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醒來的人
大腦在突突作響，好像用很多針在太陽穴上猛、插和用錘子在頭頂猛捶。就像不勝負荷的機器，在不知什麽時刻——也許下一刻就會宣告罷工。
整個房間安靜到只能聽見‘滴’‘滴’‘滴’的機器聲音，規律而死板。
……次氯酸鈉的氣味。
醫院。病房。
躺在床上的少女睜開眼睛。
××
東京，東京終合醫院。
ｘｘ病房。
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床單，雪白的被子。那個女孩躺在床上看起來格外嬌小。金色的頭發鋪了一床，襯得白色的小臉越發蒼白。
她躺在那裏，莫名讓人覺得孤獨和柔弱。
此時只有她一個人在這間病房裏。
××
這裏是什麽地方？
全身動彈不得的少女警惕地睜着眼睛，然後再次閉上。
她必須趕快回複身體的能動性，不然……
“唔”她悶哼一聲。好痛！……大腦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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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努力指揮自己身體的她沒有因為難以忍受的疼痛而昏厥，而是緊緊鎖着眉，以忍耐的姿勢，繼續她的恢複作業。
不然會怎麽樣？
……
會怎樣？
大腦前所未有的空白讓她找不到過去的回憶，這種空白的感覺讓她既是惱怒又是憎恨起自己的無能為力。
真的是太弱小了！！居然……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環境中！
盡管是那樣劇烈的頭痛仿佛要把人劈開一樣難受的疼痛——如果此時這裏有腦電波儀的話，大約可以聽見機器拼命的尖叫。可她仍然不為之所動，惱怒于這樣的空白，但是本能告訴她現在不是在意的時候，她，首先需要讓自己得到活動的能力，然後，自保；最後……才是可以理會，無關緊要的，記憶的時候。
不過，在這之前——
沒有再試圖坐起身，反而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就像陷入睡眠一樣。沒有人知道被子下面她是如何試圖讓自己活動。貼在心髒附近的儀器盡忠盡職的工作，顯示平穩而有規律的心跳。
……
可以動了！！
被子不引人注目的起伏了一下。
她握了握拳頭，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腳，這都是在被子底下進行的，确保沒有人發現床上的人早已清醒。
只要想做，當然就可以做到。
還沒等她活動起來，她就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明明在隔音的病房裏是不可能聽見的聲音，但是她卻聽見了。
不單止聽見了人來人往的腳步聲，還察覺到這間病房才是他們的目的地——少女放棄她所有的舉動。
——平靜的就像她從來沒有醒來一樣。
安詳熟睡。
門開了。
四個人走了進來，腳步沉重，不像是練家子。很弱。
兩男兩女。
“忍足醫生，我的女兒到底什麽時候會醒？”
女兒？她說的是誰？
保持沉睡的樣子，她很敏感的察覺到這四個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哈……令人……
這個女人的聲音很溫柔，帶着憂傷和一點哽咽，是真的在關心她——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自在，別扭地，她直覺，很确定她完全不認識這個聲音。但是這種詭異的熟悉感是怎麽一回事？
“按情況，最遲應該是這兩天了，如果，如果她再不醒來……”
“怎麽會這樣……小雅——我的女兒……不要抛下媽媽啊雅我的小雅嗚嗚”
“貴季……小雅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小雅一直都是乖孩子……她不會這麽殘忍的……”
“早知道我就一直在她身邊、一直保護着她就好了……小雅我的寶貝就算一直保護到死都可以為什麽……”
“相信我，相信小雅會醒來……貴季……我們，我們要堅強啊……”
……
聽見這兩個人傷心到哭泣的的聲音，她不由自主的心微微一跳，強自按捺的堅強，她的心像被揪起一樣的微微疼痛。
為什麽……
為什麽明明是陌生人，這樣的情緒……不應該屬于她才對……
她還是平靜的躺在床上——就好像她從來沒有醒來。
不悅的情緒滋生。何其陌生的感覺。
……還有震驚。
因為這種情緒——她不可能有！
即使是這個時候，微微動搖少女即使因為動搖而不悅，卻依然保持冷酷到殘忍的姿态。
裝作沒有發現他們的傷心。無視其他人的冷漠，假裝……自己還沒有醒來。
哪怕護士小姐握住她的脈門，讓她心裏狠狠一跳，條件反射想要出手捏住她的脖子——
沒有殺意。
她左手上的針被拔了出來放進了被子裏。她右手被從被子裏輕輕拿了出來。
手腕一緊，消毒水，碘酒。
插針。
冰涼的液體從管子流到她的體內。
她忍耐着想要捏碎這個護士脖子的沖動。
真的……很不爽啊。
即使是沒有殺意也好，還是善意什麽其他的原因，居然這樣冒犯我，真的是——接觸別人的脈門，太輕率……到讨厭了。
直到所有人都退出了這個房間，重歸于靜谧。
過了半個小時，察覺到不會有人進來之後，她睜開眼睛。
她，眼裏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她坐起身，拔了針頭。從床上下來。
這個……奇怪的地方。
這裏……到底是哪裏。
無論怎麽看都很陌生……
××
“……你還不可以把針給拔了了啊……”
小小的聲音在病房中響起。
如同呢喃的輕語，還飄忽如同在遠方一樣！
