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愛人會一起來嗎?
文城的春季天氣多變,時陰時晴。飛機落地的時候,駕駛艙玻璃外壁上全是細密的水珠,雨刷搖個不停,等邱越寧和同事們從機場出來,外面卻已恢複晴朗,日頭照耀下,路面的水窪覆着層金光。
“這個點了,”與邱越寧同班機的陸炀搭着他的肩說,“我坐你車回去吧。”
“嗯。”他們不住同一小區,但都在機場附近,兩人關系不錯,邱越寧有車,難得趕上同機組,自然順道把陸炀捎回去。
往停車場走的路上,邱越寧的手機響了。陸炀撂下手臂,看着同伴接起電話,臉色忽然大變。
“你說什麽?”邱越寧握着手機的左手繃出青筋,“嗯……好,那我馬上過去。”
“怎麽了?”
“我媽摔了一跤,在醫院呢。”
“怎麽回事啊?”邱越寧的母親年近六旬,身體本來就不好,陸炀也知老人摔一下不容小觑,“嚴不嚴重?”
“暫時還好,我得去看看,”他不好意思地說,“抱歉。”
“行了,正事要緊,”陸炀拍了他一把,“快去吧。”
連飛四天,到跟前的假期泡湯了,邱越寧毫無辦法,他現在早沒了休假的心思。
母親馮開娟在第一醫院,距機場有一段距離,邱越寧沿快速幹道開車過去,仍花了四十來分鐘。
邱越寧的工作忙,而且經常出差,無法時時照料長輩,所幸他還有個剛參加工作的妹妹,和母親同住。妹妹極少出差,就前兩天分公司出了岔子,派她去處理,誰知這麽湊巧,馮開娟這個當口進了醫院。
妹妹人還在外地,邱越寧以為母親孤身一人在醫院,火急火燎地找到病房,卻發現她的床邊坐着一位有點面熟的男性。
“越寧,你來了?”馮開娟雖然打着點滴,氣色看起來不錯,應該沒出什麽大問題。
旁邊的男人随她轉過臉來,眼底閃過些微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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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兒子,”馮開娟向他介紹,緊接着對邱越寧說,“越寧,丁先生送我到醫院,你來之前多虧了他的照料。”
丁先生……邱越寧又望過去,接收到那人富有職業感的微笑。
他一下子回想起來,眼前的青年就是丁冶,兩年前曾為自己策劃過訂婚儀式。
盡管和未婚夫的緣分停在了那之後不久,邱越寧對丁冶這個名字仍有說深不深、說淡不淡的印象。
“丁總,謝謝你。”
“沒關系。”
馮開娟頓生疑惑:“你們認識嗎?”
當初準備訂婚,主要是邱越寧聯絡各方人員,馮開娟并不了解。丁冶是那家婚禮公司的老板,所以邱越寧一直稱他“丁總”。
“認識。”
邱越寧沒有細說,丁冶問道:“剛下飛機嗎?”
“嗯。”他點了點頭。
“那你陪着阿姨,”丁冶說完,又看向馮開娟,“我就不打擾了。”
“我現在好多了,太謝謝你了。”馮開娟一邊向丁冶道謝,一邊朝兒子遞了個眼色。
邱越寧會意,跟上丁冶,“我送你。”
兩人乘電梯到一樓。
“邱先生,不用客氣,”丁冶轉身,“還是回去照顧阿姨吧。”
“我會的,”邱越寧抓了抓過短的頭發,“丁總,改天請你吃個飯吧。”人家幫了自己大忙,随便的幾聲“謝謝”總顯得過于敷衍。
丁冶停住腳步,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你愛人會一起來嗎?”
邱越寧愣了一秒,立刻意識到他指的是誰。自己失戀的事丁冶毫不知情。
剛舉行完訂婚儀式,就被人甩了——這種不太體面的情形,他怎麽可能特意向策劃師彙報?那就等于告訴對方,你們用心營造出的浪漫,全白費了。
即便分手後才從丁冶那邊收到影像資料,邱越寧仍禮貌地致以謝意,而對其他只字未提。
不過如今過去兩年,他和丁冶以另一個契機産生交流,他覺得沒必要再遮掩。
“我和祁然……我們已經分手了。”
每次對認識的人提起過往,邱越寧總會在別人臉上看到意外或是遺憾的表情,但丁冶此時的神态沒有大的變化,除了輕輕的一聲“抱歉”,只是目光膠着地望過來,邱越寧讀不懂他的反應,也忘了說“沒關系”。
丁冶和邱越寧的前任祁然一樣都是beta,不過,不同于祁然的相貌清秀,他的五官輪廓較為冷硬,個頭也更高。兩年前剛見面的時候,邱越寧差點以為他是alpha,卻沒有從對方身上感覺出任何屬于同類的信息素。
丁冶的處事方式與其自身氣質相仿,在邱越寧看來過于冷靜,像一臺輸入了高級智能的機器,按部就班、從容不迫。但他的冷靜又非拒人千裏之外的淡漠,恰恰相反,有種不易使人感到壓力的舒适。
如今被注視着,邱越寧也未覺得難堪,正要再提請客的事,丁冶突然開口:“等阿姨出院以後再約吧,微信或者電話聯系。”以前他們交換過聯系方式。
丁冶快速說完,邱越寧愣愣地“噢”了一聲,忙不疊地又道了聲謝。
對方已經半轉過身,朝他輕輕揮了揮手。
邱越寧再次回到病房。
馮開娟前一天就摔了,在好心路人丁冶的幫助下來到醫院,因為扶着欄杆,摔傷本身不嚴重,後來檢查發現血壓不正常,被醫生勸說住院休養幾天。
那時邱越寧差不多已經登機,女兒也在外地忙碌,怕他們受幹擾,加之身體無大礙,沒有立刻打電話。
馮開娟也不想麻煩丁冶,再三強調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丁冶卻還是留到照顧她吃完晚飯;聽說她的子女不在身邊,今天過來探望,幫她買了午飯。
邱越寧聽了馮開娟詳細敘述,才知道丁冶并不僅是送她到醫院這麽簡單。
“我剛起來的時候腿抽筋,他還幫我按摩呢……”
“媽,”邱越寧抓住之前漏掉的重點,“你幹嘛要逞強,這麽晚才告訴我?”
