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小島

漆黑的海面上, 不遠處的荒島後面慢慢彙聚數十艘戰船。沒有點火,完全憑着領頭船和拉繩的引導。

“可以确定了,就是那座島。”賀闌和秦予從左右航行的船上一一确定, 最終定下其中一座。

宋星幕用自己的特制遠鏡觀察周圍, 喃喃道:“這麽巧,竟然是這座島。”

“怎麽了?”賀闌好奇道。

“當年我和柳枕清就是在這座島上駐紮, 往外派水軍對海域內的海寇進行清繳, 為了威懾,當時還在船上挂上海寇的屍體,一片片海域幾乎被染紅了, 海寇從此不敢再犯我大周海域, 直到我……受傷被皇帝調任。都沒有聽說過海寇回來。”

“哇你們當初幹的挺狠啊。”賀闌驚嘆道。

“那是你不知道那些島民都過着什麽樣的日子。”宋星幕回憶往昔道:“當年這些島上已經形成了一套跟海寇相處的辦法,想要安全出海必須要給海寇定期上供,不僅如此,遇到特殊情況還會獻上年輕男女供海寇消遣。”

“什麽!”賀闌大驚。

秦予也皺眉看向宋星幕。“他們不上報?”

“以前上報沒兵力, 最多巡邏一下, 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所以島民漸漸的就麻木了, 大概覺得, 一年才需要犧牲幾個倒黴的年輕人和一些錢財對比出海時遭遇海寇的襲擊來說還算是損失少的。當年我和柳枕清第一次上島準備清繳工作的時候, 島上的年輕人還好,老一輩都恨不得朝着我們跪下來。”

“感激?”

“不!跪下來求我們別得罪海寇, 他們願意維持這樣的平衡, 反正要的不多, 可以保證其他多數族人安全, 他們願意接受, 他們害怕萬一我們做不好反而激怒了海寇, 等他們下次出船可能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了。”宋星幕冷聲道:“他們不僅不支持,還哭天喊地的想要趕我們走。”

“糊塗!”賀闌怒道。

宋星幕笑着道:“可是等我們真的清繳了那麽多海寇之後,海域上再也不見海寇身影,他們漸漸的又覺得底氣足了,開始拿我們當天神看,感恩戴德,尤其是柳枕清那運籌帷幄的樣兒,可受愛戴了,那時候還有小少年天天給他送花,知道他喜歡吃魚,還天天送海鮮。我們走的時候,他們還依依不舍。”

“這話可不能給戰淵聽見。”賀闌挑眉笑道。

宋星幕也笑了笑,道:“海寇雖然被我們剿滅了,但是這種危害是永無止境的,因為擔心海寇會報複,也想徹底改變他們這種島民将來生活的不安因素,柳枕清臨走前跟我商量好幫島民搬遷事宜,我們計劃是把這裏都變成駐兵的海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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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主意!”秦予聽着都忍不住贊同。

“只可惜,百姓有的時候真的是……”宋星幕搖頭。

“這些島民不願意搬,拖拖拉拉吧,畢竟都已經安全了。”賀闌仿佛深有體會。

“何止,甚至有人覺得我們就是想要搶走他們家園,哪怕已經給他們規劃好了小漁村也沒用,但是我們能做的只有慢慢磨了。”宋星幕道。

“磨到現在都沒搬走,海寇不是又時常出現了嗎?他們就不怕?”賀闌無聊道。

宋星幕笑了笑,突然指向每座小島上都有的高塔。

“看看那個,就知道什麽叫謀算人心。”宋星幕挑眉笑道:“當年剛剛登島,柳枕清就命人建造此物,根據島的大小,确定數量,有些島兩個,有些三個,都建築在岸邊,朝向不同的方向,讓村民自發輪流值守,每當有人發現海寇,就點燃裏面的東西,夜晚是火焰,白天是狼煙,至少保證周圍兩邊的島嶼都能看見,然後一個個傳遞下去,直到大陸岸邊的水寨看見,就可以快速救援,而這樣連片燒起來,氣勢驚人,也威懾着海寇。這就是柳枕清為了防止島民搬遷困難拖延時間留下的最後一招。”

“一上島就建造,他早有預料?”賀闌和秦予都驚愕的看着宋星幕。

宋星幕驕傲道:“所以才叫謀算人心。”

“唉,再謀算也沒有料到,這麽多年過去,他們都沒有走,反而還跟反賊勾結。柳相爺知道非得氣死不可。”賀闌無語道。

“那也怪我。”宋星幕嘆了一口氣“當年若是一直留下來,那應該搬遷完了,就不會有這破事兒了。怎麽想的,跟反賊混在一起。”

賀闌搖頭道:“柳相爺做出這等功績,竟然沒人提起,反而說跟海寇勾結?可笑!”

