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雞毛蒜皮
虞燦整個上午就畫了一幅畫, 線條不流暢,越修改越沒有想要的感覺,效率奇低。
她轉頭看了眼唐微微, 狀态竟然比她還糟糕,一幅畫還沒畫完。
再看劉遠昕,速寫狂人竟然也是一幅畫都沒畫出來,在不斷地換紙換紙,削筆削筆。
倒是郭思月奮筆疾書,已經畫第三幅了,老師走到她身後,發出兩聲“啧啧”贊嘆, 奇道:“思月, 你這幾張都畫的很有感覺嘛, 看着比以前有靈氣多了,最近沒少練吧?”
郭思月連連點頭,“靈感上來了, 擋不住。”
唐微微壓低聲音, “心中無男人, 拔劍自然神。”成神第一步, 先斬意中人。
剛巧下課了,虞燦笑。
她倆收拾東西出教室, 唐微微嘆了口氣說:“燦燦, 你以後考研嗎?”
“現在還說不定, 你想考?”
唐微微:“沒,就是覺得備考很辛苦, 替杜珧林着急。”
“替他急什麽, 說不定能保研呢。”
機電和經濟學院每年的保研名額非常多。
“輪不上他。”
杜珧林上大學後忙着各種競賽, 又比較叛逆,不在乎成績績點,現在自知保研無望,每天鑽進圖書館學習,同班的同學已經開始找工作,再加上他家裏又在催,壓力很大。
連帶着唐微微也不開心。
虞燦的客座美妝系列視頻還在繼續,她中午約了一位無國界醫生,網絡ID名為:‘付绮绮要健康’。
她到了約定的酒店,付绮在門口接她。
付绮一頭齊耳短發,腳上穿着短皮靴,又酷又飒。
在來之前,她和付绮之前已經在線上進行過簡單的交流,知道對方的基本情況。
今天是付绮的婚禮,她因為工作的原因很少在國內,和老公的婚禮拖了多年還沒辦。
可把兩方的父母給急壞了,八月份付媽媽檢查出了慢性病,勒令兩人今年必須得辦完婚禮,放話說不然死不瞑目。
兩方的父母為了這場婚禮忙前忙後,卻開心幸福得很,給虞燦拿水果拿烤肉拿牛排拿飲料,“師傅還沒吃飯吧,先吃點飯化妝才有勁兒!”
‘師傅’?
這是把她當成化妝師了,她哭笑不得。
付绮把老四口推出去,“親愛的爸媽們,等會化完了再進來,OK?”
“你先生呢?”虞燦回憶好像一直沒見到新郎,抖了下散粉刷問道。
“他學校還有堂課,我讓他上完了再回來,”付绮看了下手機,“4點多才回來吧,我倆的婚禮在晚上,趕得及。”
兩人邊化妝邊聊天。
付绮給她看自己在孟加拉國出任務的時候拍的照片和視頻,為求生存,70萬難民湧入孟加拉國,許多難民住在由塑料、樹皮、木頭搭建的難民營裏,飽受惡劣水質,營養不良,肺部疾病的困擾。「注」
其中一段視頻裏裏,小孩從泥地裏撿到半包餅幹,舍不得直接吃,揉碎成粉末往舌尖倒一點,慢慢品嘗。
“我們過去的時候,他們可能不知道我們是誰,但看到我們身上穿的衣服就會笑了。”付绮說,“到時候能在你的視頻裏幫我們宣傳一下嗎?”
