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顧思迪把電話接過來,跟時栗撒撒嬌又說了些話,才戀戀不舍地挂斷。

把顧思迪哄睡,顧洵收拾了冰袋下樓。

還在二樓就聽見樓下客廳的嬉笑聲,是顧旬從海外打回來的視頻電話。顧家父母思念兒子,不停詢問他适不适應現在的生活。

父慈子孝的場景在眼前,顧洵下樓必然會打擾三人的情感交流。

他硬着頭皮,放輕腳步一階階走下去。

-“在那邊不要委屈着自己啊,想吃什麽喝什麽,千萬不要對自己小氣,國外不比家裏好吃的東西多。”

-“對,等你回來,讓你妹妹帶你去小吃街,她才是家裏最會吃的人。”

顧洵沉默着避開攝像頭,繞過他們,将冰袋洗幹淨,再用抹布擦幹,放進冰箱冷凍室,外面還是父母的聲音。

-“哎呀,剛醒半年,看看你多皮,還到處旅游,千萬別累着。”

-“我早說讓他剛醒就回來,孩子大咯,一點都不聽我們話呢。”

原來,他已經醒半年了啊。

顧家父母戴着耳機打電話,顧洵聽不到他們親兒子究竟說了什麽,只猜測他一定比他會哄長輩高興,不然兩位也不會哈哈一直笑個不停。

顧洵把廚房收拾好,轉身看到打掃完屋子準備做晚飯的家政阿姨。顧洵笑笑,問了聲好。

“小顧總回來了?”阿姨欲言又止,拉起顧洵的手,拍拍他手背,嘆了口氣,“今天…在這裏吃晚飯嗎?”

顧洵搖頭:“不了,謝謝阿姨。”

他想走,到門前又折返回來,小聲說道,“思迪今天心情不太好,待會兒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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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在進門時就聽保安說了剛剛發生的事,現在心裏很不是滋味,看着顧洵滿眼心疼,立刻說道:“放心,交給我。”

顧洵這才離開。

客廳裏的兩人還在和兒子親熱通話,對顧洵的離去毫無反應。

夜色濃重,顧洵拒絕了司機送他回家的提議,轉而去門口攔了輛出租車。

他坐在後座,路燈透過車窗晃着眼。前排司機又問一遍目的地,顧洵總算回過神,先報了個家裏的地址,兩分鐘後,卻改變了主意。

過完這兩周考試周,就能迎來愉快寒假。時栗給時母打完電話,告訴她已經買完了返程的車票,再次返回桌面,時間顯示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相比于白天的操場,時栗更愛晚上。

夜更幹淨,也更靜谧,晚上更冷,空氣也顯得更清新,站在路燈下每哈出一口氣,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見。

操場正中心,是音樂社團的活動。時栗佩服大冬天能在室外彈一小時吉他的男生,換成她肯定不行。

但聞雯聽完就笑,笑她真不懂。畢竟彈吉他的那男生,前段時間因為彈奏被一個女生倒追,如今兩人正是如膠似漆的熱戀期。

為了找對象,社友紛紛效仿。

不說操場正中央,連看臺上坐着的也是成雙成對的小情侶。

時栗擡眼往看臺上掃,卻意外地,看到最上方坐着的一個人。

遠遠看過去很像,但時栗并不能确認他是不是顧洵。

他坐的位置在角落,手邊就是護欄。後面的路燈燈光,透過欄杆間的縫隙,落在他側身,照亮他半邊身體。黑暗的看臺上,成了最奪目的那個。

時栗追着十三跑了太久,練成了一眼認人的本事。只要和她打過交道的人,下一次見面,她都能喊得出名字。

包括顧洵。

她長大的十三。

早上在顧洵辦公室鬧得雖然很不愉快,但總歸在之後出了這樣的事,時栗沒辦法對他狠心,踩着臺階一步步,走到他身邊。

走近了才發現,顧洵正在盯着操場中央彈吉他的男生發呆,放在膝上的手指還在一下一下打着拍子。

時栗故作輕松,隔着他一個座位坐下:“怎麽來了也不發個消息?”

“嗯,突然想過來,就沒麻煩你。”

坐在他們前面兩排的小情侶正在激情熱/吻,時栗默默移開眼,覺得這氣氛實在微妙。

很快,她找了個萬能開場話題:“吃飯了嗎?”

“沒有,”顧洵的外套搭在雙腿上,此刻雙手凍得冰涼,搖搖頭,“忙了一天。”

時栗主動邀約:“走吧,請你吃食堂。”

顧洵拿出口罩戴上,乖乖跟上時栗。

他沒再穿西裝,黑色的羽絨服披着,像是在校大學生。

兩個人始終隔着半臂距離,時栗走在前,顧洵跟在後,影子也靜悄悄地平行跟着走。

時栗問:“想吃什麽?”

“都行,反正你請。”

食堂燈亮,時栗看見他凍得通紅的手指,先去買了兩杯熱豆漿,給顧洵拿了一杯捂手,才去給他買拌面。

這家拌面是他吃過的,至少不會踩雷。

時栗端着面回到桌前時,剛巧一個女生失魂落魄從顧洵那邊回來,時栗還聽到她重重嘆了口氣。

她轉眼看見顧洵戴着口罩的上半張臉,遮住淩厲的下颌骨,還真是少年感爆棚,一點都不兇。

有女孩子來要聯系方式,倒也正常。

時栗把面放下,又把筷子給他拿好,端着豆漿一口口地抿。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時栗知道對顧洵打擊不小。她知道全部情節,也不準備再問顧洵下一步計劃。

顧洵吃面很慢,一筷子夾起來,會沾點碗裏的麻醬,再往嘴裏送。

時栗看着,說道:“喜歡這個醬?需要再給你加一點嗎?”

