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開關
到家以後,霓月用鑰匙打開門,看到老霓正坐在客廳的小板凳上,面前一堆漁具,旁邊是一堆拆空的快遞盒子。
關上門進屋,霓月問:“爸,這些都是你在網上買的啊?”
老霓滿臉的愁,抱怨道:“這些東西還是不能在網上買,不靠譜!還是得去漁具市場買,你看這魚鈎質量太差了點——”
說着就把魚鈎遞了過來。
霓月哪裏看得懂漁具的好壞,沒伸手接:“我又看不懂這些,爸,你就只想着釣魚,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聽到最後一句,老霓立馬擡起頭來,啧一聲:“胡說,我怎麽可能不關心自己的寶貝女兒,月月咋啦?給爸爸說。”
霓月把臉低下:“你看我的臉。”
老霓這才看到霓月額頭上老大一個包,立馬放下手裏的魚鈎站起來,哎喲一聲:“你這怎麽搞的啊?”
霓月:“被人不小心用籃球砸到了。”
“哪個臭小子,給你道歉沒有?”老霓扶着霓月的肩膀轉了半圈,讓她的臉正對着光線方便看得清,“沒給你道歉的話,我明天上學校找他去!”
“道歉了。”
“哦哦,道歉了就行,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老霓說完,又随口一問:“咱們班上的啊?”
霓月搖搖頭:“一班的。”
老霓若有所思兩秒,說:“那我大概率不認識,我才接手一班的語文,就今天上午上了一節課。”
霓月把背包從肩上取下,放在一旁的沙發上,語氣篤定:“你肯定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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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激起了老霓的好奇心:“誰啊?”
霓月平靜地說出兩個字:
“雲則。”
老霓立馬恍然大悟般,連着哦了好幾聲:“這個我還真認識,就回回考第一的那個嘛。”
霓月想到他叫錯名字那一茬,立馬問:“爸,他是不是特別偏科啊?”
“瞧你這話問的——”老霓重新坐在小板凳上,魚鈎拿在手裏擺弄,“人家雲則次次都能考第一,就算偏科能偏到哪兒去?”
“真的沒有嗎?”
霓月還是不死心,繼續追問:“比如和我一樣語文特別差?”
老霓瞬間樂得直笑,眼角細褶加深好幾道:“月月,就你那每次考試都吊車尾的語文還擔心別人的語文好壞呢?”
“……”霓月啞口。
“上回月考的時候,人家雲則的作文可是六十的滿分,你呢,作文就二十九分?”老霓的語氣漸漸變得嚴肅,臉上也收了笑意,把手裏魚鈎放到地上,“月月,真不是我想說你,你這語文次次都達不到平均分,你爸爸我也是次次被辦公室那幾個老師嘲笑。”
霓月不敢接話,沉默地伸手輕輕拿起旁邊沙發上的背包,一小步一小步地避開地上漁具用品,往卧室方向移動。
老霓還在滔滔說教:“我說過多少次,就算寫套路作文都不至于才二十九分,你——”
嘭地一記關門聲,把老霓沒說完的話全部擋住,雙手将背包抱在身前的霓月緩緩籲出一口氣,再不回房間的話估計能被訓一小時。
來到書桌前,霓月把手中的冰袋随手一放,然後背包挂在椅背上再坐下。
她低頭,攤開手看掌心裏的那一串手機號,還是覺得很神奇,他居然願意給她微信號。
十一位黑色數字覆在細細的掌紋上,角度傾斜着完整寫在她掌心的生命線上,每一個數字都居中得剛好。
這是他的故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
霓月沒細想,撕下一張粉色的便簽紙,把掌心裏的號碼完整謄抄一遍。
起身去洗澡,冰袋被霓月留在書桌上,直至徹底融化,周圍暈開一灘透明的水漬,浸濕掉粉色便簽的一角。
很快,潮濕水意朝着最後一位數字“9”彌散而近。
在洗澡時,霓月沒留意到掌心的數字一沾到沐浴露就迅速變得模糊,被水一沖,就立馬消失得一二幹淨。
往頭發上打泡沫的時候,霓月莫名想到一件事,聽老霓說,雲則的語文作文可以拿滿分。
既然他的語文這麽好,那為什麽還鼻邊音不分總是叫錯她的名字?
真想不明白。
在第二天早讀結束以後,霓月取出那張記着手機號的粉色便簽紙,隔着過道給于柔柔遞過去。
“喏。”
于柔柔合上英語書的單詞頁,擡頭,視線落在那張橫在過道中央的便簽紙上,上面赫然一串黑色數字。
“這個……”于柔柔有點遲疑地伸手接過,欣喜已經開始從眼底躍出,“不會是雲則的微信號吧?”