這個時代,多一份關注就多一分力量。
“當然可以。”
“那可就太好了。”付绮笑,這才是她找網絡紅人最大的原因。
虞燦錄完視頻出門正趕上付绮丈夫到酒店,他在門口遇到了付家父母,一家幾口去看新娘子,不知道說到了什麽。
她聽那男人笑答:“辦婚禮多累,小绮好不容易回來,我情願她多休息幾個小時。”
付媽媽拍他肩,嗔怪:“你就慣着她吧。”
這個世界并不完美,但有人一直嘗試将它變得美好,天涯海角,每一塊土地都有人惦念。
很辛運的,惦念別人的人也在被人熱切地愛着。
真好,真好。
真幸運,她有這個夢想,真幸運,她堅持了自己的夢想。
付爸爸在虞燦上車之前追過來,給她塞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小姑娘,喜頭,圖個喜頭。”
她把紅包對着天空拍了張照片,打開趙翊的對話框想發過去,猶豫了下退出發了條朋友圈。
……
金融學的課程依舊很多,預計要等到十月以後課程才會減少。
趙翊和胡嘉運下課在一塊吃晚飯。
食堂人不多,胡嘉運夾起一片牛肉,依依不舍:“三塊錢一份的牛肉,吃一次少一次。”
趙翊沒動筷子,向後靠着,有些不悅:“你真看到黃盈找她了?”
“嗯啊。”
黃盈請胡嘉運幫她搬東西,他把東西拿到樓下再上樓,就看到黃盈把虞燦叫住,她們說話小聲。
“我沒聽清她倆說啥。”
趙翊翻到了虞燦發的朋友圈,一個印着早生貴子的紅包,文案「沾沾喜氣」
原來是參加別人婚禮去了。
胡嘉運瞟了眼,笑得不行,“翊哥,你還擱這擔心,人家說不定以為你有人接手了,歡喜着呢。”
“屁多了別從嘴裏放。”趙翊懶得跟他說,虞燦早上才說‘趙翊,你是個優秀的人’。
胡嘉運笑夠了正經起來:“不過我看虞燦當時笑着,問題應該不大,她倆一個院的嘛,說不定就是同學之間單純聊聊天,黃盈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
趙翊表情緩和了點,塞了團米飯吃。
“噢喲,歐喲!”胡嘉運拆葡萄吃,發現裏面有兩顆葡萄是長在一起的,看稀奇地拿起來給趙翊看,“我最近肯定有好事。”
“別動。”趙翊讓他拿好,拍了個照發給虞燦。
“翊哥,你完了。”
“翊哥,你完了。”
“翊哥,你完了。”
一個人遇到了點雞毛蒜皮的事都想讓對方知道的話,那個人就……
真的完了。
趙翊在跟虞燦發消息沒理他。
胡嘉運搡他,“翊哥,別吧,醒醒。”
“你能不能滾。”
胡嘉運就是口嗨,習慣了嘻嘻哈哈開人玩笑,平時愛亂給趙翊湊對,說這說那,其實就是圖個樂子,他以為趙翊這種鐵血和尚不會真的心動。
可是他以為的只是他以為的。
趙翊現在還沒正二八經談戀愛他就有點受不了了。
有種郎大留不住,兄弟把他當衣服的感覺。
但仍然嘴賤,忍不住開玩笑,“你看你給人家發,人家理你嗎,你看人家理你嗎,翊哥,咱煙可以抽酒可以喝,但有一條千萬不能碰,絕不能當舔狗!”
胡嘉運這句話剛落腳,虞燦就回了:「666,吃這種葡萄劃算,剝一次皮吃兩顆。」
趙翊黑色眉峰挑了挑,把手機拿回來,無聲勝有聲:看到了?我都懶得怼你。
“行行行,你牛逼,你了不起。”
胡嘉運把果盤快吃完了,插起一塊兒蘋果片,“話說回來,我昨天跟祝陽聊天,他說他過幾天就要回來了。”
“嗯,他給我說了。”
以前在附中的時候,他們那年紀的理科第一第二基本都是趙翊和祝陽輪流坐莊,兩人的關系不錯,高三之後祝陽出國,趙翊留在國內,但這幾年一直沒有斷過聯系,過年放假什麽都都會出來約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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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盈在和媽媽打電話。
她媽知道了雕像報價的事,怒道:“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人家拿15萬買你一坨泥,你還不樂意,上了兩天大學,你以為你幾斤幾兩,以後進了社會……”
“我的東西想賣就賣,不想賣就不賣!”