秦予微微蹙眉,看向宋星幕問道:“聽說……當年清繳海寇是借口?真實情況到底如何?”

宋星幕嗤笑一聲,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着海面,轉移話題。

“守衛嚴密,只能突襲。準備出……唉?”

“怎麽了?”賀闌和秦予還以為出了什麽意外。

“我怎麽好像看見霍風冽了?他是在用……用內力催動木舟,他在幹嘛啊!”宋星幕震驚道。

……

看着趙海程,柳枕清頓了頓,“他走了,不是還有水軍嗎?三萬兵馬保護不了你們?”

“哼,當年傳聞柳枕清死在了京城,宋星幕擅離職守,兵權交由他叔叔接管,他叔叔根本沒有那個能力非要充胖子,結果打亂了巡邏,海寇襲擊我們小島時,根本沒有人發現。”

趙海程說道這裏表情逐漸扭曲起來,似乎想起了極為深刻痛苦的記憶,雙目都漸漸充滿了血絲。

“那一晚,我們睡得正安寧,突然喊叫聲驚擾了衆人,海寇竟然偷襲了島嶼,他們先是偷偷的殺,最後被人發現就開始□□殺,他們很聰明,不用火,怕引起其他島嶼的主意,他們手起刀落,從未停下,因為身強力壯的島民會反抗,所以先集中殺,年少的,女人老人都綁起來待宰。哭喊聲震天動地,卻無法傳出島嶼。”

趙海程看着柳枕清,瞠目欲裂,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不肯落下。

他親眼看見父親被殺,母親和妹妹甚至弟弟被畜生們輪流欺辱到死。爺爺奶奶被吊起來鞭撻,活活打死。

爺爺臨死前還對着他不斷的呢喃:不該聽話的,不該聽他們的,不該得罪海寇的,不該……都是柳相爺害得,都是他害得。

而趙海程他們因為年少身體好,所以是等着被賣的。

直到有人上來救了他們,但那時候島上的人已經不足百人。

那慘烈的場景是趙海程時至今日都無法忘記的噩夢。

他看着瞳孔顫動的柳枕清,以為是被吓到了,可是他還是想要說,仿佛想要告訴另一個很像的人,告訴他,他都造了什麽孽。

“三天三夜,族人們的血把地面都染紅了,我們親眼目睹了一切,數百人的島,屍體都能堆成山。這一切都是柳枕清害得!他為了一己私欲讓我們成了犧牲品!你說他該不該恨,該不該死!”

柳枕清愣愣的看着瘋狂仇恨的趙海程,他想要問傳訊裝置沒有用嗎?為什麽自己走後幾年島上還有人住,他們都沒走嗎?

但是看着趙海程的神情,柳枕清放棄了争論,已經沒意義了。

的确是他的所作所為引來了海寇的瘋狂報複。打擊海寇,保護島民也的确不是他當初要兵權最主要的目的,這座島上的島民嚴格來說是權利鬥争下的犧牲品,柳枕清對此也無可辯駁,這樣的連鎖反應,柳枕清無法制止,就算以為自己算計的萬無一失,終究還是事與願違。

會內疚自責,但是他并沒有太多這樣的情緒,只是感覺有些悲涼。畢竟他對過去所走的每一步都無法後悔,也不能後悔。

柳枕清看着趙海程的眼神逐漸的冷然,讓趙海程一瞬間恍惚,仿佛看見冰冷的上位者。

“被人救下,該不是被反賊吧。”柳枕清問出關鍵。

趙海程狂怒的情緒逐漸平複,“說是反賊,天下還有比柳枕清更大的反賊嗎?他可是想要暗殺皇帝的人,而逃到島上的這群人也不過是柳枕清的手下敗将,當初若不是柳枕清想要選一個傀儡皇帝,控制皇族,那這些反賊當中必然會有真正的天下之主。”