馮開娟白了她一眼,“我說了,你能立馬下飛機?”
“我——”邱越寧啞口無言,他的工作特殊,确實不像有些人請個假随時就能脫身。
“這也沒什麽大事兒啊,我連澄澄都沒說。”馮開娟怕兒子內疚,忙寬慰道,“就是太麻煩丁先生了……哎,你們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我們也不熟,”邱越寧說,“就是以前那次訂婚,是找他的公司做的。”
馮開娟忽然沉默下來。邱越寧猜測她是想到祁然,不開心了。
“媽,都過去了,別琢磨了,我跟丁總說啊,過些天請他吃飯,再好好謝謝他。”
“嗯,”馮開娟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是……是要這樣。”
天色越來越暗,邱越寧也沒有離開醫院的意思。
馮開娟催促道:“越寧,你回家吧,我在醫院能有什麽事。”
“我今天晚上不走了,”邱越寧說得理所當然,“加個陪護床就行。”
“那怎麽行?睡都睡不好。”
“我明後天都休息,又沒班,你就別操心了。”
父親過世後,母親的身上落下一堆毛病,邱越寧剛剛和醫生交流過,她的情況沒有想象中樂觀,以後也需要格外注意。
馮開娟拗不過兒子,只得放任他留在自己病房。
邱越寧陪母親吃過晚飯,收拾好餐具,下樓買了些需要的日用品,回到樓上,馮開娟已經有些瞌睡。
“媽,累了就早點睡吧。”
護士送來陪護床,其實就是可以折疊的躺椅,非常簡陋。邱越寧撐開椅子,支在母親的床邊,之後到陽臺把換下來的髒衣服洗了。
手機還在褲兜裏,他感覺到振動,打開看了眼,一下午沒注意,微信上湧出一長溜的小紅點。邱越寧劃拉着往下翻,點開了其中一個對話框。
【對不起,我還是覺得我們不合适。】
【你挺好的,只是我更想找一個能夠經常陪在我身邊的伴侶。】
發信人是個omega,也是他上個月剛認識的相親對象。
與祁然分手的那年,邱越寧一度消沉過,後來看到身體虛弱的母親和小幾歲的妹妹都在為自己擔心,他感到十分愧疚,打起精神開始新的生活。
邱越寧向往婚姻,或許是受家庭的影響,父母曾是一對令人豔羨的愛侶,和妹妹兩人從小到大被溫暖的情懷包圍,他總覺得未來的自己也會有這樣一個歸宿。
因此消沉過後,他開始更加理性地審視自己所期待的感情。
他與祁然的觀念處處相左,早在最初就埋下了隐患。馮開娟隐晦地表示過他們恐怕會經歷波折,但她是個明理的長輩,不願破壞孩子的心意。
那時邱越寧确實被祁然的熱情吸引,陷入愛戀,盲目而不自知,回過頭來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找個性情合拍的人過日子,好過單憑一腔熱血莽撞摸索。所以他接受了母親提出的相親建議,雖然到目前為止,他也只有過兩次這種經歷。
邱越寧的取向是男性,對第二性向沒有特別執念。前任祁然是beta,馮開娟怕他有陰影,介紹過的兩位都是omega。
前一個是在半年前,見了一面就沒了下文,對方家長委婉表示不想繼續。
第二個就是上個月的這位,第一次見面比較愉快,交換了聯系方式,準備再多一些接觸。不過邱越寧的工作時間太不固定,一個多月間兩人也就湊出了一次約會機會,一起看了場電影,再來就是今天,邱越寧成功收獲“好人卡”一枚。
馮開娟已經入睡,病房內一片靜悄悄。邱越寧關了手機屏幕,從陽臺的窗口向外張望。
還沒有開始的感情,連交往都談不上,倒不至于失落,只是看到馬路兩側綿延不絕的燈火,他也會困惑,有沒有一盞是屬于自己的。
作者有話說:
套着abo皮的生活文,主要想借用結婚和易感期設定,大部分內容并不像abo,沒什麽大起大落也不狗血,平淡溫馨向(真的平,作者寫不來激情或酸澀,專搞父母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