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其實根本不用大美人給少年留桌位。
要是大美人昨天沒調鬧鐘，少年到的時候可能店都沒開。
大美人也剛剛到，正拿着煎餅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他吃東西的樣子可以用怡然自得來形容，不是優雅，倒有點像小動物舔食吃。
少年用拐杖還是很不方便，但是仍舊快走了幾步到吧臺前，說：“早上好！”
說完就笑了，沒有扶着拐杖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嘴角的位置：“這裏。”
大美人沒反應過來：“啊？”
他應該是真的很喜歡睡懶覺，早起了半個小時而已，這會兒卻還沒有醒盹，看上去很困的樣子，還有點迷糊發愣。
少年沒再指自己的嘴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越過吧臺，擦掉了大美人嘴角的一點醬：“你煎餅醬沾在嘴角了。”
“……”大美人渾身沒來由的一僵，不着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克制着沒有表現出慌張來，說，“我給你拿你的早飯。”
少年并沒察覺什麽，接過煎餅說了聲“謝謝”，然後掃了一圈飲品店的位子，問大美人：“我坐那邊？”
落地窗邊，光線明媚，是個兩人位。
大美人還在胡思亂想，應了一聲“嗯”，等到少年都走過去坐下了，才發現少年挑的位置斜對着吧臺。
大約是發現了大美人的目光，少年還沖着他做了個調皮的鬼臉。
陽光灑在桌面上，也灑在少年身上，丁達爾效應的光效讓人顯得輪廓模糊，卻又像是散發着光。
大美人深呼吸一口氣，拿過剛剛忘了給少年的豆漿，鑽出吧臺走過去，正好看見少年的“死亡三連掏”。
高等數學。
大學物理。
C語言。
三本書擺在桌面上，宛如三座大山。
大美人不由自主想起了被挂科支配的恐懼。
他欽佩而又震驚地問：“你……一起複習這三科？”
少年的表情壯烈如狼牙山五戰士：“對，早晚都要死，早死早超生。”
學霸形象應聲而裂。
大美人被逗笑了，把豆漿放在桌子上，握起拳頭曲起手臂從上往下一劃：“加油。”
店裏已經開始有了別的客人，大美人說話聲音不高不低，又軟又柔和，但是飲品店并不喧嘩，這麽一點面積，少年還是基本可以聽清楚大美人在說什麽。
有熟客，會跟大美人閑聊幾句，誇贊今天的甜品，又或者抱怨外面悶熱的天氣。
大美人會彎着唇笑着說“謝謝”，或者略有無奈地說“我也只想在空調房坐着”。
少年越過兩個位置看大美人略顯清瘦的側臉，心裏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一個念頭：原來他不只是對着我才那麽笑。
少年忽然站了起來，動靜有點大，惹得旁邊複習的小姑娘瞪了他一眼。
大美人大約也聽見了動靜，或者餘光看到了他，彎着唇角沖他笑了笑，做口型：好好複習。
他又頹唐地坐了回去。
他拿出手機，翻出兩個人前一天的聊天界面看了一會兒，開始打字：是不是你店裏的顧客都有你的微信啊。
大美人正忙着呢，根本沒時間看手機。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介意，總之林初這麽好，怎麽可以不是他的朋友。
過了能有二十分鐘，少年感覺被按在胳膊底下的手機震了震。
少年下意識擡起頭看了大美人的方向，對方正好也有點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相觸的瞬間，少年急忙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手機。
消息是大美人發來的，有兩條：
有些顧客會加我微信。
困了麽？
有些！顧客！會！加微信！！！
少年出離絕望了。
他覺得“顧客”這倆字就是說他的，又覺得加到微信也不是他一個人的特權。
十九歲，少年還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紀，憋了這麽久已經很難受了，終于直接問：林初，我們是朋友了吧？
大美人說：是呀。
少年又生龍活虎了。
他刷拉拉把最後兩道微積分練習題寫完，打開外賣APP，從他和大美人前一天剛剛評選出來的最好吃的外賣店裏點了兩份雞湯小馄饨，然後又把C語言課本打開，趁着等外賣的功夫背了一些基本概念。
效率好像一下子高了好多。
外賣小哥和下一波客人一同到了，進門問：“誰的雞湯小馄饨？”
“我的！”少年直接蹦跶着拿了外賣，也不回自己的位子，去吧臺把小馄饨往一邊一放，自己趴到了吧臺上。
他那麽大的個頭，往吧臺一趴實在是很有存在感，像只趴在門口等主人下班的大型犬。
大美人差點伸手去揉他的頭發，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手轉了個彎拿了焦糖醬，有點疑惑：“站這裏做什麽？”
少年指指小馄饨：“等你吃飯啊。”
大美人表情有點困擾，似乎是不知道怎麽措辭更好一點，半晌才說：“可是……我自己帶午飯的。”
少年：“……”
“我和你一起吃，總可以吧？”
大美人點點頭，笑着說：“當然可以啊。”
少年得了應允，立即轉身往吧臺裏面鑽。
真正意義上的“鑽”——大美人的吧臺只是在操作臺下面留了個鑽進鑽出的小門。
然而少年金雞獨立，平衡不穩，上身剛剛探進去就徹底失去了平衡，堪堪直接摔倒在地的剎那，一把薅住了大美人的腰。
大美人：“……”
大美人直接灑了一整杯烏龍蜜桃茶，把人扶穩讓他站好，輕和而又無奈地說：“要小心一點。”
然後大美人飛快放開自己的手，拉開和少年的距離，轉過身去拿抹布清理操作臺。
少年卻傻了。
他的腰好軟啊。
他想，和那些球場上一下能把人撞得生疼的愣頭青一點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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