黃盈在和母親的一陣激烈争吵之後,啪的一聲挂了電話。
她家并不是富裕的家庭,父親早亡,母親刻薄,只知道從她這套錢。
天上繁星閃爍,夜風灌進出租房。
她把淚擦了,洗漱完上床睡覺。
床頭櫃放着一本筆記本。
那個筆記本,趙翊專門寫給她的筆記本。
窗外是星光,她的腦袋陷入柔軟的枕頭。
不知過了多久。
一條絲巾在空中飄啊飄,輕輕碰到她的臉,柔軟,溫暖。
趙翊站在前方,給她一盞燈籠。
“要一起走走嗎?”
那是她極度痛苦又甜蜜的一段時光。
哥哥黃家豪創業小有成就,她因為美術很好考進了遙大附中。
她剪着很短很短的頭發,在班上老是做什麽都跟不上節奏,別人讨論題目她深深埋着頭,下課恨不得貼着牆皮走,路過陽臺別人一哄而笑,她總疑心是不是在笑她,上講臺擦黑板感覺如芒在背,她努力為班級做貢獻,積極倒垃圾,積極掃地……可是,只有副作用。
好像,走路都是戰戰兢兢。
到底應該怎樣才能不讨人厭,才能讓別人喜歡她一點,不知道應該怎樣才能過的像個普通人,不知道應該怎樣才能擺脫蛆蟲一般的生活。
班級裏扣了衛生分,勞動委員直接找到她,“你怎麽回事,沒打掃幹淨?”
她低着頭,碎發紮進眼睛裏:“本來就不是我打掃。”
本來該打掃的那個人不樂意了,“你每天不都掃那塊嗎?今天不掃了,針對我呢?不掃之前吱一聲啊,搞成這樣你直接自己去跟老班說。”
勞動委員也覺得是她的錯,“你至少先說一聲,讓人家有個準備。”
黃盈也覺得自己錯了,低頭:“對不起,對不起。”
明明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可她覺得天都要塌了。
“媽的,什麽人,不掃一開始就別插手啊大哥……”
“吵什麽,吵什麽。”
趙翊因為身高的原因坐在後排,轉頭掃了眼。
那是清晨,天光從他的背後鋪開,透過黑色短發,困倦的眉眼也擋不住整個人的熠熠生輝。
黃盈知道他,初升高成績排名第一,入學典禮代表全體新生演講,名字很好聽,長相很好看,脾氣不好。
這是她第一次看他的正面。
如果要形容他,那麽最好的形容是,他是這輩子都不會跟她産生關系的存在。
黃盈也坐在後排,因為心裏壓力太大主動請求調的位置。
他坐靠窗最後一排,他倆都是單人桌,中間隔了條過道。
趙翊脾氣和長相都不溫和,平時只跟班裏幾個比較熟的人有交流。
他愛打籃球。夏天非常熱,到了傍晚才涼快,有段時間他和胡嘉運路岐宇幾個人晚上不吃飯去籃球場打球。
晚自習快要打上課鈴,胡嘉運給趙翊扔了個面包,趙翊拎着包裝袋在光線下照了照,眼睛往旁邊一挪,黃盈沒來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跟他碰個正着,
她慌慌張張收回目光看自己的書。
趙翊比了個撕開的動作,“不介意吧?”多少會有食物的味兒。
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的內心極度緊張,嘴巴幾乎瞬間僵硬,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分辨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琢磨透是什麽意思。等到能開口的時候,趙翊已經收好東西開始做題了。
他沒吃面包。
那個時候班上有人吃辣條,有人吃油條,有人吃話梅,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她回家後哥哥經常在家裏抽煙,從沒有人會為了這麽一個小小的事情問她。
這樣一個小小的事情。
在她的心中不着痕跡而又猛烈地生根發芽。
每日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照進,趙翊的影子投在她課桌的一角,那是她一天之中最開心最珍惜的時間。
依舊是清晨的陽光落下。
躺在床上的黃盈慢慢睜開眼睛,重新打開手機,誰的消息都沒看,直接打開虞燦的對話框,勾選了九張圖片點擊發送。
作者有話說:
[注]中‘70萬難民湧入孟加拉國’摘自海琅博文,其後為杜撰,付琦無原型。
今天依舊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