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貪食妖(三)
第61章 貪食妖(三)
姜染在心流中,不知今夕何夕,只覺得在此等境界之中,修煉的速度很快,經年累月,丹田之中那顆藍色的內丹如今已經有夜明珠這麽大了。
依附于內丹上的白色異火,在這三年間也從未熄滅過,經過姜染的煉化,已經完全将這團異火馴服,可随意供自己驅使。
許是修為累積太快,堆積太多,姜染只覺得丹田之內十分灼熱。
直到他感受到秋日的雨水落在自己身上,被封閉的五感逐漸回歸,有風拂面,屬于銀眷的溫暖氣息不斷朝自己靠近……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不遠處,坐在檐下躲雨的桑濁,安安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嘴角,竟也微微上揚。
“他笑了!”桑濁身上的血肉們感受到桑濁的變化,紛紛擠作一團。
“他要醒了,我們也要消失了……”
随着桑濁閉上的眼重新睜開,那些分裂的血肉終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從混沌之中醒來的桑濁,雙目不再呆滞無神。
他在那裏坐了很久,也回憶起了自己被銀眷斬殺後,那些破碎的血肉,是如何一片片重新組合在一起的記憶。
可他的身軀此刻還未完整,他能感應到,還有一小部分的血肉流失在外。
那些血肉之上,恰好承載了對他來說很重要的記憶,他必須盡快找回那些記憶。
可偏偏,有些舍不得離開這裏……
桑濁抓着衣襟,蒙于口鼻,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後,終于起身離開。
銀眷的吻這是稍稍觸碰一下,便離開了,偏偏姜染在此時醒來。
一雙漆黑的眼在銀眷面前緩緩睜開,透着清明。
反倒是銀眷有些慌亂,一時之間不敢去看他的眼。
“對不起……我逾越了……”
因為從未得到過那個人,所以他害怕因為自己的逾越,讓那人從此厭棄自己的存在。
“銀眷。”
因為坐得太久了了,他的腿很麻,像是被無數小螞蟻啃噬一般。
“你過來扶我一下。”
銀眷自然而然地将他抱了起來,姜染順勢環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了過來,無比認真地問他:“我入心流多久了?”
“三年。”
“三年,你閉過眼,入過眠嗎?”
“未曾。”
“為何要如此認真地守着我?寧願三年不閉眼,不入眠?”
“我怕有人傷害你。”
“在這裏,沒有人能傷害我,而且這也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姜染嘆了口氣,“街上三歲的孩童都知道,但凡是想得到什麽,須得大聲說出來,你活了這麽多歲,不明白這個道理?”
“我再問一遍,你為何要一路跟着我,守着我,趁我入心流,偷偷親吻我?”
他都問到這份上了,銀眷若是再退縮,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因為……”
見銀眷依然猶猶豫豫的模樣,姜染幹脆摟過他的脖子,主動在他的唇上也親了一下。
這一刻,姜染清楚地看到了銀眷眼底神色的變化,從最初的患得患失,到驚訝,再到欣喜。
剩下的那些話,都融入了雙方的唇齒之間。
銀眷的吻,不急不緩,逐漸加深,攻城略地,步步為營。
從很久以前,姜染就隐約猜測到銀眷對自己的情義,只是彼時,姜染也從未涉足情感,再加上他只是一抹寄居在寒冷肉身裏的生魂,還有血債未償,便有所猶豫。
他也不是個主動的人,他在情感上,也是一個懦弱者。
若不是今日銀眷偷親他,被他發現,他與銀眷依然會像以往那樣,将情感深埋心底。
屋頂上,滿身酒氣的君昭暗暗地罵了句什麽,識趣地換到了棺材鋪門口繼續癱着,剛一屁股坐下,忽然想到自己此刻的行為,活像個識趣的看門狗?
君昭罵罵咧咧地又站了起來,砸了酒壺,恢複清醒的一瞬,忽然察覺到一股熟悉的妖力。
怎麽偏偏是這時候?
君昭迅速推門而入,冷着臉走到後院,那兩位還親地難舍難分。
他覺得此情此景略略紮眼,将頭轉到一邊,提醒他們:“桑濁跑了。”
姜染聞言,迅速從銀眷的膝上站起來,什麽談情說愛的心思都沒了。
“馬上要入夜了,趕緊分頭去找啊!”他自然不知道桑濁如今已經開啓了靈智,不再是從前那個傻孩子,擔心地很。
銀眷捏了捏拳頭,好事被打斷,他得重新考慮一下,再将桑濁斬上一斬。
一些生活在大業境內,被姜染庇佑的妖怪們也收到消息,集體出動,滿世界地找桑濁。
可一連找了許多天,妖怪們連桑濁的影子都沒看到。
姜染越發擔心起桑濁的安危,桑濁是他親手從大業皇宮裏抱回來的孩子,如今好不容易養這麽大,走丢了,難免心急如焚。
“有消息了!”
