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挑撥

奚容已經很多日未在有懷閣伺候, 但諸事都如從前一樣細致,眼見大雪将至,她将炭爐生得更旺, 就到外頭催膳去了,宮秋庭在內室窩着, 也不理會外頭的情況。

等午膳擺上了桌,奚容進內室去喚他,就見到了一身烈烈紅衣的絕世美人。

他回眸一睇, 恰如琳琅之光,皎月之華,攝人心魄。

“公……子,”奚容呆愣住,“怎麽突然梳起了妝來?”

美人起身, 瞧見她眼中的驚豔, 心情仍未見好, 玉面似落了寒霜,就要往外走。

奚容回過神來,忙攔住他:“公子, 還不能出去。”外間擺膳的人還沒有退出去。

可宮秋庭卻不管,奚容知道他在生氣胡鬧,待會真出什麽事還得麻煩到她身上去, 忙把他的腰抱住,不讓他走。

可就算她整個人挂在他身上,對宮秋庭來說也等同于無物,倒是兩人拉扯出的響動引來了外間的注意。

“公子, ”她小聲地勸, “現下不宜出去。”

宮秋庭身上是脂粉混着蓬萊香的微甜, 不管是看着還是聞着,都容易讓人不清醒。

結果只受到了他含嗔帶怒的一眼:“宜不宜的,本公子輪得到你教訓?”

他把人從腰上撕了下來,朝外間說道:“都滾出去!”

布膳的人不知何處惹了二公子,匆忙退出了屋子,奚容聽見關門聲,才松了手。

那金尊玉貴的,終于穿着他那身灼若明霞的海棠霁曉天絲裙踱了出去,舉止之間自是風華無匹。

宮秋庭穿得像個仙女,今日胃口也跟個仙女一樣,象牙著拿在手裏,半天也沒見移動一下。

奚容和他相處這麽些年,如何不知道這是在鬧別扭,只能更小心伺候着。

見他的視線落在一碟龍井蝦仁上,卻遲遲不動,她便上前夾了,遞到宮秋庭的唇邊。

他偏頭轉到另一邊去,那筷子上的蝦仁又追了過來,再被一偏,奚容無奈放下了筷子。

宮秋庭又有意見:“才伺候多久就想着偷懶,我是越來越慣着你了。”

奚容無力地嘆了口氣,泠泠美目半帶怨:“公子究竟為何生氣?”

他跟着撂了筷子,勾畫得煙視媚行的眼尾像帶了鞭子,抽得人精神一凜,“你當真不知?”

奚容沉默了一會兒。

“可是春煙和公子說了什麽?”她至今只能猜到這個。

現在才猜到,可見去伺候幾日,人也跟着蠢了。

“她确實說了些大逆不道的事。”那話想一遍,宮秋庭就冷下一分,火紅的裙裳都暖不了面色。

“她說了什麽?”

“你不知?”

“不知。”她的懵懂疑惑不是作僞。

得到的又是一聲冷哼。

“她說,大哥親了你,的唇。”宮秋庭說完都佩服自己的氣量,能忍到現在還沒讓她滾出去。

奚容本沒反應過來,待想到那個畫面,慌了一瞬,這事竟被春煙知道了,還巴巴過來“告密”。

她急道:“是碰了一下,但那是因為……”

“梨兒,什麽理由都不重要,”聽她真的承認了,宮秋庭的目光和話語都冷冽如劍,抓着她的細膩的一截手腕,直要把人扭斷,“我是太縱你,寵你了,你把我當莊襄王還是陳後主?”

這又從何說起,奚容又疼又臊,壯起了膽子打斷了他:“是因為公子你……都是你的錯!”

他沒料到奚容還敢頂嘴,皎麗容顏如覆黑雲,聲音變得又輕又淺:“你說什麽?”

入耳溫柔而危險,若是奚容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今天誰都不好過去。

奚容的手腕掙脫不得,只能順勢跪到了他的裙邊,手覆上了宮秋庭的手,頭也挨了上去,聲音委屈又柔怯:

“公子在老夫人的院子裏對奴婢……行事不端,大公子見了以為是什麽好玩的,也學着玩,奴婢冷不防被碰了一下,就吓得跑出去了,凍了大半日才趕回去,跟他說明白這不是玩的。”

她這一說,宮秋庭一愣,倒想起了那日他和奚容癡纏間,确實讓宮椋羽給撞見了。

他心性又如稚子,如此解釋倒是合情合理。

其實春煙說的時候他下意識是不信的,奚容又不是腦子壞掉了,能撇了他去喜歡別人,何況還是剛剛歸家,言行癡傻,做不了依靠的大哥。

去照顧宮椋羽一來是老夫人之命,二來也不過看他可憐罷了,女子總有這多餘的憐憫之心。

他想通了心氣就順了,寒玉似的手抽了出來,在奚容的柔和颌面上輕輕摩挲至項頸,仍要多問一句:“後面就再沒有了?”

