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私心

夫夫疑似争吵——

沈毅走進院子裏來, 黃昏的霞光鋪滿天際,落日的餘暈映在許暮舟的臉頰,和他身上淡青的薄衫上,實在好看得叫人晃神。

可沈毅卻不敢多看兩眼, 他走近了幾步, 停站在白石桌旁, 開門見山的沉聲問:“幾日之後的骈州無極山莊, 你要去?”

許暮舟做了個「請」的手勢, 示意沈毅可以在阿鳶空出的石凳上坐下, 卻并不回答沈毅的問題,“消息真快呀。沈王爺的耳目, 大可不必浪費在我身上。”

“免得我都要替王爺不值當了。”

許暮舟從旁邊的茶盤裏拿出兩個空的茶杯, 給兩位客人蓄滿茶水:“今兒個泡的是解熱的清茶, 就快立夏了, 燥熱得很。”

眼看面前的這個人, 徹頭徹尾只拿自己當個貴客, 沈毅覺得胸口憋脹得幾乎無法喘息。

也許許暮舟當他是仇人, 亦或像在凫山時那樣陰陽怪氣, 沈毅都能好受點。但他又比誰都清楚,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也沒臉難受。

“那是鴻門宴, 許二公子這樣的聰明人, 不應該看不出來的。”沈毅也沒有坐下,而是與許暮舟分站石桌的兩邊。

當然了,許暮舟倒的茶水, 他也不會端起來喝。

“看得出來?我應該看得出來什麽?”許暮舟笑問,“我身為紅花會第四十八堂的堂主, 受邀同去江湖同行齊聚的盛會。何來鴻門宴一說?”

“沈王爺還是要慎言吶。否則,我就要以為,你是特意來挑撥我與千歲大人的關系了。”

沈毅望着許暮舟,眼神深邃了些:“那他為什麽只派你一人前往?”

“我一心為千歲大人做事,大人自然也多提攜。怎麽,這在攝政王眼裏,竟然是怪事嗎?”

許暮舟心平氣和,還不甚疑惑地看了沈毅一眼。

沈毅上前一步,語氣有些急了,“你當真認為他會這般厚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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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當說你當真認為只派你一個人去,是種「厚待」?”

許暮舟似是更加疑惑了:“那不然該是什麽?”

“千歲大人跟您沈王爺之間的過節,我一介小民,實在是不清楚。也不該我去弄清楚。沈王爺若是對大人有成見,不如去找他面對面解決。”

“別把旁人卷進來了。”

許暮舟将沈毅對自己說的話,當作金沈兩派的恩怨紛争,以及成見。

沈毅來不及多做解釋,他也不信許暮舟真的不懂他話中真意,只是再上前幾步,想拉住許暮舟的小臂。

然而手剛伸出去,便頓在空中,沈毅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握住了許暮舟的手腕:“你趕快離開吧。現在還有機會。”

其實在來到無名居的這一路上,沈毅已經想好了,他會在城外布置一小隊人馬,護着許暮舟他們遠離京城。

順利逃出去之後,也會在後面的每一處必經之路安排接應的人手,一直送許暮舟他們走到天邊去。

只是這布置安排,此時此刻不能當着許暮舟的面說出來,畢竟這個院子必定都被金玉賢的耳目包圍得死死的。

許暮舟看着沈毅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本來想甩開的,但又看沈毅現在的身子,光是站着就感覺搖搖晃晃的了,躊躇了片刻,還是任由他拉着。

只是嘴上沒閑着:“沈王爺,你肯定是怎麽事情搞錯了。千歲大人待我那麽好,我現在吃喝不愁,不日還可能功成名就。”

“我為什麽要離開?我可不是那麽不識好歹的人。”

聽許暮舟把「不識好歹」四個字念得格外重,沈毅有些繃不住了,用力将人一把拉向自己,兩個人幾乎臉貼着臉:

“你真當他是大善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在前面放了個火坑,你也不要命的往下跳嗎?”

“許暮舟,你真傻還是裝傻?”

許暮舟語氣一沉,脾氣似乎也被沈毅激上來了,冷冷看向沈毅雙眼,“真的,裝的,又與沈王爺你有什麽相幹?”

“我們很熟麽?除了您腹中這個借了我的種孕育而成的孩子,你我之間還有什麽交集麽?”

“沈王爺還是趕快回去吧。省得在我這院子裏待久了,又給王爺惹來非議,拖累了您。”

許暮舟一邊說着,一邊将自己的手輕輕抽了出來。

茶壺裏的水涼了,許暮舟要給爐子添一把新火,再燒一壺熱水泡茶,“沈王爺若是不想出我這院子,也可以坐下來,大家吃茶聊天兒,說點開心的事。”

許暮舟這是客套話,沈毅當然也不可能再留下去。

待得沈毅和管家走後,在一旁目睹一切的裴雲初,低聲問許暮舟道:“攝政王究竟是什麽意思,為何他說你不能去骈州?”

