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尤好臉上的巴掌印, 在冰敷以後就消了。她的傷算不上多嚴重,事情卻不可能就那麽輕易結束。學期末的最後一段時間,範雨再沒來上課,學校裏人人都在傳, 範雨可能會被送去少管所。

而對于那天孟逢出現的事, 連西西知道還不是時候,沒有纏着尤好多問。

八卦傳了一陣, 範雨最後并沒有進少管所,進去的人是卷毛。在KTV欺負尤好之前,他就和那幫“兄弟”幹過不少壞事, 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為了弄錢,幹過十多回偷摩托車轉賣的事。

這次徹底不能再蹦跶。

期末考之前的兩天, 孟逢讓黎助理走了一趟,午休時間接上尤好, 帶着她去了一間茶室。尤好不知道他找自己什麽事, 到茶室坐下, 沒來得及問, 很快就有人來拜訪。

不是一般的見面,範雨的家長帶着她, 特地為了求和而來。

傲氣淩人的範雨不複以往趾高氣昂,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大。她在家長的陪同下, 哭着向尤好道歉, 邊說邊哭。

尤好看向孟逢, 後者一臉平平,安之若素。

範雨的父母在旁不停賠着笑臉:“我們家孩子已經認識到錯誤,真的知道錯了,孟先生您消消氣!醫藥費和精神瑣損失費我們可以賠。那什麽,尤同學有沒哪裏不舒服?我們帶了補品來,您看……”

孟逢喝着茶,一句話都沒接。

他的态度令人難堪,範家夫妻倆卻不敢有怨言,一疊聲地道歉。

尤好覺得別扭,但她知道孟逢是為了她好,于是安靜坐着不吭聲。

好半天,孟逢放下茶杯,側頭對黎助理吩咐:“帶她去。”

黎助理應聲,行至範雨面前,朝外攤掌示意,領她出去。範家夫妻臉上惶惶,寫滿了擔心,可又不敢阻攔。

尤好不明所以,看向孟逢,後者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沒多久,範家夫妻也被請出去。

尤好這才問:“孟先生,您讓人把範雨帶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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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喜歡混社會麽。”孟逢說,“既然她這麽喜歡這些東西,那就讓她開開眼,帶她去見識見識。”

尤好笨,但能懂他的意思,“您是要……吓吓她嗎?”

孟逢默認了,眉一挑,“你怎麽就知道我是要吓她,不是真的讓人揍她一頓或者做點別的?”

“我覺得您不會……”尤好聲音小,但很堅定,“孟先生做事有分寸。”

她說的很對,那群欺負她的小流氓,幹過壞事的都去了該去的地方,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像範雨這幾個情節沒那麽嚴重,不好随便放過,但也不到該死的程度,教訓的分寸便很重要。

比如陪着為虎作伥的幾個女生,各自學校檔案裏記了大過,被孟逢讓人教育過,各個吓得眼淚直流,膽子都破了,再也不敢幹壞事。

而範雨,她惹的事差點連累父母被工作多年的公司辭退,眼下孟逢給了這個上門認錯的機會,一家人自然是巴巴地來了。孟逢要讓範雨吃教訓長記性,範雨的父母為了表示認錯的誠意,再心疼孩子也不能阻攔。

不管怎麽說,對于這些人,适當地給些教訓非常有必要。

不到一個小時,範雨被黎助理領着回來,她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吓,進門趔趄了一下,直沖到尤好面前再次向她道歉,磕磕絆絆話都說不清,眼淚直流。

尤好別開頭不看她。她覺得範雨可憐,但又明白範雨的可恨在可憐之前,做錯了事就要承擔責任。那天在KTV裏,如果不是孟逢來得及時找到了她,那麽現在可憐的或許就是她了。

折騰了好一會兒,道歉的事結束,待範家人離開之後,尤好抒了一口氣。

孟逢瞥見,問:“心裏不舒服?還是不夠解氣?”

“不是。”尤好說,“我只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範雨,覺得別扭。”

孟逢輕蔑勾唇,“怕什麽,一幫不學好的小孩,學人家混社會,能有幾斤幾兩?”

“跟混不混社會無關,是範雨這個人。從我認識她開始,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很驕傲的那種,除了她的幾個朋友,眼裏根本沒有別人。”

尤好撓了撓耳鬓,說:“西西……就是我朋友跟我說過,範雨以前覺得我嫉妒她,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她就這麽認為,後來覺得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樣,她對我态度就很不好。在我面前,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孟逢好奇:“你嫉妒她?你能嫉妒她什麽?”

尤好搖頭,表示不太了解,“可能……範雨有很多漂亮的衣服,裙子,鞋子,包包,都是最流行的,手機也貼着鑽,還有好多我們都不懂的化妝品,學校裏确實有很多女生羨慕她。不過雖然她的裙子是真的漂亮,那些東西我都沒有,但我喜歡的和她喜歡的真的不一樣。我沒有想過嫉妒她,要嫉妒也是——”

“是什麽?”

