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封湛幾個連着找了孟逢幾次都被拒,好不容易逮着一回,說什麽也不讓他走。大晚上的,孟逢被他們拉去會所,坐下打牌,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你們真是沒事幹閑得慌。”随手撂出去一張,孟逢歪坐着,半點提不起勁,“好好的非要在這耗,時間不值錢?”

“你少廢話。喊你這麽多次,每次都有事不肯來,你說說你都忙什麽?我們哥幾個還請不動你了?”封湛嗤的一聲,把牌丢出去,正好砸在蔣願安手背上,砸得後者倒吸一口涼氣。

“——你大爺!”蔣願安揉揉手背,一邊摸牌一邊罵道,“我說封湛你這狗東西就不行,輸了還帶急眼的?不就輸給我一塊表麽,你看人孟二輸給我一輛車,人家說什麽沒?你這人,一點兒不大氣!”

封湛道:“誰他媽急眼?老子就是無聊!跟這摸摸摸,摸了一晚上,有意思沒?”

“你有聊你想個消遣?”

“我想你大爺。”

“你他媽——”蔣願安和封湛正罵着,瞥見封越一只手在牌桌上,另一只手在底下玩手機,當即火就往他那兒撒,指尖往封越面前叩,“嘿,打着牌呢!封小你他媽能不能做個人?老子把你妞全删了信不信?”

封越頭都不擡,摸的牌根本連看都沒看直接就往桌上丢,“生命和諧之美,你懂個屁!該說說跟我哥說去,別煩我!”

“封大你瞅。”蔣願安扭頭就拉封湛的夥,“你看封小這——”

“你們有完沒完?”孟逢不耐煩敲桌面,“打不打還?”

蔣願安忙點頭,“好好不說不說,打打打,繼續打!”

牌局繼續。

奈何蔣願安的字典裏就沒有“安靜”這一詞,沒半分鐘又開始說話:“小黎呢?剛不還坐那呢麽?”

孟逢道:“想起有事沒辦,出去打電話了。”

“你說你也是,出門到哪帶個助理,不知道的以為你……哎我槽!”蔣願安差點被孟逢丢的牌砸中,“我閉嘴!這回真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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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安靜摸了一圈。封湛噙着笑開口:“前兩天老鄧不是說周末組織去島上玩麽?怎麽沒動靜了?”

“他呀!”蔣願安見縫插針接話,“被他老子逮了,這陣子關禁閉呢!你還不知道他?要是有時間早就來了,還用得着找他,他自己都會找來。”

“我說呢。”封湛道,“少了他怪冷清的,那幾把忒能鬧。”

蔣願安表示贊同:“那不是,要不然用得着大周末閑得在這摸牌?”

孟逢捏着牌動作一頓,“周末?”他皺眉,“今天禮拜幾?”

“你喝多了吧哥?”封湛嗤笑,“禮拜幾都不知道,用不用帶日歷出門啊?”

孟逢懶得搭理他,拿出手機一看,眉頭擰得更緊,“怎麽沒信號?”下一秒看清日期,臉色一變。

“不會啊。”封越說,“我這都有。”

蔣願安也摁亮手機一看,“嘿,我這也沒!怎麽的,信號還挑人啊,封小面子更大?”

孟逢一句話沒說,拿起椅背的外套起身就走。

另三人忙叫住他:“哎哎哎,怎麽就走了?上哪去?”

他說:“有事,你們玩。”

“你都走了,我們仨玩個屁……”

孟逢頭都沒回。

……

孟逢大步流星往外走,碰上打完電話回來的黎助理。

“孟總!尤小姐打電話給我了,她——”

孟逢正要從他旁邊走過,一聽馬上停下,“她說什麽了?你怎麽不早跟我說?”

黎助理說:“我也是剛剛要打電話的時候才發現裏面沒信號,我以為是我自己的手機有問題……”

“她跟你說什麽了?”孟逢打斷。

“她問我您在哪,說找你有事。我說等我跟您說一聲再給她回電話。”黎助理道。

孟逢當然知道她找他什麽事,上回說好了,她今天晚自習就一節課,明天全天假,他回公寓給她補習。

——結果沒留心日期,他給忘了。

黎助理問:“孟總您看?”

時間已經十二點多,她估計都快睡下。孟逢擰眉幾秒,說:“電話不用回了。”

黎助理還沒接話,孟逢已經朝外走,他提步跟上。

……

回到公寓,孟逢莫名有點心虛。開門見家裏燈還亮着,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緊張起來。

黎助理被他打發回去了,他踏進屋,腳步比平時輕幾許。

入內一看,尤好的房門開着,她趴在桌上,手握着筆卻沒有在寫作業。她耳朵裏戴着耳機,閉眼聽音樂,或許是感受到光影晃動,睜眼朝門邊看來。

她看了他一秒,慢慢摘下耳機。

“這樣趴着對背不好。”孟逢暗咳一聲,沒話找話。

尤好哦了聲,沒多話,坐直。

“還沒寫完?”孟逢瞥一眼她的桌面,不等她說話,馬上道,“拿到客廳來,我教你!”而後飛快走開。

孟逢覺得自己這樣挺丢人,答應教她寫作業是他的好意,他有事回來晚了……也不能怪他,對不對?但真要硬氣起來,他又感覺有點虛。

在沙發上坐好,他感覺不對,放下翹起的腿換了個坐姿。

等了十幾秒,尤好拿着試卷出現在視線,孟逢懸起的心才放下。他下意識想去端茶杯,想起沒沖茶,收回手。

尤好盤腿在茶幾對面坐下,像以往教她寫作業的每一次一樣。

孟逢解釋:“我今天和朋友有點事,那地方沒信號,沒接到你電話,回來晚了。”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垂眸撫平卷面,沒看他。

孟逢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肯定是生氣了。

“這樣。”他道,“今天要是做不完,明天你一天都在家,我教你,保證全教會。成不成?”

