從入職以來受其影響,難免沾上軍人習性。
江依在健身房練儀态練行走,煙酒全戒掉,飲食低脂高蛋白,半個月內渾身緊一圈,穿着短袖制服時露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倪未蓮也來看,美滋滋對郁溪說:“是不是跟我年輕時挺像的?”
郁溪:……
她還是對賀章做出一步妥協,不在劇組公開她與江依的戀愛關系,她也怕因這層關系讓江依被指成“關系戶”,遂應允。
劇組工作人員裏年輕小姑娘多,她一現身就引起騷動。
化妝師小姑娘推推發型師小姑娘:“是郁工!啊啊啊啊她本人也太好看了吧!”
“氣質好冷!我好迷!你說我去跟她說話,她能搭理我麽?”
江依正由這兩人補妝,溫和道:“妹妹,你的粉撲快捂死我了。”
化妝師趕緊移開:“對不起,江老師!”
卻還在往郁溪那邊瞟。
發型師鼓勵她:“去啊!你以前不是校花麽?多少人想追你追不上,這會兒慫什麽?”
“行。”化妝師放下粉撲,理理衣角跑過去。
江依眯了眯眼,望着小姑娘興奮到雙頰微紅,從口袋裏掏出塊巧克力遞給郁溪,仰臉說着些什麽。
郁溪一臉清冷,倒也低頭耐心聽着。
“咳。”
兩人一起回頭,看江依柔和笑着,抱雙臂而立。
“郁工,請問洗手間怎麽走?”
化妝師:“江老師,就在……”
“我帶江老師去吧。”郁溪道:“江老師,關于倪教授這個人物呢,我還有點粗淺見解想跟你探讨。”
江依在前頭走得快,聽郁溪在她身後悶笑。
一回頭,對上清冷人少見的笑眸:“江老師,我還以為你真忘了洗手間怎麽走,你這不是很清楚嗎?”
遠離了拍攝場地那一塊,她快走兩步與江依并肩:“找我有事?”
“是有點事。”江依拉開洗手間門:“進。”
郁溪帶着笑依言進去,看江依靠在盥洗臺上,從口袋裏摸出煙和打火機:“抽根煙,找你幫我看着。”
窗戶開着,倒不用擔心在洗手間留下煙味。
郁溪問:“不是戒了嗎?”
“平時不抽,演起戲來壓力太大,抽一根醒神。”
郁溪不懂演戲,卻也能看出江依演起戲來,情緒調動跟其他人不是一個量級,好些看劇本時原本以為的過場戲,江依演起來卻能令現場人目不轉睛。
是沉穩的奮進。是激越的深情。
倪未蓮年輕時為航天事業不眠不休的勁頭,化在她的舉手投足裏。
這時見她揉着太陽穴,明顯倦乏,雙手握門把手抵住門:“好,你抽,我幫你看着,”
江依把綁頭發的皮筋解開,束在手上,撥了撥一頭濃密的發,為了演年輕時的倪未蓮,卷發夾直了,垂在臉側,卻猶顯出風情萬種。
側頭,點煙,紅唇間悠悠吐出一縷白霧,像時光般環繞住她,連帶着雙瞳都變得悠遠。
若不是對身體不好,郁溪實在很喜歡看江依抽煙。
連細瘦手腕彎折的弧度都像藝術,偏頭是一撇,揚手是一捺,舉手投足化為一筆一畫,生動書寫着“美”這個字。
她在郁溪十八歲的夏天倏然降臨,重新定義美和奇跡,到現在近十年過去了,郁溪望着她,仍有這樣的觸動。
聽她微眯着眼叫:“小孩兒。”
聲音穿過缭繞的煙霧傳來,像鈎子勾在人心上。
尾音拖長:“剛才你和化妝師聊什麽呢?”
郁溪只當她抽着煙閑聊解悶:“哦,她問我女航天人化妝有什麽講究,我說她問錯人了,我從不化妝。”
江依沒繃住一聲笑,随即斂了眉眼:“還說什麽了?”
郁溪回想了下:“沒什麽了。”
江依再次眯了眯眼,她那神态很迷人,像只從桃花洞鑽出來的狐貍,一寸一寸,款步輕搖走到郁溪身邊,揮手趕開缭繞到郁溪身邊的煙霧:“你再想想?”
郁溪一臉迷茫,聽她笑了聲把手伸進自己褲子口袋,隔着布料一掐。
郁溪吃痛間,就見她已把手縮了回去,柔白掌心多了塊巧克力,抛兩抛,眯眼對着外包裝念:“百分之七十黑巧。”
“哦。”郁溪想起:“她剛才給我的。”
“她?”江依又笑了聲,一手夾煙,一手把玩着那塊巧克力:“喜歡黑巧麽?”
“還行。”郁溪答:“我不喜歡太甜的,黑巧還行。”
江依纖指一挑,解開兩顆她制服紐扣,修長脖頸露出來,江依指尖輕劃,不似往日用柔膩指腹,反而控制角度刻意用了點指甲,在過分靜谧的洗手間,能聽到擦過皮膚的聲音。
她聲音壓低,像下蠱:“吃黑巧呢,就有一點不好。”
輕掃的指尖,讓痕癢漫遍全身,郁溪腳趾在鞋裏蜷兩蜷,強作鎮定問:“怎麽?容易過敏?”
