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棋魂
大概是發現夕樹繭的棋還算不錯,于是在那之後小緒方幾乎每天放學都會來她的小店報到,什麽話都不會多說,不是找她下棋就是自己打譜。
說起來,她并沒有做出任何能讓那孩子記住自己的舉動,她的實力亦不至于讓他産生任何的感覺。他能記住她,是因為他想下棋,而她這裏能讓他下棋。是對圍棋的渴望讓他記住了她,這便是夢想的力量。
日子久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一個月,很快他的家人就發現端倪了,于是某日下午,門庭冷清的“弈居”迎來了一名自稱是“緒方麗子”的客人——
“請用茶,緒方夫人。”夕樹繭看着眼前這位似乎出身高貴的夫人,心裏開始明白為什麽那孩子總是偷偷摸摸的來了。那樣的家庭,大概不會放任自家的孩子“玩物喪志”,更不可能會允許其成為職業棋士吧?
“夕樹小姐似乎很喜歡圍棋?”從進門一刻開始,緒方麗子就在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這家店以及它的主人,情況似乎和她所想象的不太一樣。
“還好,不過是打發一下時間而已。”開始是這個原因沒有錯,不過現在這樣子似乎也不錯。沒人的時候找佐為練練棋,緒方小孩來的時候沒事欺負一下什麽的,日子還算過得滋潤。
“犬子最近給你添麻煩了,承蒙關照。”緒方麗子放下對方遞過來的茶,深深俯身行禮。
“哪裏的話。”夕樹繭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然後回以同樣的禮數,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和這些人打交道,光是行禮的次數就已經夠她喝好幾壺了。
“今後我會好好約束精次,不會再讓他來打擾夕樹小姐的。”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會讓那孩子再來這裏了。
夕樹繭沒有立即答話,只是捧起手中的杯子輕輕呷了一口茶,才緩緩地對上地方客套而幾乎不帶溫度的雙眸,才發現那孩子的眼睛似乎是遺傳了這位的:“對了,緒方夫人見過那孩子下棋了嗎?”
“沒有這個必要,緒方家的孩子最終只會繼承家業。”圍棋作為愛好本來是沒有問題的,能修心養性的話自然是最好,問題是那孩子卻像是着了魔一樣,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了,那樣只會毀了他。
“如果不讓他下棋的話,才是毀了他,你相信嗎?”夕樹繭輕聲地說,她能感受到對方愕然而帶着怒意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但她只是繼續低頭安靜地斟茶。
“難道他還能以下棋為生嗎?”緒方麗子惱怒了,如果不是礙于教養問題,她真想打翻這人再次遞過來的茶杯。
“為什麽不可以?難道你不覺得職業棋士也是非常值得欽佩的職業嗎?”那可是能被尊稱為“老師”的職業之一。
“恕我直言,緒方這個姓氏的榮耀不等同于那孩子的榮耀,那不是那孩子想要的。”夕樹繭擡頭看着這位已經有點竭斯底裏的母親,沒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只是并不是父母所認為的好都是孩子想要的東西。
“精次告訴你他要成為職業棋士嗎?”緒方麗子愣住了,她沒有想過自家兒子竟是這樣的想法。不過孩子還小,她還可以改變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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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什麽都沒有跟我說過,包括家人反對他下棋的事情,他來這裏只是下棋而已。”夕樹繭笑了笑,那個早熟的小屁孩怎麽可能會跟她說心事?她可不是什麽知心姐姐,眼前這位太高估她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夢想。想法或許可以改變,但是夢想只會存在或者……消亡。
“我覺得緒方夫人回去之後不妨直接和那孩子談談,所謂關心則亂,有時候一味地限制可能會導致更加糟糕的結果,”夕樹繭頓了一下,卻像是不經意地提起,“聽說那孩子這個星期天會代表學校參加區的圍棋大賽,如果緒方夫人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看看,或許你會對你說服那孩子有所幫助。”
那孩子下棋的時候,耀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她就不信作為母親的緒方麗子看到那樣的緒方精次會不動容。
于是星期天那日,夕樹繭不意外地在會場裏看到了這位夫人的身影,唇邊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然後轉身離開。第二天,緒方麗子不意外地再度來訪——
“我看到了,那孩子真的很喜歡圍棋。”比她所想象的還要喜歡。昨天看到了自家兒子勇奪冠軍後臉上的笑容,緒方麗子的心裏甚是複雜,說不出是自豪還是嘆息。
“日後的他會更加耀眼,只要他選對了人生的舞臺。有些人天生就是下圍棋的料,終有一日,他會站在世界棋壇的頂峰,你相信嗎?”夕樹繭微笑地擡頭,視線卻是越過緒方麗子直接看向其身後同樣目瞪口呆的緒方精次——
吶,你相信嗎,緒方精次?