她搖頭:“沒有了,怎麽會有,說句僭越的話,奴婢只見他視作弟弟,才關心照料着。”同時那雙含水明眸看向他,裏頭是一片坦誠真摯。

宮秋庭到底是信了,扶着人起來,摟在腿上坐着,開是玩笑半是怪罪:“那是我的哥哥,你将他當成弟弟,豈不是亂了輩分。”

坐在他的腿上後,奚容就知道這個人消氣了,說這話不過是調笑。

她自然也得賠着笑,“是奴婢的規矩不好,公子再細教教。”

奚容将自己的位置擺得清楚,貴人哄好了也輪不到她生氣,兩個人就這麽渡過了一場争執,像沒事的人一般。

從他懷中出來,她又拿起了筷子,這回宮秋庭沒躲,依着她的手将蝦仁銜進了口中,總算是好好地吃完了這頓午飯。

外頭的風雪果然大了起來,呼呼的風聲顯得屋內更加靜谧,貍兒不是愛叫喚的性子,爬上爬下也無聲。

奚容替宮秋庭手臂換了藥,就被扣着腰和他一起卧在榻上,炭盆擱在不遠處。

奚容手裏捏着小魚幹,他就握着她的手,兩個人一起逗着貍兒,她的脖子被宮秋庭弄得全是紅印子。

自奚容歸家之後到現在,他的日子總算又過對味兒了。

瞧着懷裏被吻得氣喘籲籲的人,宮秋庭紅唇勾起,似笑非笑:“以後我們關起門來再做這些事,不讓別人亂看。”

絕世容色下壓得海棠華裳也黯淡無光,顧盼的秋水眸中全是鈎子。

奚容不敢細看,扭頭怪他:“公子怕人看見,剛剛還不管不顧要出來?”

“吓你罷了,公子這副模樣,也只給你看。”刻意放軟的聲調比梨園裏花旦的唱詞還好聽,說罷湊上來又是一番癡纏。

等奚容從他的懷抱裏逃出來時,深覺有一種被狐貍精吸了精氣般的感覺。

回頭就見宮秋庭微眯眸子,殘妝零落的豔靡模樣,裏頭藏着無邊的深沉幽暗。

只一眼就燙得人想逃開。

“梨兒,我後悔了,”他懷裏空了,翻身抱着靠枕,玉白手指在纏枝葡萄紋的繡面上洩憤地掐,“兩年可怎麽忍啊……”

他到底知不知羞?

怎麽半點沒有未經人事的羞澀。

奚容感覺自己的眼睛被狠狠燙了一下,驚惶地要逃開:“奴婢,奴婢出去看……”

看什麽她不知道,腦子都打了結,嘴上說不成句子,但手已經用力掙開跑了出去。

瞧着落荒而逃的倩影,宮秋庭悠長的嘆息響起,以後該遠着點才是,他似是高估了自己。

山道靜谧,春煙跟在宮椋羽後邊,腦子卻在想着奚容會被怎麽處置。

連大公子都被暗地裏教訓了一回,她一個奴婢,總該被打下來吧,最後是被趕出宮家去,她暗自竊喜着。

前頭的宮椋羽卻一路未有反應,她還不忘上去添油加醋一頓。

“二公子對奚容姐姐可真好啊。”這話像是在感嘆。

說起奚容的名字,總能得到宮椋羽的注意,他微側頭問:“有多好?”

“公子今日瞧着奚容姑娘的氣色,也不像是生了什麽病吧,偏二公子憐惜,還讓她躺着,要知道,有懷閣可就她一個丫鬟啊。”

春煙說這話時,都懷疑宮秋庭已經要了奚容的身子,她才下不來床的,瞧着也不像有病,不過這樣正好,破了身子再趕下來,看她還有沒有臉去攀附別人。

“不久後就是通房了吧,将來還能當上姨娘,奚容姐姐一顆心可不得系在二公子身上,這不,回了有懷閣也沒知會公子您一聲,方才公子摔倒了,她也沒來得及瞧上一眼,反而是關心二公子冷不冷。”

“奚容姐姐都陪着二公子多少年了,他們自然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對,誰也分不開的。”

她閑聊似的說起一堆話,句句明裏暗裏都是奚容和二公子如何好,對大公子不屑一顧。

宮椋羽沒發覺自己眉眼有多暗淡,只是喃喃:“誰也分不開,嗎?”

春煙自然沒錯過他失落的神色,心底暗啐奚容何德何能,嘴上更是煽風點火:

“誰說不是呢,大公子今日和奚容姐姐多說幾句,我瞧着二公子就生氣了,才借着練武朝您發洩怒氣的。”

然而宮椋羽再沒說話,春煙說完了也覺得自己的話不對,平白落了主子的面子,謹慎地閉了嘴。

但春煙知道,宮椋羽肯定聽進去了,這樣就算奚容被趕下來,她也沒辦法再得到大公子的憐惜了。

其實她一個小婢女哪會有這麽大的主意呢,不過是搭上了宮肅陽的線,得了他的指點,挑撥兩兄弟的關系罷。

反正這事對她沒有壞處,又能除掉看不順眼的奚容,何樂而不為。

況且三公子已經同她許了一生……想到那風流潇灑的人将自己摟入懷中的模樣,春煙心裏暗甜,自己又有什麽不能為他做呢。

今日做了這樣的好事,得早點再約三公子告訴他才好,不知三公子會不會高興呢……

作者有話說:

這本大概是做不到一天雙更了

因為有雙開的計劃

《深殿春》不久後大概會開感謝在2022-04-20 20:29:33~2022-04-22 11:20: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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