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晚霞

沈之從這話就跟開玩笑似的。

寧宣沒忍住瞥了他一眼,剛想說些什麽,上課鈴聲響起打斷了他們之前的氛圍,老師早早的進了課室,大夥提前安靜下來了。

競賽這事以後再說吧。

他不是不知道沈之從在想什麽,正是因為知道,才覺得荒謬,任性。

除卻中午時間,接下來的幾節課都是沈之從比較擅長的科目,幾乎全是沈之從孔雀開屏的時間。

一旦遇到不是擅長科目,比如語文跟生物,他更加的放肆了,老師讓他答題,說不會就不會,坦坦蕩蕩。

不會就學,大不了把寧宣拉下水,救場。

寧宣瞅着,覺得這氛圍挺好的,朝氣蓬勃的高中生,就是偶爾有那麽點欠揍。

“所以說,這就是沈哥的自信,反正有組長墊着,也不怕。”秦滿側過身子,看着吊兒郎當沒個正經。

寧宣勾唇,語氣有些冷:“下次我也幫你墊着,怎麽樣?”

秦滿冷汗直流:“額,組長你最近看我不順眼嗎?”

“沒有,別胡思亂想。”

“那為什麽……”

寧宣看了他一眼,筆尖一頓,緊接着開始在課本劃線,解析:“聯考之後進行一次小組成績排名,會根據市內排名一起算,秦滿,我希望你不要拖組裏的後腿。”

秦滿震驚了:“我……可是……三號四號怎麽算啊。”

寧宣皺眉:“你是二號沒錯,梁笑上次月考進步了,蔣林承也進步了,就你退步了,哦,連我都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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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滿:“……”

殺人誅心。

月考那次班會,班主任還點名批評了秦滿,這件事讓寧宣有點在意,秦滿就是典型的被家庭保護的很好,然後對外界都保持一種天真活潑的心态。

這種心态是好事,但也正因為如此,秦滿對高考的态度也是這種,沒有放在心上,覺得考砸了也不會有人罵他,然後就是對自己特有信心,考差一次沒什麽,反正之後會回來的。

這樣的心态一直保持到高考,因為沒有得到重視,出來的成績瞬間跌入谷底。

一個本來可以穩穩的到一本線,甚至能去一個211大學的學生,寧宣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往下坡路跑,太可惜了。

因為這事,寧宣最近對秦滿過多關注了一下,引起了沈之從的不滿。

雖然人是在沈之從身邊,他們依舊形影不離,但談的話題,三句不離秦滿,聊得沈之從火都起了。

這天中午,他們在食堂吃飯,面對面坐着,寧宣嚼着豆芽菜,慢吞吞的說:“秦滿上次又跟高二的體育生玩在一塊了,上節課的化學課堂測驗,他拿了六十分,勉強及格,他物理不太行,聯考有點懸。”

“……”沈之從皺眉,沒吭聲。

寧宣有點疑惑,他跟秦滿不是玩得挺好嗎?

還是說他多管閑事了。

“你怎麽不說話。”

“啊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我不知道說什麽了。”

寧宣覺得味兒不對,反應過來了:“你在敷衍我。”

沈之從垂眼,扒拉着碗裏的紫菜雞蛋湯,撈了半天,也沒見一丁點蛋花:“我跟你吃飯,你聊其他男生,我不樂意。”

沈之從見寧宣還在發愣,托腮屈指敲了敲桌:“知道什麽叫二人世界嗎?”

寧宣說:“夫妻二人小天地的意思,用在我兩身上不合适。”

“誰說的!”

“百度……”

“……”寧宣眼皮向上,跟他垂下的眼眸對上了。

沈之從看得喉間一緊,要是在家裏,指不定把人直接半腰撈起扔在床上,然後拼命得撓他。

“把手拿過來。”

寧宣腦袋彈出個問號,但還是把手拿過去了。

緊接着沈之從五指散開,用端點對着他的五指,漸漸錯開後,緊緊相扣。

寧宣一愣。

可能是打籃球的手都挺大的,沈之從的手說不上粗糙,但一定是幹活的那類;

寧宣的手細長白嫩,手心處有薄薄的繭,跟沈之從比起來,天差地別。

沈之從說:“你百度一下這是什麽意思?”