“我相信。”
很多年之後,當緒方精次再次來到這間已經倒閉凋零很多年的棋具店的時候,看着裏面空蕩蕩的一切,他突然想起了這一天的午後,想起了那個信誓旦旦地說他會站在世界棋壇的頂峰的那個奇怪的女孩,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讓他辨別不出那天到底是夢還是他真的曾經經歷過的記憶——
我做到了,而你又在哪裏?
為何你總能在我的記憶之中毫不留戀地抽身離開?
手心裏捏緊那顆陳舊的白色棋子,心裏卻永遠都得不到他想要答案。
……
緒方精次參加職業考試的第一天,夕樹繭也以初段的身份來到了日本棋院參加這一天的大手合比賽。
因為劇情需要,所以她和塔矢名人同期成為了職業棋手,但是幾年下來卻幾乎沒有參加過一次棋院安排的對局——因為每次她都會被“不小心”遺忘掉了。或者如果她不是NPC,而是普通的新初段棋手,面對幾年下來這樣的零戰績,估計早就被勸退了。當然,導致這種結果的是棋院的“疏忽”,所以她不需要承擔任何的責任。
至于年齡什麽的,對經常要轉換身份的NPC來說要改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麽?
因為今天的對手并不算棘手,所以比賽并沒有花多少時間就順利結束了。才踏出棋室沒走出幾步,夕樹繭發現她那位同期正和另一個人一起向着自己迎面走來。
“塔矢老師對等下的比賽有什麽想法嗎?”她聽見塔矢行洋身邊的那人在問他。
“河野老師是一個很好的對手,我很期待今天的比賽。”非常公式化的回答,實在太符合那個男人的性格了。
夕樹繭就這樣看着二人從她旁邊擦肩而過,想當然,那無趣的男人不可能會記得自己,倒是他旁邊那位看到她的時候随即禮貌地颔首,她笑着回禮然後微微躬身便目送着二人的離去。
看着那挺直而孤寂的背影,她頓時深刻地感受到肩上的任務之艱辛——這眼裏只有圍棋不知情趣和女人為何物的嚴肅男人是如何能夠娶到老婆的啊?而且還要娶一個對圍棋完全不感興趣的老婆,她這紅娘要怎麽當啊?這不是強人所難麽?
她有兩年的時間完成這個任務,在塔矢行洋30歲的時候,塔矢亮必須出生。時間好緊迫啊怎麽辦?問題是她連塔矢明子現在人在哪裏都不知道,搞不好人家現在還是個高中生……不,不能再想下去了,這裏是棋魂,是下棋而不是撒狗血的地方。
“前面那位小姐,請等一等!”就在夕樹繭準備進入電梯的時候,後面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請問有事嗎?”夕樹繭疑惑地回頭看向來人,看架勢不像是趕電梯的。
“請問是職業棋手嗎?”來人氣籲籲地問,臉上顯得非常着急。
“嗯,是的,我是夕樹繭初段。”夕樹繭有點奇怪,這個時候能有什麽事情嗎?
“太好了,請問夕樹初段會記錄棋譜嗎?”來人喜出望外,一臉驚喜地等着對方的回答。雖然從來沒有在棋院見過眼前這位小姐,不過既然她說自己是初段那就沒有問題了。
“呃,會是會,但是我還沒有正式記錄過吶。”夕樹繭反應過來了,低段棋手的确有記錄各種頭銜戰賽事棋譜的義務,不過一直沒有人記得她就是了。
“沒關系的,現在還有一點時間,我可以教一下你。請問夕樹初段有時間嗎?”雖然答案有點不盡人意,但是來人顯然也知道事急從權的重要性,更何況他是得到了裁判的允許的——
“是這樣的,我是加藤二段,今天本來負責和我一起記錄名人戰第三次預選賽第六戰的川上初段突然出車禍了,剛好今天是大手合比賽在棋院裏臨時也很難找到人,所以我想拜托一下夕樹初段,請問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加藤二段,不過就得麻煩你先跟我說一下記錄時候要注意的地方。”聞言,夕樹繭笑了笑,不再遲疑便直接應承下來了。名人戰第三次預選賽第六戰嗎?她想起了剛才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塔矢行洋——
需要NPC的地方沒有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