她不好意思停了一下,說:“我有的時候是會覺得人家厲害,但不是她……就是我們班第一名的學習委員,像她,我就覺得好厲害的,她什麽題目都會,連我們老師上課都會問她有沒有別的解題方法,她每次都能講出不一樣的思路來……我就真的很羨慕她。”

孟逢聽她說了這麽多,重點卻跑偏了,“裙子很漂亮?她的裙子有多漂亮?”

尤好一愣,不曉得他怎麽會在意這個,想了想道:“就是很漂亮的那種。”具體的她也形容不出來。

“你沒穿過?”

“裙子?穿過啊。我爺爺給我買的,小時候穿的比較多,初三以後就穿的少了,感覺不太方便。”後來爺爺奶奶不在,表嬸每次要給她買衣服,她都拒絕。爺爺留下的錢她不能亂花,至多換季的時候添一兩件衣裳。

孟逢不知在想什麽,話題非常跳躍,一下揭過範雨的事,忽地問:“你後天就期末考?”

尤好一頓,“啊,是。”

“考幾天?”

“兩天。”

孟逢點了點頭,什麽都沒說。

……

閑着無事,封湛幾個人約着一塊去打高爾夫。綠茵茵的場地,風和氣爽,封湛打了一會兒停下,到蔭處休息。

“孟逢呢?”蔣願安一身休閑裝,球不認真打,淨說閑話,“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封湛道:“你問我我問誰。”

倒是坐着玩手機的封越悠悠丢來一句:“聽說沒?孟二前兩天去南區那邊砸場子了。”

蔣願安來了興趣,“南區?那邊鳥不拉屎,他砸什麽場子?”

“一家叫什麽紅什麽的KTV。”

“誰開的?”

“不清楚,好像是個小老板吧,開了十幾家連鎖KTV。”

封湛沒聽他弟說起這個,也是頭一次知道,“跟老板有仇?”

“看着不像。”封越通關了游戲,把手機往旁邊一擱,擡頭道,“他就砸了南區那一家的場子,現在關門大吉了,其他區的分店開得還好好的。”

“奇了怪了,難不成誰惹他了?”蔣願安琢磨不通。

“他那脾氣誰摸得定。”封越笑,“不然你自己問?”

“問就問!”蔣願安正好閑着沒事做,說着就給孟逢打電話。號碼撥出去,孟逢沒接。

“啧,他妹的!”連打幾次都沒人接,蔣願安不爽,擡頭問他們哥倆,“哎!明兒老鄧辦酒會,孟二來不?”

封越點頭。

蔣願安一拳錘在掌心裏,“那行,我就在那等着,我不信了,明天還逮不住他!”

……

另一邊,孟逢正帶着尤好買衣服。尤好沒來過這些地方,被領進名牌店的時候十分不自在。她看看四周,總覺得自己是突然闖入的外來者,忍不住小聲和孟逢說:“孟先生,別……別買了還是,我真的沒有穿這些衣服的場合……”

孟封不說話,垂眸睨她一眼,氣場壓得她噤聲,話都不敢說。

導購員得了囑咐,帶着尤好進試衣間試衣服,挑的款式各不相同,全是适合她身量的裙子。

大牌服裝店,每件衣服數量都有限,甚至一款可能只出一件,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容易撞衫。尤好試了兩件,渾身不自在。

“孟先生,我試這些……”

孟逢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你不是說沒穿過漂亮的裙子麽,這些夠不夠漂亮?”

尤好一愣,“您是因為這個帶我來這裏?”她忙說,“真的不用的,我現在不大愛穿裙子,您沒必要給我買。”

她想去換回自己的衣服,孟逢卻說:“明天有個酒會,我懶得帶人去,你陪我一塊去。”

“酒會?”

“對。不用想太多,就一幫朋友聚聚說說閑話,沒什麽大不了的。你跟着我,什麽都不用說,随便吃點東西,吃飽了就回。”

她擔心自己搞砸:“我沒去過,沒有這種經驗,要不您還是……”

“讓你去就去。”孟逢皺眉,擺手讓導購帶她進去繼續試。

尤好只好繼續試衣服,提線木偶一般試了又試,而坐着的孟逢将她一遍遍打量,逐一發表意見。

“難看。”

“醜。”

“土氣。”

……

他挑剔得要命,總之到他眼裏,就沒有一件衣服是滿意的、能看的。

被他批得一無是處,尤好略覺低落。可能她不适合這些裙子,畢竟她從來沒有穿過這麽貴的衣服。

她扯了扯腰身的布料,手感非常細膩,聲音和她垂頭的弧度一樣低。

“孟……”

還沒等她把不想再試的話說出口,孟逢實在看不下去,轉頭朝導購員發火:“你們都是什麽審美?能不能挑些她這個年齡适合的!給她穿的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一件件的,不是背上沒有半點遮擋,就是裙子短到膝蓋以上,他随便找塊抹布來都比這布料多!

孟逢眸光一瞥,再度掃及尤好,她身上正穿着的短款小裙子顯得那一雙腿越發修長,纖細的大腿半截露在外,他氣不打一處來:“馬上去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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