她點了頭,沒吭聲。

孟逢覺得她還是在生氣。瞅她半晌,她垂着腦袋,一道一道把不會的題目圈起來,翻着手邊的演算紙,安靜得只能聽到筆尖在紙上沙沙的聲響。

他想說什麽卻又無從開口,十分不自在。

換做平時,孟逢估計早就發飙了,給臉不要臉是不是?他都已經說好話了還想怎麽的?蹬鼻子上臉的,在他這從來就沒有好下場!

然而看着她那只握住筆的手,手指素白纖細,一張臉細嫩白淨,嬌麗五官籠着一層沉和靜谧,烏黑的長發軟軟垂在肩頭,她的眼神落在題目上,專注又仔細。

有些話到喉嚨口就卡住,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多乖啊,聽話的不得了。

罵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罵起。

孟逢正煩躁,忽聽她開口:“其實……孟先生如果在外面忙,可以不用着急往回趕的。”

她不傻,給黎助理打完電話沒多久他就回來了,還不是被她催的。

她說的很平靜,沒有怨氣,縱使先前等了許久心裏有些不高興,也只是一會兒兒,那股情緒早就消散幹淨。

孟先生幫了她很多,教她做作業也不是義務,若是因為他有事失約她就記恨他,那不是比白眼狼還壞嗎?她不能這樣不懂事。

“今天是我不對,題目可以明天再做,我一直打電話給您……”尤好撓了一下耳鬓,表示理解,“如果我在外面玩,有人一直找我,感覺也不太好。就是,您下次如果回不來可以讓黎助理告訴我一聲嗎?那樣我就不會一直打電話吵您了……”

“誰說我在外面玩?”孟逢打斷她,“黎助理跟你說的?”

他有點不高興。黎助理怎麽嘴巴這麽大?!明天就讓他去收發室!

尤好一愣,“啊……不是。”她搖頭,“是我聽到了那邊的聲音。有唱歌和很多……很多女孩子的聲音……”

孟逢默了默。會所各層環境不盡相同,他和蔣願安幾個在頂層包間裏,安靜得很,外邊也不敢随便來打擾。黎助理出去找信號打電話,環境可想而知。

孟逢尴尬地輕咳一聲,說:“我和朋友去打牌了。打了一晚上,他們拉着我死活不讓走,我脫不了身。”

尤好哦了聲,将卷子翻了一面,繼續圈題目,随意問:“那您贏了麽?”

“沒。”

“輸了啊?”她擡頭看他。

孟逢點頭。見她肯跟自己講話,話也多起來,“輸了,不過不多,就一輛車,小……”

“——車?”尤好瞠大了眼。

孟逢話音頓住,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嗯。”

尤好蹙了蹙眉,握着筆,不贊成地小聲道,“會被抓起來的……”

孟逢差點笑出聲,唇邊微動,忍了忍,道:“你想哪去了,只是朋友間鬧着玩。那車本來就是封湛送我的,蔣願安想開——”他頓了一下,解釋,“他倆都是我朋友。”接着說,“封湛送我的時候,蔣願安就想開,我一直逗他沒給,讓他開去也沒什麽。”

尤好聽他這麽說,眉頭展平。

說完閑話,氣氛有所好轉。孟逢問:“你題目圈好沒?我看看。”

尤好将試卷和筆都交給他。

“這個題我跟你說,就跟……”他拿起筆,在紙上一步一步演算給她看。

深夜十二點過半,亮着燈的客廳裏,一大一小兩人就這麽頭并頭專注解着習題。

一個小時後,題目做完。孟逢往後一靠,“你餓嗎?要不要吃東西?”

“不用了,我不餓。”尤好搖頭。

“那行。休息吧。”孟逢點點頭。等她先回房間。

尤好慢條斯理收着東西,整理到一半,忽地停了停,躊躇道:“孟先生……”

“嗯?”他擡頭。

“您掙錢也挺不容易的,該省的,還是省一點吧。賭、賭錢是不對的……”尤好憋紅了臉,而後為自己的多嘴,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和不自在,“……我就随便說一下,您覺得不對的話,別往心裏去。”

孟逢愣了愣,盯着她,看着看着,樂得直想笑。笑過以後,心裏更多的是熨帖。

從來沒有人叮囑他讓他節省一點。

封越封湛也好,蔣願安也好,他們這幫人,遇上的女人哪個不是恨不得從他們身上多撈點?向來都是,希望他們再大手大腳、再一擲千金、再豪氣一些才好。

“您掙錢也挺不容易的”——這是今年他聽過最好笑,也最戳心窩子的話。

是了,他們這種人,含着金湯匙出生,別人只羨慕他們命好,但他們付出的努力、要學會的東西,也遠超一般人想象。

他孟二錢掙得是不難,但也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尤好見他半天沒反應,局促不安。

“孟……”

“好。”孟逢忽地開口,那浸透太多的眼睛,融化了此刻這間客廳裏的一方燈火,迸開絲絲縷縷暖意。他的視線落在她不谙世事的白嫩臉頰上,笑意加深幾分。

“掙錢不容易,我聽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孟逢:掙錢不容易,聽到沒?以後別找我打牌了,我是要節儉的人!

封湛:惡心。

封越:想吐。

蔣願安:令人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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