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夜本來抱着傅星河,睡得很安穩,但是後來卻又覺得有些冷,懷裏很空。

在這份不安中,他夢見了他的母親。

沈夜其實已經記不起母親的容貌了。此時在夢裏,她也是逆着光,籠罩着一層光暈。

沈夜夢見年幼的他踮起腳尖,舉着一瓣水果想要媽媽吃。夢見他大聲地告訴媽媽,他考了第一名,告訴媽媽他打掃了房間,他還告訴媽媽他愛她。

母親便對他笑了笑。

年幼的沈夜便很開心,他越發努力的想把果子遞給媽媽。

“媽媽,你愛我嗎?”

沈夜沒能等到回複,母親的面容就變得越發模糊。

夢境急轉直下,奶奶突然出現,果子落在地上,不知被誰踩爛。

沈夜又夢見他哭着求媽媽不要讓他走,不要不要他。

他拼命的掙紮,跑回家門。他求媽媽告訴他。他要做什麽,才能留在她身邊。他一定能辦得到。

但是母親卻露出為難又愧疚的神色,把他推開了。

“小夜啊,別這樣。”

“媽媽沒有你……會過得更好。”

“你在那邊,也會過得更好的。”

然後那扇門就永遠的向他關上了。無論他做什麽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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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在夢裏突然驚醒,如同溺水一般的大口呼吸,渾身是汗,下意識的向旁邊伸出手來。

“傅星河……”

他現在躺在卧室,房間裏還滿是傅星河的味道,身上的衣服也被換過了,很舒适。

但是另一邊的床是空的,傅星河不在他身邊。

沈夜僵了一下,把手收了回來,捏緊了胸口的衣服,他的手心也都是冷汗。

然後他起身,走出了卧室,站在走廊,看向傅星河的房間。

門是關着的。

沈夜吞咽了一下,走過去,伸手打開了門。

傅星河還在。年輕的alpha側躺在床上,眼下有點陰影,似乎熬到了挺晚,剛睡着,被子都沒蓋。

他昨天再次臨時标記了他,然後一直抱着他,哄他先睡着了。

沈夜還記得傅星河的愛撫有多溫柔,氣息有多溫暖,心跳聲有多麽讓人安心。

他看着傅星河,神色就不自覺的變得柔軟,想要邁步走過去。

但是卻又停住了。

他喜歡傅星河。

透過過往的誤會,沈夜從未如此清晰的認識到他到底有多喜歡傅星河,還有傅星河,到底有多溫柔。

他想要得到傅星河。

但是哪怕父母出了事情,那麽缺錢,傅星河都選擇不告訴他。

傅星河肯定也覺得,沒有他,是更好的吧。

沈夜垂下目光,攥緊了拳。

可怕的是,他甚至覺得傅星河是對的。

如果傅星河是光,那不安的他就是醜陋的陰影。

就從發現傅星河不在,到走過來的這幾秒鐘,他甚至不敢說,他都想了什麽。

為了傅星河只看着他,他到底能做出什麽事情來,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以前……就曾讓傅星河讨厭了吧。

怪不得傅星河想要擺脫他。

沈夜閉上了眼睛。

他去給傅星河蓋上了被子,看了傅星河很久,然後在太陽升起來之後,轉身走了。

他不能那樣了。

他可以的……

他可以放傅星河走的。

——

傅星河醒來之後,揉了揉眼睛,就去了沈夜的卧室。

昨天他标記了他之後,是因為怕自己會做出更進一步的行為,所以才睡在了別的房間,還關上了門。

不過他還是有點擔心沈夜的狀态,所以起來了就第一時間去查看他。

結果沒想到沈夜會不在家。

傅星河本來還沒在意,以為沈夜是像上次一樣,很快就會回來了。但是卻沒想到一直到晚上,沈夜都沒回家。

第二天,傅星河正猶豫要不要聯系一下。門鈴就響了。傅星河還以為是沈夜回來了,急忙去開,結果站在外面的卻是康平。

康笑着和他打了一個招呼。“準備好去面試了嗎?”

傅星河有點驚訝,“面試?”

“是啊。去空間站。”

傅星河很快從康平那裏了解到,帝國有一項新的機甲科研項目,現在正缺人手。

他看傅星河似乎很驚訝,還有點忐忑。“你對這方面的工作感興趣,不是嗎?”

上将好像特意給你弄的呢。

“是的。”傅星河點頭。這和之前宋明談到的是一樣的,甚至還更好。

但是,好突然?

“那太好了!”康平松了一口氣。

他等傅星河換了衣服,然後很快帶他來到了中轉站,甚至說要帶他直接去見研發部的總管,給傅星河空降一個管理職位。

不過看傅星河似乎對這個提議不太舒服,康平又改口道。“其實現在很多職位都有空缺,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先面試些別的。”

他說着就轉給了傅星河一個文件夾,一副随便他挑的樣子。傅星河浏覽了一下他給的文件,這才點了點頭。

乘坐飛船之前,傅星河又道:“可如果我接受了這個工作,是不是就要待在空間站上。那沈、上将……”

康平道:“你不用擔心,上将已經在空間站了。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就是他。”

傅星河愣了一下,雖然猜到了是沈夜在幫他。

但是,沈夜不想和他同行嗎?