霓月回以一個确定的眼神。
欣喜從于柔柔眼底滿溢,還透着驚喜的亮色,兩只手緊緊攥捏着那張粉色的便簽紙,克制着聲音裏的激動開口:
“霓月,謝謝你,我好開心,本來以為要不到雲則的微信。”
霓月笑着說了個沒事,然後從抽屜裏取出一個白色的小袋子,裏面裝着在診所開的感冒藥,她取出一板藥,摁爛薄薄一層的鋁箔紙,三粒膠囊滾在掌心裏。
備好了藥,發現水杯是空的。
霓月起身,拿上水杯準備去接水,沒走兩步卻被于柔柔叫住:“霓月,這個最後兩位數字怎麽是模糊的,看不清呀。”
“啊?”
霓月兩步折回,沒看一眼紙上模糊的數字,脫口而出:“9,最後兩位數都是9。”
于柔柔眼神微微一閃,怔了兩秒才從嘴角扯出笑容:“霓月,你記性真好。”
“還好吧。”霓月沒察覺到異常,也沒往心上去。
思原的水房設置在教學樓的每一層盡頭處,冷熱分開自成兩排。
六月的酷暑天,哪怕是早晨也已經熱得人汗流浃背,接冷水的人排着隊,熱水區無人問津。
霓月拿着水杯到熱水機前,雖說是夏天,但是吃藥還是熱水好一些。
放好杯子,霓月伸手按下開關,熱騰騰的水流嘩嘩而下,灌入杯中,白汽氤氲。
就在這時,一只拿着黑色水杯的手出現在視線裏,冷白色,青色血管隐伏在薄薄肌膚下面,脈絡分明。
這麽熱的天還喝熱水?
出于好奇心,霓月轉頭去看,看見雲則一張下颌線分明的側臉,他垂額的黑發蓬松清爽,幾簇呆毛不聽話地翹起,拉滿少年感。
他沒看她,而是低着臉把黑色水杯放在她的水杯旁邊。
“早啊。”霓月自然地主動打招呼。
雲則淡淡嗯一聲,然後修長的手指伸到她身前,按下她面前的那顆開關。
霓月低頭一看,原來她杯中的熱水已經滿得快要溢出來,她有些促狹:“……謝謝。”
白汽騰騰而起,散在兩人中間,升高着眼下本就不低的溫度。
雲則清冷的視線落過來,掃過她的額頭:“包消了很多。”
“是的,昨晚敷了冰袋,也不太疼了。”她說。
“嗯。”
短暫的對話冷了場,霓月拿起水杯蓋好蓋子,說:“你慢慢接,我先回教室了。”
剛轉身,她聽到身後傳來他慵懶腔調的一聲:
“你等會兒。”
霓月停住腳步,雙手捧着水杯轉身,對上他的目光:“怎麽了?”
雲則眸色湛黑,澄澈感很重,他盯着她好幾秒都沒說話,最後只淡淡說了兩個字:“沒事。”
霓月一頭霧水,雖然很疑惑,但是也沒多問,轉身離開回教室。
其實,雲則剛剛叫住霓月,是想問一下她,既然要了他的微信,她為什麽昨晚沒加?
只是轉念一想,這有什麽可問的?
要是問出口,倒顯得刻意,搞得他多期待她加他似的。
宋嘉閣在冷水區排隊接完水後,快步走到雲則旁邊,看着雲則手中一杯白氣騰騰的熱水,有些驚呆了。
宋嘉閣大為不解:“你大夏天抽什麽風,喝這個不嫌熱?你這一杯要是喝下去,身上流的汗都能比這多。”
雲則懶得理,提腳就走。
宋嘉閣追上去,自然地一把搭住雲則肩膀:“诶,哥們,我給你說,說,我終于理解咱班學委為什麽那麽喜歡二班霓月了。”
雲則還是沒接話茬,只是碰碰宋嘉閣搭在自己肩上那只手:“比我矮就別老搭我肩。”
宋嘉閣嗤道:“又沒矮多少。”
雲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是沒矮多少,就七公分而已。”
每次一說到身高,宋嘉閣就會急眼,收回手握拳給雲則肩膀上重重來了下:“你看不起179是不是?”
雲則:“我可沒這麽說。”
宋嘉閣嚷道:“但是你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雲則:“哦,随你怎麽想。”
宋嘉閣忍住飙髒話的想法,籲一口氣:“算了不和你計較,我接着剛剛的講——”他頓住,想了下後接着講,“我今早早讀遲到了,從二班路過,那個霓月坐在窗邊的位置,低頭看書的樣子真的很哇塞。”
……哇塞?雲則腹诽,這什麽鬼形容。
“然後呢?”他漫不經心地問。
“然後我想追她。”
“?”
雲則腳步一頓,回過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宋嘉閣看,宋嘉閣又虛虛一拳落在雲則左側肩胛骨上,揚眉笑得得意:
“怎麽樣兄弟,我眼光是不是挺不錯?”
作者有話說:
雲則:宋嘉閣,你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