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靜已經很慌了，杜琳不想讓她更慌，沒把心裏的茫然表現出來，只笑着建議道：“這裏還有很多其他工作，你又不喜歡做衣服，試試別的看工資怎麽樣。”

林靜點點頭，踮腳張望一圈，欣喜地晃晃杜琳的胳膊，“姐，那邊有個招保姆的，我覺得這個适合我，別的我都不會，也不喜歡到處賣東西，幹幹活做做飯肯定行。”

“那走，過去看看。”杜琳陪着她過去排隊。

也許是林靜受了兩個月的苦，終于等到了幸運。中介這有幾戶人家招保姆，其中一家招了好些天沒招到，給的待遇就比別家好，每月1000元，吃住都跟着主人家，也就是說吃上面能吃到不少好的。

當然要求也高，這戶人家是一家五口三代人。老夫妻退休在家，要求家裏每天都打掃得一塵不染，三餐要營養搭配，幹活必須輕手輕腳，還要負責養花，晚上八點以後保姆就不許出房間，免得打擾他們睡眠。

老人的兒子兒媳是大學老師，要求保姆文明禮貌，普通話好，認字，每天整理書房，接送他們七歲的兒子上學放學，看着他把作業寫完，玩樂适度，按時睡覺，而這個七歲的小男孩十分調皮不聽話。

中介為防麻煩，直接說了，這家前兩個保姆都是幹不滿一個月辭職的，說在他家很壓抑。杜琳勸林靜再看看，但林靜覺得這個就很好。

她在傳銷窩點天天被宿舍十幾人欺負，不是打就是罵，有時候還搶她的飯，擔驚受怕連覺都睡不好。

當這個保姆只需要守些規矩就能賺一千，還能吃得好，在她看來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她當場就驚喜地要了這份工作，保證能幹好。

中介也想早點給那家人找到保姆，給林靜介紹這個工作都沒多要錢，中介費只收五十。

林靜剛剛看見前面幾個人給中介交的都是一百、二百，确實比她多，立馬高興地交了中介費。

她拿到打工地址，對杜琳道：“姐，秦老板給的好意頭果然好，剛剛好是五十塊錢，我也算沾了秦老板的福氣了。杜琳姐，要不你也在這試試，先找份工做着，以後有機會再去服裝廠。”

杜琳搖搖頭，笑說：“我再去其他地方試試，沒事，年底本來招工的就沒那麽多，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也正常。走，我請你吃中午飯，慶祝你找到工作。”

林靜忙擺手，“別了，我想快點過去，中介說主人家委托了好幾個中介招人呢，萬一別人搶先就壞了。”

“行，我送你去車站。”杜琳看站牌告訴了林靜怎麽倒車最快，把她送上車。

林靜特意抄了一份主人家的地址給杜琳，千叮萬囑，“姐你找到工作一定去找我告訴我一聲，我把你當親姐姐一樣，我們聯系不能斷。”

杜琳笑着點點頭，“我知道了，過幾天去找你，你好好幹，加油！”

公交車開走了，杜琳還能看見林靜隔着窗戶對她揮手，這次林靜的笑容裏沒了無措和絕望，滿滿都是心滿意足。

杜琳也沖她揮揮手，等看不見車了，低頭嘆口氣，林靜的工作已經有着落了，她這還沒頭緒呢。不過她和林靜也算共患難的戰友，林靜能順利找到工作，她真的很高興。

旁邊一個賣小吃的阿姨笑說：“靓女，好不順啊？你姐妹倒是找得快。”

杜琳竟然聽懂了這句粵語，笑笑說：“是啊，我再找找，總能找到。老板給我一個盒飯吧，吃飽了我再找。”

“靓女你一定可以找到哋。”阿姨收了5元錢，給了她一份盒飯，“熱騰騰地飯食，吃吧。”

杜琳坐在行李袋上，邊吃盒飯邊觀察那些招聘的人和找工作的人。她覺得在這裏是沒希望的，不如直接找上工廠和商店，找機會亮亮本事。

她打定主意就和老板聊了起來，打聽深圳哪裏的服裝廠比較出名，大家買衣服都喜歡去什麽地方。

老板說話粵語和普通話摻和着說，杜琳大致全聽懂了，商場、店面、夜市等等，老板說了好些地方大家愛去的地方，杜琳怕忘了特意記在紙上。

吃完飯她等到公交車，對老板鞠了一躬，笑着道：“謝謝你啊老板，祝你財源廣進。”

老板也笑着揮揮手，“我也祝你找到工啊，靓女別灰心，你行哋！”