不對！為什麽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反應到這裏居然還有另一個人？！難道自己已經退化成這麽遲鈍的樣子了嗎……！
她猛地回頭。身體根據意識而動，反條件扼住發出聲音的人。
手上中的觸覺……微涼微涼的。
下一刻她目光凝住了。
因為她看見被自己扼住喉嚨的是……一個透明的身影。
“你是……什麽東西？”
××
居然會這樣無知無覺地被人靠近……居然沒有察覺。
她的殺氣不由自主溢了出來，病房裏的溫度驟然降低。
，這個透明的身影在殺氣的威脅下顫抖地幾乎要消失，完全顧不上要回答問題。
雖然這個形體很奇怪，但是很弱小。
無法傷害到自己。
她保持着三分的警惕，緩緩收斂了殺氣。
“……咳咳咳，我……一條院……雅……你……霸了我的身體……”
果然十分弱小……原來這種形态是靈魂麽。嗤，無趣的……弱者。
——完全沒有考慮到能徒手抓住靈魂是件很奇怪原本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的少女，山下掃視了一眼一條院雅，就松了手，讓被她抓住脖子的一條院雅可以呼吸。
一條院雅也暗自感覺到奇怪，明明她現在是魂體不是嗎？為什麽此時居然像還有身體一樣，也會因為脖子被抓而呼吸不暢？
好奇怪啊……
“身體？”
少女重複一條院雅的話。心裏莫名一動。
難道說……
她快步走向廁所，完全顧不上被捏在她手裏的一條院雅。
廁所裏的鏡子裏映出的是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女奇怪地舉着手好像在捏着什麽東西的樣子。
這個女孩只是一個蒼白纖細的女體而已。
——和這個靈魂一模一樣。
“……果然，我怎麽可能這麽弱小。”
她喃喃說道，看着鏡子裏的少女逐漸露出充滿邪氣張狂的笑容。
“放我下來……”
聽到聲音，她轉頭看向一條院雅，居高臨下，藐視的。
“還真是弱小啊……”
一條院雅的聲音很細很微弱的響起喚醒了不知道神游到哪裏去的這個人。
“嘛……算了。”
那一瞬間，看到這個和自己身體一模一樣的靈魂，她是真的動了想要滅了這個靈魂的心思——誰能夠保證這個靈魂不會像自己一樣奪回她的身體的？
不過這個靈體真的太弱小了。
××
好像心情變得愉快了一點？
一條院雅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想。
這個占據了她身體的這個人松開手，一條院雅從這個人手中無力地滑落開去，一條院雅連忙飄遠了幾步，她……不太敢靠近這個人啊……
好奇怪……為什麽這個人會看得見她呢，為什麽這個人還可以抓住她呢……
原本再看見自己的身體醒來，擅自動作的驚恐還沒有收斂，一瞬間又是恐慌失落又是松了一口氣。
這樣子，爸爸媽媽應該放心了吧。
“我可不會把這個身體讓給你。”
聽到聲音，一條院雅呆呆注視着這個人。
‘她’用她的臉做出邪肆的神情，一點也不像她原來的樣子，但是，好像會發光啊……
一條院雅呆呆地看着‘她’邪邪的挑起嘴角，這樣惡劣的宣布。
明明這麽的惡劣。
真是……一條院雅不清楚為什麽，但是她覺得她好像不小心心髒跳快了幾拍。
太奇怪了……
一條院雅向後飄開幾步。然後才看向這個人。
明明……應該讨厭這樣子的人。應該讨厭竟然占據自己身體的人。可是一條院雅卻生不出憎恨的心情。
反而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也好，她總算可以……逃避了吧。
有人作為她存在着，活生生的，爸爸媽媽總算不會傷心了吧。
而且啊……
看着明明是一樣的臉，卻完全不一樣的‘自己’，一條院雅緩緩嘆了一口氣。
不一樣的……這個人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她也不會喜歡背負着不屬于她的污蔑吧。
××
“不用……”
明明還是很這樣怯生生又很柔弱的樣子，卻努力地看着她眼睛說話。
“身體給你……”一條院雅斷斷續續的這麽說。也許是因為害怕，全身像北風裏的小白花一樣，顫抖着。
這麽弱小，自己一根指頭都可以弄死。可是卻說出這麽天真、這麽愚蠢的話來。身體，她會自己搶，用得着別人讓麽！要知道她可是——
是什麽？
占了一條院雅身體的某人按着額角，緊緊鎖着眉。
嘶……痛。
我啊……才不需要別人的退讓！！
即使這樣被人頂撞，奇異的是，這個人居然也沒有在升起想要滅了一條院雅靈魂的心思。
不喜歡這麽愚蠢、這麽弱小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頭痛的當頭，她心底卻因為一條院雅的話語而升起一股微小的怒氣。
“不用還了……”
一條院雅雖然很害怕，但是還是認真的說了出來，明明很難過，卻強作堅強的樣子。
很像……冬天裏的小白花。
明明看起來就像是悲傷到要哭泣出來的樣子。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還給你身體了。”
這個人惡狠狠地瞪着一條院雅，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是很不高興。可是看到一條院雅因為自己的怒火更加怯怯縮縮的小模樣沒有高興，反而更加生氣了。
“……對……”
像是要道歉的快哭了的樣子。一條院雅怯生生的道歉。
“真的……是太無聊了！”
她轉身大步離開。真是見鬼了！（阿諾，實際上你剛才也真的是見鬼了……）為什麽……
到了最後，這個占據了一條院雅身體的人也沒有想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來。
“你，過來把情況講一遍。”
傲慢不耐煩的某人像王者一樣坐在床上，指使着一條院雅道。
“我……”
一條院雅遲疑着，看着床上的那人口氣惡劣。慢慢飄了過去。心裏卻生出一點微妙的感覺來。
好奇怪哦……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