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嗯,我喜歡他

邁着比平時快三倍的步速走進大樓,直到把鄭書昀連人帶車甩得沒影,裴楠才捂着煮沸水般的臉喘了口氣,超負荷的心髒終于慢慢放松。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他看到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孩從裏面走出來,擦肩而過的瞬間,對方還腼腆地沖他點了個頭。

來到二樓畫室,裴楠一進門就對坐在大廳吃早餐的沈心怡道:“我剛才又看見那個小朋友了,人家這麽誠心誠意追求你,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沈心怡道:“我對純情年下沒興趣。”

一旁嗦粉的陳遇琰憤憤不平翻着白眼:“沈心怡,你這丫頭真是暴殄天物!”

沈心怡撥弄了一下指甲上的碎鑽,不以為意道:“那是你的菜,比起小奶狗,我還是更喜歡爹系男友。”

“什麽叫爹系男友?”裴楠冷不防聽了個新名詞,剛在背對兩人的小桌前落座,便将上半身向後微仰,帶動身下的凳子翹起前腿,邊拆早餐邊問,“是年紀大到可以給你當爹的那種嗎?”

沈心怡“噗嗤”笑出聲:“不是指年齡啦,是形容那種心智成熟穩重的男人,方方面面體貼我,照顧我,把我當成小女孩兒一樣寵着。”

裴楠思索片刻,認真發問:“那不還是爹麽?”

被調侃愛情觀,沈心怡砰地戳開豆漿,氣呼呼道:“老板你故意演我是吧?”

裴楠無辜地攤手:“冤枉,我只是搞不懂你們戀愛中人而已。”

沈心怡呵呵一笑:“行了行了,大家身在紅塵,就別把自己說得像白紙一樣了。”

陳遇琰道:“那你有所不知了,我這個學弟還真就是一張白紙,反正我從他大一起認識他這麽久,沒見他談過戀愛。”

沈心怡聞言,驀地睜大了眼,轉頭道:“不會吧老板,你沒談過戀愛?連早戀都沒有過嗎?”

“沒有。”裴楠望着沈心怡震驚的表情,不明所以道,“有什麽好稀奇的。”

他的确沒談過戀愛,并且始終覺得這兩個字離他有些遙遠。

其實從小到大,追他的人不在少數,男女皆有,但他卻總是将視線投向更遠的地方,再越過鄭書昀背後那些成群結隊的追求者,精準落到鄭書昀冷淡的身影上。然後不由自主地分析一座冰川究竟靠什麽讓人發瘋般趨之若鹜。

人的精力畢竟有限,長此以往,他便對圍在自己周圍的愛慕者們提不起半分興趣。

“這怎麽不稀奇?這可太稀奇了!你是帥哥啊,帥哥絕不應該過了25歲還單身!”沈心怡說着從座位上站起來,似要維護“顏值即正義”般噔噔走到裴楠身邊,“老板,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樣的,我來給你介紹。”

裴楠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嘬了口豆漿,幽幽道:“那得是從名校畢業的高嶺之花,年紀和我差不多大,長相起碼要比明星好看,家境優渥,事業有成,年入百萬。”

沈心怡表情逐漸開始無語,待裴楠話音落下後,幹巴巴道:“讓你找個人類喜歡,你偏要挑神仙,活該你沒對象。”

裴楠心中憋笑。

他就知道照着鄭書昀的條件說一遍,絕對能堵住沈心怡那張叭叭的小嘴,畢竟這世上再難有第二個鄭書昀,性轉版也不會有。

早餐結束後,裴楠進入了工作狀态,前幾日,在畫室的基礎上,他又着手成立了一間做圖案設計的工作室。

轉眼到了下午,天色漸暗,陰雲滾滾湧動,傍晚時分,整座城市已經被滂沱的春雨覆蓋。

走到大樓外的雨檐下,喬唯看了眼裴楠空空如也的手,晃晃手裏的傘道:“你司機把車停在哪,我送你過去吧。”

裴楠正要說話,忽然看見不遠處站了個高大的男人。

同一時間,男人沉黑的目光也落到了他身上,随即朝他的方向擡起手,四指輕招了一下,昂貴的腕表在樓前的地燈光芒中閃爍出銳利的金屬光澤。

如同受到某種牽引,裴楠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然後才回頭對喬唯說:“我先走了喬老師,明天見。”

在喬唯的注視下,鄭書昀将手中的黑傘打開,邁下臺階的瞬間攬住了裴楠的肩膀。

裴楠吓了一跳,貼着鄭書昀的臂彎小幅度掙了掙,聽到耳邊響起低沉的聲音:“傘小,将就一下。”

他擡頭看向傘沿,這才發覺這把傘是真的小,裝兩個大男人簡直夠嗆。

可鄭書昀這麽大個子,幹嘛要帶把小傘?