這個消息是韶則派人帶來的,“還記得三年前突然出現在大業皇宮之外的那座金碧城池麽?有妖看到桑濁走進了那座金碧城池!”
姜染對這個世界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年前,“金碧城池?可那個地方不是誰也進不去麽?桑濁是怎麽進去的?”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約莫是一年前,這座城池就開始對所有人開放了,不過是有條件的,那守門的會根據城主的要求,問想要入城的人一個問題,或是直接向他索要一樣東西。但凡能答得上來他所問的,或是能給得出他想要的,都可以進入金碧城池。”
“那城池裏有什麽?”姜染追問道。
“沒人知道!進去的人都舍不得出來!”
既然知道了桑濁的所在,接下來就是尋找這座城池的去向了。
近幾年,這座金碧城池被傳地神乎其神,規模也一天比一天大。
“還記得你三年前見到它的時候嗎?”銀眷為姜染披上一件大氅,“三年前,它只有大業皇宮這麽大,可如今,那座城池的規模,抵得上一個鳳瑤了。”
“這麽大!”姜染吃了一驚,“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恐怕只有親自進入,才能一探究竟了。”
銀眷如今已經光明正大地坐在了姜染的卧房之中,不再避諱什麽了。
他替姜染自己探了探體內的妖力,“奇怪,你入心流之前,就隐隐有了要突破境界的跡象,按理來說,只差最後一點點修為的填補,就能順利晉升了,為何如今依然是化形?”
對此,姜染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三年心流苦修,只覺得妖力與從前想必精純不少,興許是我資質愚鈍,這才無法突破。”
說到這裏,姜染話鋒一轉,“不過銀眷,突破其實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晉升地快了,難免遭人記恨,就比如頂頭的那幾位飛升境。”
看到姜染一臉擔心的模樣,銀眷忍不住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五位飛升境,如今有四位都為他打過工,還有一位,天天在東瞑海,想方設法地為姜染煉制适合他如今體質的滋補丹藥,哪裏舍得對他下毒手?
他們這些年來誅殺天下羅剎境,本就是在替姜染守護屬于他的位置。
“你說,萬一有一天,我也修煉到了鬼蜮境,到了不晉升,就得死的地步,怎麽辦?”
銀眷摟着他,替他揉了揉腿,随口道:“你只管晉升,說不定那個時候,飛升境們早已有所懈怠,願意放你一馬。”
見姜染一臉不相信的模樣,銀眷繼續解釋,“他們這些年內鬥,約莫已經遍體鱗傷,自顧不暇了。”
“另外,派出去的妖修們,應該明天就會找到那座金碧城池的所在地,今日早些歇息,明天一早我們就啓程。”
銀眷替他吹滅了拉住,起身要走,卻被姜染拉住了。
“又要出去守夜?”
“嗯。”
“你躺在這裏。”姜染向裏騰出一個位置,拍了拍空位,“你三年未眠,今夜就安心睡在這裏,我替你守夜。”
等到銀眷躺下,姜染自覺地靠過來一些,汲取他身上的溫度。
“你經常做的那個噩夢,是怎樣的?”
銀眷仰面躺着,睜開眼,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兩人靠得如此近,甚至能分享彼此的呼吸。
“我常常夢見那個夜晚,前世的你,死在那個充滿血色的夜裏,而我什麽也不能為你做。”
“前世你就喜歡我嗎?”
“嗯。”
“那我喜歡你嗎?”
“不喜歡。”
“害,那前世的我是真沒眼光!”
姜染聽到這些,有些心疼抱住了銀眷。
“我就在這裏,哪兒也不去。”他将自己的手遞到銀眷的掌心,“你能摸到我的手嗎?雖然涼涼的,卻是真實存在的,若你還是覺得一切都是虛妄,沒有足夠的安全感,大可抱着我睡。”
銀眷聞言,像是得到了特別的恩典,摟住了姜染,親了親他的額頭。
“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他将姜染摟緊了一些。
“那你要怎樣,才覺得真實?”
“你再親親我。”
姜染:“……”
屋頂上的君昭真的恨,恨自己的耳力為什麽這麽好,非得聽到這兩位這番對話。
他仰頭,對着眼前的這輪圓月,往嘴裏灌入了更多的酒。
是誰說過,世上美酒多醉人?
他這輩子,飲了無數酒,卻活得比任何人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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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