寧宣抿唇,聲音有點小:“明眼人都知道,十指相扣,情深義重,然後呢。”

“用在夫妻身上合适吧。”

寧宣那瞬間幾乎都知道沈之從想說什麽了。

“十指相扣我們又不是沒做過,二人世界怎麽就不合适了。”

寧宣:“……”

邏輯鬼才。

中午吃完飯後,一大半的同學都趕去宿舍補個覺,教學樓周圍空蕩蕩安安靜靜的,有種午後惬意的舒适。

但沒多久,又開始陰雲密布,有下雨的勢頭。

教室裏關了燈,本來日陽高照的天被烏雲遮蔽,室內光線逐漸黯淡下來,過了一會兒,大雨滂沱。

寧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着教室裏的布局,桌子被書本試卷堆砌的像一座座小山,承載了所有人的夢想。

他餘光一撇,看見沈之從趴在桌子睡覺的後腦勺。

寧宣垂眸片刻,也跟着趴在桌子上,冰冷堅硬,硌手又壓手臂,哪哪都不舒服。

但這種感覺太真實了,這不是夢境。

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寧宣安靜的閉上眼睛。

下午第四節 是自習課,紀律委員坐在講臺上,一邊做作業一邊監督。

離下課時間還有三分鐘時,不知道是誰忽然驚呼了一聲。

“哇,好漂亮啊。”

“我沒帶手機,好可惜,想拍下來。”

“真的好好看。”

寧宣看着作業本被彩霞映照的光線,聞言望去,兩扇大窗被外面橙色的光線所覆蓋住,一道一道的蔓延進來,将高三一班照耀的如火如荼。

雨後的晚霞在天邊呈現不規則形狀,由淺變深,像是塗抹了胭脂般。

班裏的同學都在享受着無邊無盡瑰麗的奇景,有了片刻的放松過後,滿是欣喜。

寧宣深色瞳孔的微光從眼尾處洩下來,正好與沈之從的視線撞上了。

也不知怎麽的,或許是環境敏感,他們相碰的目光一觸即分,重新回到這片晚霞當中。

這幾天籃球有比賽,聽說還贏了,進入了半決賽,大夥都特別興奮,特地邀請了沈之從跟寧宣過去,不過他們都沒空,只是口頭祝福了一下。

或許是那一大幫子的學弟興奮勁過頭,傳染到沈之從身上。

周六晚上回家吃完飯,沈之從就拿着球,在小區公共籃球場處自己打了好幾個回合。

天氣漸冷。

進入了十二月初,離冬至還有大半個月,離聯考還有一周半,時間過得越快,越不真實。

寧宣原本打算跟着下去,但是因為太冷了,才拖延了十幾分鐘下樓。

這破身體變得不受寒。

但好在各方面都沒什麽事,只是虛了點。

公共籃球場有兩盞大燈,刺眼又白晃晃的,這時候沒什麽人在,大多數在吃飯追劇,年輕一點的也是在打游戲。

很少人會在大冷天受虐。

是被窩不舒服還是家裏不夠暖和?

寧宣一眼就看見在球場奔跑的少年了。

運球,勾手投籃,沈之從都做得很好。

寧宣隔在網外看了會兒,下一秒,球撞在了旁邊的網邊,那顆球滾啊滾的,撞到了運動鞋的腳邊。

寧宣看了眼運動鞋,視線慢慢的往上移,看見沈之從眸光深深望着自己,身影背着大燈的光線,整個人顯得拔高強壯。

“光看怎麽行,一起啊,寧小宣。”

少年的血在熱烈的沸騰。

寧宣拉下拉鏈,脫下外套,目光深處藏着一撮小火苗,語氣淡淡:“來吧……”

一對一單挑。

他們從小玩到大,身體要比腦子更誠實,更熟悉對方的技術與體溫。

寧宣也被他帶着玩,出了汗,胸腔心潮澎湃。

最後一回合。

寧宣站在籃筐下,沈之從站在他對面,拿着球,喘着氣,滿臉是汗。

過了很久很久,人一直不動,球也不抛過來。

寧宣微微皺眉,似乎察覺到沈之從有話要說。

球場很安靜,他們也只是像平常那樣望着對方。

“我不想參加競賽。”沈之從說着說着,抱着籃球往前小近一步,寧宣将弓起的腰拉直了,單手随意的叉着腰,另一只手抹額頭上的汗。

“為什麽?”寧宣上次就想問了。

沈之從又向前一小步,笑的很淡:“我覺得我很自戀,如果我去參加了,肯定能拿到保送資格,但是你肯定不參加,我拿了沒意思。”

“……”寧宣有點無語,怎麽說呢,更多是任性,“這是你的前途,不要挂鈎在別人身上。”

沈之從打斷他:“你不是別人。”

寧宣眉心一跳,擦臉的動作慢慢的停頓了。

沈之從聲音不算低,只是有些沉:“我知道就算保送了也可以參加高考,但那個意義不太一樣,我想跟你一起參加高考,一生只有一次的高考。”

沈之從扯了扯唇角:“複讀除外,但我知道我們都不會複讀。”

寧宣呼出一口氣,冷冷的,透着白霧:“……”

位置選的剛剛好,寧宣眉眼微動,沈之從如果直接起跳投籃,就是很标準的三分球了。

“而且,參加競賽的話,就要參加集訓,寒假就那麽點時間,我不想跟你分開,就算畢業了,我也沒覺得我們會分開,大學也要在一起。”

話音剛落——哐當一聲,橙色的球落在籃網下,精準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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