杜琳笑了笑，上了公交車。她不灰心，如果這麽簡單就灰心，她以後還能做什麽？

公交車一路行駛，杜琳還有心情好好看看深圳是什麽樣子。工廠在比較偏的地方，杜琳倒了兩次車，終于到達布吉鎮坂田。

她重新梳了馬尾，整理了一下形象，走到一家服裝廠門口，對門衛笑說：“您好，我帶了設計作品過來，想見你們的老板，如果老板不在，見經理、主管也行，能幫我去問一聲嗎？”

門衛聽她說什麽“設計作品”，人也不土氣，猶豫下就幫她傳話了。經理還以為來了什麽人呢，立馬讓人給請了進去，結果一看見她就有點失望，皺眉問：“是你說帶了設計作品來？得過什麽獎？出過貨嗎？銷量怎麽樣？”

杜琳有點緊張，從行李袋裏拿出一件上衣、一條褲子和一條連衣裙，都是她做得最好的，放在辦公桌上說：“經理，您先看看我做的衣服怎麽樣，您這裏看得上嗎？”

衣服擺在眼前，經理下意識地看了過去，露出詫異的表情，“這都是你做的？剪裁很好，顯身形，扣子和裝飾也搭配得不錯。”

杜琳微笑道：“我沒得過獎，但是我家裏幾輩都是裁縫，我從小做衣服，還幫我媽媽在商場櫃臺賣布，給人量身訂做衣服，經驗說起來超過十年，您看我可以進廠工作嗎？”

經理放下衣服，慢條斯理地坐下問她：“你家裏有生意，為什麽要來我們廠呢？”

杜琳如實回說：“我希望我做衣服的水平能不斷進步，到廠裏學習更多的東西。”

經理點了根煙，“廠裏打板的師傅都是業內老師傅，就算帶徒弟，那也要專業對口的學歷，或者曾經設計過什麽衣服賣得銷量還不錯。

你這幾件衣服如果真是你做的，我可以叫專業的人面試你，能留下來就做學徒。

進場後你設計的板都歸工廠所有，設計任何東西要先給你的師父看，任何關于版型和工廠的商業消息都不能洩露，和你的家人也不能說。

學徒呢在這裏主要是學本事，一個月700元，出師後就能當正式的師傅，1200-3000元，看你出的板銷量怎麽樣，爆款多獎金豐厚，工資還能再提。

吃住就是宿舍食堂，每個月有三天假，輪休。”

杜琳問了關鍵點，“最快多久可以出師？如果做得好，産品銷量高，可以直接出師嗎？”

經理笑着擺擺手，“最快三年出師，設計款式這樣的職位，我們要先培養員工忠誠度。你再有本事，我們也不可能讓你直接就接觸核心職位。”

杜琳又問了個最重要的，“我的款式賣爆了，算我一個人的，還是算我師父的？”

“算你和你師父共同的業績，畢竟學徒需要師父指導嘛。”經理嘆了口氣，“小姑娘，看你才十幾歲吧？別好高骛遠，心比天高，老師傅一身本事，你要學的多着呢，不是會做兩件漂亮衣服就行的，也不是衣服漂亮就能爆。”

杜琳知道，但自己的作品分一半功勞給師父，最快三年才能出師，這個條件她不能接受。她禮貌地道了謝，“多謝經理給我展示的機會，我想我不适合這份工作，謝謝您。”

說完她就把衣服收起來，經理意外地問：“你對這個條件不滿意？我讓你做學徒已經是破例了，如果不是看你做的衣服還不錯，我開始根本不會和你談。”

杜琳歉意道：“不好意思，浪費了您寶貴的時間。”

經理見她真要走，又說：“你剛來深圳不久吧？看你對這一行不怎麽了解，這樣吧，我記一下你的信息，三個月內你想進廠都可以來找我。在深圳讨生活不容易，我也不想讓你白走一次，你剛才拿出來的三件衣服，我們廠買了。

三個款式，600元買斷，如果你還有同質量的款式，也可以拿來賣，這樣你的日子也能好過點，怎麽樣？當然，銷量如何誰也不能預判，價格不能再高了。”

600元買三個款式，杜琳的老家從來沒人買這個，她沒賣過不知道價錢如何，但這家服裝廠規模不大不小，實力應該不錯，經理願意買她設計的衣服、願意給她留三個月的工作機會，這就證明她這點本事能讓人看上眼。

越是這樣，杜琳越不想賣掉自己設計的東西，那都是她的心血，無論如何，不能這麽稀裏糊塗地賣掉。

她婉拒了經理的提議，再三道謝離開了這家服裝廠。

雖然還沒有找到工作，但好事多磨，至少知道她能得到人認可了。反正把錢花光還可以賣設計的款式，那她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一定要找到合适的工作為止。

杜琳給自己打了打氣，看天色晚了，找了家招待所住下，等天亮她就繼續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