——

因為稍微有些遲到,傅星河進去的時候,大家都已經準備好要做面試的題目。

突然有人進來,很多人倒是回頭,然後多看了傅星河一眼。畢竟是少見的alpha,外表看起來也非常亮眼。

傅星河輕聲道歉,然後找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前面的光屏上很快出現了題目。

大家都拿出了自己的光腦,但是傅星河沒有準備,幹脆抽出了幾張紙。

其他參加面試的人看到他這樣都笑了。

還以為alpha有多厲害,也太自傲了。

難道以為這些題目是能夠靠筆算算出來嗎?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但是很快,傅星河審完題,甚至沒有動筆,就直接在答題板上寫了答案。

衆人:“?”

不可能。是瞎寫的吧。

可惜答題很快亮起了回答正确的綠光。

“???”

這東西要是讓他們手算,可能要算上幾天都根本解不出來,他竟然看一眼就出答案了?

這還是人嗎?

不可能……是湊巧撞了大運吧。

傅星河卻沒有注意周圍,只是神色如常的繼續往下做。

很快答題板就不斷閃現着綠光。

閃的整個面試場裏的人差點把眼睛瞪出來。自己的題都做不下去了,只顧盯着傅星河看。

這,這是什麽神仙啊?

因為機甲演練消耗太大,很多訓練都是在虛拟的環境裏進行的。所以虛拟對戰的真實程度能夠直接影響軍隊的實力。

現在知道如何編程和虛拟建模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夠創建栩栩如生的虛拟世界,卻需要像是概率論,拓撲學等高等的數學理論支持。非常需要天賦。

能弄明白這些高深理論的人太少了。不然宋明也不會那麽着急的想要傅星河加入。

傅星河的表現太出衆,面試官都愣了一下,很快走到了傅星河身後。

他甚至都懷疑有人洩題了,但是題庫這麽大,就算背都不帶這麽快的?

他看傅星河寫了一會兒,眼睛就瞪大了。傅星河寫的和标準答案甚至不一樣,用了另一種方法,但是竟然更簡潔,整個看下來極其巧妙,根本無懈可擊。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只需要一些草稿紙就可以完成全部的計算。

面試官甚至顧不上禮貌,不可置信地把傅星河的草稿紙搶了過來,在手裏緊緊的攥着,不斷的翻看。

天啊。這種天才……為什麽不是他?

——

康平很快就看傅星河從裏面出來。

因為傅星河的表情有些迷茫,他還有些緊張。“怎麽樣?”

放心,不過都給你搞過!

但是面試官很快跟傅星河走了出來,手裏還攥着傅星河的草稿紙不放,仿佛那是什麽寶貝,又去和他握手。“您明天就可以來上班。”

傅星河愣了一下,“明天嗎?”

面試官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太早了嗎,其實什麽時候都可以,看您方便?哈哈哈。”

康平:“……?”

為什麽沒走後門,就搞出了走後門的效果?

其他面試的人也走了出來,臉色都有點白,簡直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傅星河。

但是傅星河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在大廳的另一邊看見了沈夜。

看不見的線牽引着兩個人,讓他們的目光越過衆人,在空中交彙。

沈夜修長的身形明顯僵硬了一下,墨綠色的眼睛格外深邃。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移開目光。

但沈夜卻并沒有停下步子,最終在差點撞到別人之後率先低下了頭,快步走向了電梯。

傅星河微微皺眉。沈夜看起來狀态不太好,好像有點累。

他為什麽不回家呢?

傅星河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過去,在電梯門關上前,把手伸了進去,再次看見了沈夜的臉。

沈夜擡頭看見了他,眼底的光就亮了亮。

傅星河能清楚的感受到沈夜的氣息。

那香氣裏打着他的标記,融着他的味道,幾乎是撲騰着翅膀,掙紮着撲過來,撞進了他的懷裏,親昵的蹭着他。

傅星河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抱住他。

但是沈夜喉結滾了一下,很快低下了目光,生疏道:“有什麽事嗎?”

傅星河愣了一下。“我想謝謝你……工作的事。”

“嗯,你見了總管了嗎。”

傅星河搖了搖頭,“我不太熟悉那些用來虛拟建模的軟件,對機甲理論也不熟,還是先熟悉一下再說。”

“好……”沈夜垂着目光,沒有再說什麽。

他們就這樣沉默了下來。

傅星河的表情有些疑惑,只好往後退了一步,“那我先走了?”

沈夜身形微僵,暗自攥緊了拳頭,指甲陷進掌心,才能點了點頭。

“那個……”

傅星河突然回身,再次攔住了電梯,“康平說會給我安排一個新的住處。我們晚上見嗎?”

沈夜看着他,啞聲道:“我晚上不回去。”

“哦……”傅星河似乎越發有些茫然。“好的。”

電梯門就這樣關上了。

沈夜伸出了手,攥緊,又捂住了臉,指尖都有點發麻。

他又能期待傅星河說什麽呢。

希望他能回家?

他當然不會說。

沈夜把頭抵在電梯牆上。

怎麽辦。不想他走。好想他。他好香。

其實也許沒必要這樣的……

他也可以見見他的吧。

他可以不和他睡在一個房間裏。

或者,就一起吃個晚飯。

晚飯是可以的吧。

不,不能見他。

對自己有點認知能力吧。沈夜。

剛被标記完,傅星河哪怕對你笑一下,你怕是都要沒出息的撲過去了。

電梯上升,然後門再次打開。

站在外面的王游一臉驚訝。

一向高冷的沈夜竟然在用頭磕電梯的牆?

“老大,你,你,你在幹嘛?”

沈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晚上和你一起去喝酒。”

“啊?”王游更吃驚了。

這大佬不去二十四小時守着傅星河,竟然良心發現的還記得他這個發小。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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