裴楠搞不懂鄭書昀是怎麽想的。

見裴楠雙唇微抿,面露別扭,鄭書昀英氣的眉宇略微皺出一絲疑惑,道:“怎麽了嗎?你是不是又——”

話還沒說完,便被裴楠慌忙打斷:“我不是!我沒有!”

求你千萬別說下一句!

鄭書昀喉結輕滾,匿在黑傘陰影下的唇角微微一動,眼底閃過幾分類似笑意的神色。

裴楠呼吸一凜,覺得自己眼花了,但他生怕鄭書昀又用那種一本正經的口吻說出那晚的尴尬,只好乖乖任由鄭書昀攬着自己,鞋底亂糟糟踩起雨窪中的水花,甚至濺了一部分在鄭書昀纖塵不染的黑色西褲和皮鞋上。

快走到停車位的時候,鄭書昀看了眼裴楠汗津津的鬓發和大敞的衣領,問:“你很熱嗎?”

裴楠道:“剛才借樓裏的公共健身房做了會兒運動,陳遇琰說,适當健身有助于感冒恢複。”

鄭書昀眉心微蹙,伸出手,将裴楠運動外套的拉鏈直接拉到了下巴,衣領瞬間立起,上端只露出半個巴掌大的臉。

“你幹嘛!”裴楠猝不及防。

“衣服穿好,不然別想康複。”鄭書昀語氣依舊淡淡的,卻流露出幾分不容置喙。

裴楠像噎住了一樣,被鄭書昀說得啞然,心說他怎麽完全不記得,鄭書昀這個對人過敏的晚期患者,也有管理別人的癖好……

這樣思忖着上車後,他下意識瞥向鄭書昀松領帶、扭腕表的動作,舉手投足間都是成熟穩重的氣質。

在鄭書昀回視過來之前,他迅速收回目光,望進窗外淅淅瀝瀝的雨中,沒來由想起沈心怡說的“爹系男友”。

他心頭兀自泛起嘀咕:倘若鄭書昀和人戀愛,八成也是個當爹的。

連綿的陰雨一直持續到了三月下旬,雨霁初晴,滲進骨縫的潮氣終于被久違的陽光驅走,裴楠的設計工作室也接到了第一筆訂單。

神清氣爽地下班後,裴楠特意買了兩杯飲品,将其中那杯咖啡遞給等在車邊的鄭書昀。

鄭書昀接過溫熱的紙杯時,動作明顯遲疑了一下,手背上的筋絡也略微隆起幾分。

裴楠道:“我記得你挺喜歡傍晚喝咖啡的,今天我請你,這家的美式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鄭書昀聞言垂眸,睫毛恰好遮住眼底的湧動,不鹹不淡說了句“謝謝”。

裴楠大咧咧道:“客氣了鄭律。”

鄭書昀轉身打開副駕的門,“先上車。”

裴楠道:“喝完再進去,我怕一個不小心又弄髒你的車。”

鄭書昀頓了頓,“嗯”了一聲:“那就聽你的。”

好似略帶縱容的話語,驀地從裴楠左耳朵鑽進去,卻沒像往常那樣,直接從右耳朵漏出,而是被關在敏感的耳道裏,如水紋般一點點擴大,撩起細微的癢意。

裴楠吸了口齁甜的奶茶,不由用肩膀蹭了蹭耳廓。

上車後,鄭書昀忽然道:“你今天心情不錯?”

“被你看出來了。”裴楠臉上笑意盎然,正要繼續往下說的時候,鄭書昀架在中控臺前方的手機接入了一個電話提醒。

眉飛色舞的表情戛然而止,裴楠堪堪閉嘴,卻見鄭書昀擡起手,直接挂掉了電話。

鄭書昀看了眼裴楠:“你繼續說。”

裴楠面露遲疑:“可是你的電話……”

鄭書昀道:“不重要。”

裴楠:“……”

他剛才明明看見來電顯示上的“律所”二字。

真的不重要麽?