顧洵嘴邊撐得鼓鼓囊囊的面條,拿起豆漿喝了一口,搖頭:“麻醬熱量高,吃多容易胖。”

“你身材很好,适當可以放縱一點。”

顧洵開起玩笑:“你是沒看到,我這一身練出來受了多大罪。”

時栗在嘴邊的笑意瞬間僵住。她不受控制地想起,十三小時候受的罪,她也完全不知道。

被接來顧家的生活,似乎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平靜。

那只兔子就是鐵證。

兩人面對面坐着,一個人慢吞吞地吃,一個人靜靜地看,場面和諧。

時栗手邊的豆漿又喝了半杯,看他一碗面要見底,問道:“你後面,還要出差嗎?”

顧洵點頭:“嗯,至少還有兩周。”

“辛苦了,等你回來,還請你吃飯。”

“行,就這家面吧。”

“等等,兩周後,我好像要放寒假了。”

……

沒有人會主動提及那些痛苦的過往,尤其是在雙方聊天很愉快的情況下。

顧洵第二天下午才返程,付秘書提早安排好車子去接人,之後一起前往會場,繼續開會。

北京發生的事情,付秘書多少聽說了一些,一邊默默譴責顧家這事兒做的實在太過冷血,另一邊看向顧洵,發現當事人臉色如常,處理事情也并未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

轉頭給老婆發消息說,我們顧總,才是做大事的人。

他才不喊小顧總。

回完消息,付秘書轉身看向顧洵,準備繼續跟老板商議下周的日程。卻看到顧洵微勾着唇,正在給誰發消息。

已有家室的付秘書秒懂,笑着轉回身,接着發消息:[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賭場失意情場得意啊。]

老話常說“有得有失”,顧洵以前沒覺得這句話在他身上靈驗過。他從小失去父母,性格大變,常常喜歡一個人待着,不喜歡跟人接觸,身邊沒有親人和朋友。直到後來去了孤兒院,他更排斥那裏的一切。潛意識裏覺得,能去那個地方的孩子,都是沒人要的。

他讨厭孤兒院這三個字,身上的統一服裝讓他撕了又撕,他不喜歡和心理醫生聊天,他不認為自己有病。

而身邊所有人,都對他指指點點,包括院內的一些職工。他們雖然什麽都不說,但從眼神就看得出,是不一樣的。

慢慢的,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問題。

再然後,他遇到了時栗。

時栗性子開朗爛漫,又愛笑又喜歡跟人聊天,就算開始他表現出對她的不友好。時栗卻依舊慢慢地朝他走近,最後拉起他的手,告訴他,不需要在乎別人的看法,自己開心就好啦。

而他惡名在外,別人家的孩子都繞着他走,時家父母卻對他很好。

他知道,這都是因為,他是時栗的朋友。

直到現在,他也十分感謝時家的兩位長輩,沒有阻撓時栗和他的正常交往。

擁有朋友,那是一個小孩子,最渺小樸實的願望。

再後來,他連這個朋友也被迫失去。這麽多年,細細數數,身邊竟沒有幾樣東西是真真正正屬于他的。

老話也并非是真話。

……

顧洵收回看向窗外的眼,喊付秘書。

“看看下個月什麽安排。”

這詢問正合付秘書的意,他把屏幕解鎖,調出日程,拿到顧洵面前。

一眼看得清的東西,顧洵更喜歡自己看。

眼看着二月份就要過年,顧洵卻連大年三十都有要寫企劃書的任務,付秘書笑稱老板一句勞模。

後者輕飄飄一個眼神過來,付秘書做了個拉鏈的動作。

還好,二月都能在家裏辦公,不需要到處跑。

平板電腦遞回給付秘書,顧洵拿起手機,給時栗回消息:[等你放寒假,我可以去見一下你爸媽嗎?]

[時栗]:[?]

顧洵在聊天框裏打字:[感謝他們當年沒有阻攔你跟我……]

這句話實在太過暧/昧,顧洵又全部删除:[我沒什麽親人和朋友,今年過年剛好有空,拜會一下。]

[顧洵]:[這是禮節。]

時栗和家人确認後,時家父母都非常高興,并且歡迎顧洵能來。

[時栗]:[那到時候我給你發地址,我開車去接你。你是高鐵還是飛機過來?飛機的話應該只能落合肥,我開高速可能不太行。]

[顧洵]:[那就高鐵過去吧。]

[時栗]:[嗯嗯,記得買到淮南南站。]

顧洵笑着回了個“好”。

實在是沒見過顧洵這副笑容,付秘書忍不住回頭問道:“顧總?”

“您這是有喜事兒嗎?”

顧洵思索了下:“找到個多年沒見的朋友,算喜事嗎?”

付秘書:“讓我大膽猜測一下,不會是教思迪小姐鋼琴的那個老師吧?”

提到時栗,顧洵臉上笑意又溫和了幾分:“是她。”

“嗯,多年老友相遇,的确值得慶祝,”付秘書收回視線,看向前方,“您這是回去約着吃飯了?”

顧洵難得心情好,話也格外多:“沒,二月回去,拜訪一下她父母。”

付秘書:“嗯?????”

司機強忍笑意。

“不是…顧總您這也太速度了點吧。”

付秘書掰着手指頭算,“我當年跟我老婆這麽多年的戀愛,見家長也是異地戀結束之後的事兒了。您這倒好,剛跟人家相認就上門提親,不大合适吧?”

顧洵:“?”

付秘書接着給出結論,語氣凝重:“略顯輕浮。”

顧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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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顧洵不等于顧旬哈,不是錯別字,後面兩個人大概只會同時出現一章中的一部分*啊我碼字的歌終于輕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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