江依又笑,眼尾上挑。
郁溪只記得她指尖最後劃過的是頸間血管,随着脈搏汩汩跳動,之後她的動作那樣快,郁溪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覺頸間一陣熟悉痛覺。
江依偏頭咬了上去,比上次又更多兩分力道,細細密密的疼,卻又鼓噪着血管興奮。
江依仰頭,潋滟水波間帶着些怨:“不許對其他人用第三人稱代詞。”
“也不許要別人的巧克力。”
郁溪陷進一種暈眩:“那又不代表什麽。”
江依纖纖指尖一下一下點在她胸口:“我,吃,醋。”
在郁溪教她別太瞻前顧後,她終于也肯放下那些成熟和自持,一點小女兒情态露出來,令人迷醉。
忽然外面有人敲門,咚咚咚。
郁溪在一陣緊張裏脊背發麻,可她莫名并不想讓,懷裏摟着江依,看江依翻起眼皮睨她,也沒催,反而再次埋首于她頸窩。
這次不是咬,而是吻,舌尖刮過紅腫皮膚的表層,輕舔,帶來泛着潮潤的快意。
外面的人還在敲,咚咚咚砸在郁溪脊骨:“有人在嗎?”又自言自語:“這門是壞了麽?”
郁溪後腦靠着門阖眼,嘴裏幾乎忍不住要低吟出聲。
好在失控邊緣,江依放過了她,門外的人也宣告放棄,腳步離去。
郁溪的喘息淩亂掉在腳邊,換來江依低頭笑。
最後她一顆一顆,把制服扣子複又幫郁溪扣好,拍拍她胸口:“郁工,好自為之。”
輕推開郁溪,滅了煙,一邊攏着頭發重新束起,一邊踏着輕巧腳步飄遠。
郁溪站在原處聽自己的心跳。
心想:讓姐姐吃醋,是這麽刺激的體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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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回到片場,調整吐息,雙頰的緋色消下去。
她很專業,過去只是被往事桎梏了光芒,所有人沉溺于她的演技,沒任何人發現她的異常,發現她為了一個小孩兒,當真心煩意亂,甚至沒忍住抽了根煙。
化妝師也沒發現。
只是又一輪補妝時,見江依舔唇而笑:“有點餓。”
“江老師。”化妝師問:“我叫人去給你買點吃的?”
江依現在的情況,不講排面,沒請助理。
她笑着搖頭:“不用,我有這個。”
從口袋裏摸出那塊黑巧,慢條斯理撕開銀箔紙:“可惜,郁工說她不愛吃黑巧,怕疼。”
化妝師睜大眼:“吃黑巧怎麽會疼呢?”
“誰知道,可能是過敏。”江依笑吟吟道:“你以後要是有吃不掉的巧克力,還是給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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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戲進展順利,賀章每天背着手來巡場,看江依演戲,默默不說話。
陳文尋悄聲對郁溪:“他心裏滿意着呢,對着江依又誇不出口,呵,老頑固。”
半個月後,導演宣布休整一天,他要看看前期片段,認真反思下是否與他剪輯思路相符。
正好江依接到之前網大劇組的電話,邀她去看做完後期的成片效果。
江依柔聲應好,正被來看拍攝的郁溪聽到:“我今天處理好工作,明天陪你一起?”
“你忙你的。”
郁溪掐一下她指尖:“別裝。”
江依笑起來:“好,我承認,的确想你陪我去。”
只是過往壞習慣作祟,讓她第一時間掩藏自己真實心意,成熟穩重不添麻煩。
其實反向想想,若郁溪這樣對她,她也覺得不快。
郁溪抱住雙臂靠住牆:“那,求我。”
江依偏頭好笑:“什麽?”
“別總在我面前擺出姐姐樣,真想我陪你去的話,”她佯作鎮定:“求我。”
其實心跳如雷,一下一下透過薄薄背脊往牆上砸。
她羞愧于自己的壞心思,卻又忍不住——
總想起除夕那夜江依醉酒,帶着未曾見過的天真懵懂神情,喚她“主人”。
讓平時又禦又媚的姐姐對自己臣服,原來是這樣感覺的一件事,像壓不下頭的春芽,不停從心間土壤裏冒出來。
江依抿唇思考了下,好像覺得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一件事,在劇組的避人角落,輕攥住郁溪衣角,貼在她耳邊:“求你。”
郁溪脊背冒汗,手背着,手指暗暗摳牆:“我是誰?”
“小孩兒。”
“有求人的時候叫人小孩兒的麽?不尊重,不禮貌。”
“那……”江依輕晃她衣角,聲音越發嬌軟:“求你了,郁工,郁老師。”
她聲音越像羽毛似撩人,郁溪那句話越梗在喉頭說不出口——
【想聽你用這樣的聲音叫我“主人”。】
最後她紅臉偏過頭:“好了,答應你。”
既然無論如何說不出口,這願望到底什麽時候能實現呢。
像雪白的小貓爪子不停踩在心裏,得不到的念想,讓人又軟又癢。
作者有話說:
是誰在雷區邊緣瘋狂蹦迪?哦,是手也不巧、躺也不行的郁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