許暮舟井井有條的收拾了茶具,像是沒聽到裴雲初的聲音一般,只說先進屋去。

其實他自然是聽到了,但有些話,還是盡量在屋子裏說。

“或許他是對的。”許暮舟說話聲極小,只夠圍在他兩側的裴雲初和阿鳶聽到,“此去骈州,大抵就是一場鴻門宴。”

“那少爺你就千萬別去了!”阿鳶瞪大了眼睛。

許暮舟拍拍他的腦袋,“傻瓜,我若是不聽他的話,他自然有的是法子治我。”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金千歲。

“且不說我們幾個的命,光是遠在夏梁郡的那一大家子人,哪一個不是手無寸鐵、任人宰割的。你以為,我們來了京城,紅花會就不會盯着他們了嗎?”

不過說來也怪,許暮舟一直料想,那金千歲終有一日,會拿許宅那一屋子的人來威脅他。

但時間過了這麽久,他在和扈清漣的通信中,卻始終沒有聽到這回事。好像拿一屋子人,小日子過得挺開心。

圈在那一片桃源裏,不必理會外頭險惡的紛擾。

許暮舟既是替他們高興,又免不了生出疑惑。

紅花會的人到現在也沒有動他們,難道是因為金千歲真就這麽好心麽?

若是比疑心重,許暮舟自問不會輸給誰的。金玉賢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金玉賢。

至于沈毅..或許他今日跑這一趟,是出于好心的。但許暮舟顧慮太多了,就連沈毅這個人,也算是他衆多顧慮的其中之一。

無名居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沈毅觀許暮舟态度堅決,知道是勸不動了,他也不能真的讓人把他綁起來,連夜送出京城。

然而他坐在馬車裏,心頭無一絲松活之感。付逍棠看王爺這個樣子,不免擔心起來。

苦口婆心的要沈毅保重身體,說是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腹中小世子考慮。

沈毅産期将近,現在坐馬車的時候,兩腿都無法并攏,非得大大的岔開,否則擠着肚子,腹中的小崽子便要鬧騰。

說好在平安誕下孩子前,不再踏出府門一步,但一聽許暮舟性命受威脅,還不是将說過的話全抛腦後去了。

付逍棠嘆息着搖了搖頭。

“逍棠,”也不知沈毅是不是瞧見他搖頭的動作了,突然出聲喊住了他,“你務必替我去辦一件事情。”

三日之後,許暮舟已經來到骈州地界,他身着一襲淺米色的袍子,頭束玉冠,走在街上飄若游雲,玉樹臨風,惹得路人紛紛駐足回眸。

只是這氣質飄然出塵的公子旁邊,竟還跟着一個懷抱長劍,裹着黑衣,渾身上下只有墨色的黑衣劍客。

黑衣劍客冷面如冰,修長的眼睛像是能用目光殺人,路過之人總會有點怕怕的。

因而許暮舟如此受人矚目,也少不了身邊這位劍客的功勞。

“孔少俠,怎麽這會子,你興現身走我旁邊了?”孔夜練的是暗衛的功夫,許暮舟一直知道此人跟在自己身邊,只是不知藏于何處。

然而這一進骈州城的城門,孔夜竟是不藏了,直接與許暮舟并肩而行,許暮舟自然是覺得奇怪。

“你瞧瞧,因為你,這街上老百姓看我的眼神也變得奇怪了!”

孔夜毫不在意許暮舟的怨怪,只道是:“我的職責,是保護你的安全,自然得跟着你。”

“而現在進了骈州城,馬上便要到無極山莊了,那地方會聚集多少高手,無從預知。但是在那些人面前,「隐藏」是沒有意義的。”

所以孔夜幹脆現身,以許暮舟護衛的身份跟他一起進那無極山莊。

許暮舟故作恍然大悟之态,“哦,原來如此。不過孔少俠,我怎麽覺得..你的話,好像變多了些?”

孔夜也不否認。

他現在看許暮舟确實不似之前那般厭惡與不适了,因為這一路,從夏梁郡到京城,孔夜逐漸發現許暮舟不單單是個奸商。

他似乎,也确有可取之處的。

心态一換,再與許暮舟對話之時,也就沒有那麽惜字如金了。

兩個人來到無極山莊,許暮舟出示了英雄小會的邀請帖,門口小厮分別打量了他和孔夜,顯然已經看出孔夜暗衛的身份。

但這幾個小厮卻仍然像沒看出來一樣,把兩個人一同放進去了。

許暮舟先在這山莊裏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中午,英雄小會正式掀開序幕。這第一眼,許暮舟就見到了一個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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