但疑慮歸疑慮,裴楠還是迫不及待地說了自己接到設計訂單的事,沒留神講了一路,快到家的時候,忽然接到萬初雁的電話。

電話甫一接起,對面的萬初雁就大着嗓門道:“老裴,我那個會修車的朋友馬上回國,等安頓好了就去給你修車。”

裴楠聞言愣住,猝不及防“啊”了一聲,耳畔有些嗡嗡作響,半天才想起上個月他車剛壞那會兒,找了幾個會修車的朋友幫忙看,得到的建議都是讓他直接報廢換輛新的,萬初雁得知後,說他有個對車癡迷的朋友,任何廢車都能在他手上起死回生。

那頭的萬初雁并未察覺裴楠的異樣,繼續道:“你放心,這世上就沒他修不好的車,而且保證免費。”

電話挂斷後,裴楠原本盎然的興致沒來由地冷卻了下來,心緒仿佛陡然被什麽塞滿了一樣,沒再同鄭書昀繼續剛才的話題。

車內沒開音樂,很安靜,萬初雁的嗓門又大,鄭書昀大概率也聽到了。

而這對于他和鄭書昀而言,似乎都算得上是件好事。

當晚,裴楠早早洗漱,大字型躺到床上,好像白天在畫室累極了一般,半天提不起勁頭趕稿。

這時,萬初雁的電話又打了過來:“老裴,跟你說個不好的消息,我那朋友暫時回不來了,說是A國一家頂級私人賽車場給他發了邀請函,這家夥像打了雞血,連夜就趕過去了。”

“是嗎?”裴楠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他嘴裏這樣說,臉上卻沒有半點和“遺憾”沾邊的神色。

結束通話,裴楠伸了個懶腰,便抱着平板電腦下到一樓,推開花園前的落地窗,像只鑽入夜色的貓,步履輕盈地走到露天秋千旁坐下,開始提筆作畫,趕工擠壓已久的私稿。

鄭書昀今晚沒去律所加班,洗完澡後披着溶于夜幕的黑色睡袍,站在二樓露臺上抽了支煙,猩紅的煙頭燃盡之時,掌心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來電顯示:Rik。

是他大學時期在國外一場業餘比賽上認識的賽車選手,近些年以私人名義在世界各地建了好幾個賽車場地。

電話那頭的Rik道:“Chris,你的那位朋友已經順利坐上飛機了,等他到達後,我這邊會盡可能為他提供極致的體驗。”

鄭書昀在夜色中抛玩着打火機,用流利的英文回道:“謝謝,代我招待好他,但不必向他提起我。”

Rik道:“這麽神秘?他該不會是你的……”

鄭書昀截斷他:“不是。”

Rik若有所思道:“其實幾年前,我在你錢包裏看到了一張老照片,雖然你從未告訴過我,但我猜你一定喜歡照片上的那個人吧。”

鄭書昀頓了頓,透過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看到對面別墅的小花園裏出現了一道身影。

他停下手中抛玩的動作,一把握住落下的打火機,将那劣質的觸感包裹進掌心。

“嗯,我喜歡他。”鄭書昀望着前方,說的是中文,但Rik聽懂了。

Rik啞然失笑:“你們中國有句老話叫‘情有獨鐘’,恐怕就是在說你。”

對Rik所言,鄭書昀不予置評。

Rik又道:“說起來,你不過來親自體驗一下我的全新賽道嗎?自然山路,巨大落差,連續彎角,絕對會讓你腎上腺素飙升,一趟下來就上瘾。”

“Chris,帶你那位情有獨鐘的愛人一起來吧,讓他在終點等你。”

耳際充斥着Rik抑揚頓挫的誇張描述,鄭書昀漫不經心執着手機,見對面那道身影扭動了幾下,朝他所在的方向變換了姿勢,腳跟踩上秋千邊緣,足尖挂着搖搖欲落的拖鞋,指間全心全意握着筆,被電子設備發出的彩光照亮一張認真的臉。

裴楠今晚沒有紮小揪揪,只将半邊發絲撩到耳後,任由另一側的烏絲順着臉頰垂落至屏幕。

春夜的風拂過他微長的發,帶着幾縷藕斷絲連的花香,又徐徐吹到鄭書昀的臉上。

鄭書昀展開手臂搭在欄杆上,對電話那頭的Rik道:“有機會一定捧場。”

作者有話說:

裴楠:虛驚一場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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