柳枕清臉色變冷,“其他我不知道,但是現在的天下沒有傀儡皇帝,權傾朝野的奸臣,哪怕還有問題,但至少相對安寧。你身為水軍将領,卻還想幫助反賊制造事端,趙副将,我原本以為你是正直的好人。”

趙海程一愣,似乎好像被人攻擊了邏輯漏洞一般,有些羞怒道:“柳枕清雖然死了,但是宋星幕,宋家人,也是我們的仇人,血海深仇我們不能放過。更何況若不是那些人救了我們,我們早就全滅了,我們報恩何錯之有。天下其他人如何跟我們又有何幹?憑什麽要我們在意,就像柳枕清做的那些事情時,又何曾顧慮過我們的死活。”

“是嗎?你入水軍是為了當反賊的眼線內應,幫他們控制港口,也是為了對付宋家人報仇。那真正動手殺害你族人的海寇呢?我記得你的手下還跟海寇勾結?”

這一段勾結海寇的話,簡直跟打在趙海程的七寸上一樣,讓他難受無比。

“這不過是權宜之計。賄賂海寇不讓他們襲擊海島,就是防止引起宋星幕的注意,洩露了島上的情況,再說了當初上島的海寇早就被殺光了。”

柳枕清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這個強辯的男人。

趙海程仿佛被羞辱了一般,再度沖到了床邊,一把掐住柳枕清的脖子,怒道:“你懂什麽!你不過是游走男人之間的玩物罷了!你懂什麽大事!”

柳枕清被迫揚起脖子,一瞬間呼吸困難,而這樣的困難和他人炙熱皮膚的觸碰,突然就刺激了藥性。

原本被壓制的沖動開始在身體內蔓延,有了星星之火的氣勢。

柳枕清重重咬了舌頭,感覺到血腥味蔓延,才能繼續保持冷靜。他還需要得到更多消息。

“趙副将,我并非有意激怒你,只是不明白而已,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幹嘛非要造反,你們不怕嗎?宋星幕手下還有三萬水軍呢。”

“哼,那算什麽,三萬水軍,認我不認兵符!”

“可是外面還有……還有大周的百萬大軍,就算你們占得先機,又如何能抗衡,趙副将,還是別冒險了,命只有一條啊。”柳枕清擺出一副苦情規勸的樣子。

“說到底,你不過是害怕自己被牽連沒了命,我告訴你,若不是我手下多事,把你送來我這邊,再過幾日,你就葬身火海了,百萬大軍又如何,大周四處虎視眈眈,能全部調過來?!我們可不怕!”趙海程冷聲道。

柳枕清聽得心中疑惑,正盤算着如何繼續探聽,但是他鎖眉,垂眸的樣子還是落入了趙海程的心中。

這麽近的距離,趙海程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柳枕清身上獨有的氣味,同坐一輛馬車時就嗅到過,讓他感覺很熟悉,又很奇妙的誘人。

而且他的皮膚怎麽這麽熱,細膩的如同上好的暖玉。

趙海程不自覺順着掐脖子的動作就撫摸了一下,不知道是剛剛情緒激昂還是因為想起了那個讓他情窦初開,又讓他恨之入骨的人,突然就有些迷情的沖動。

現在人就在他的床上,既然都能跟護衛,又能跟海王,為什麽不能是自己,如此浪蕩不堪,自己又何必在意,想起巷子裏面看見的場景,趙海程就覺得自己真情被辜負,瞬間更加沖動。

就在柳枕清還沒回過神來時,趙海程猛然将他壓倒,一把拉扯他的衣領。

柳枕清驚了一跳,就聽說撕拉一聲,衣領壞了。

“你做什麽!”柳枕清以為趙海程至少不會是這麽卑劣的人,伸手趕緊推人,但是身體卻逐漸的軟了。

“裝什麽清貴矜持,你該知道現在應該對誰投懷送抱!”趙海程冷笑道,身體一壓,突然就感覺到了什麽,直接笑了起來,看着柳枕清羞紅了臉,不明白柳枕清還裝什麽樣兒。

柳枕清簡直要惡心壞了,他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除了二狗,誰都不行,哪怕是簡單的壓着,他都受不了。若不是藥物,他能當場嘔吐出來。“趙海程,你瘋了嗎?沒想到你也會強迫人,你這樣做,跟那些海寇有什麽差別!”

趙海程伸手抓住柳枕清掙紮的手,往兩邊一壓,正欲埋頭親吻柳枕清,結果聽到這話,猛然一僵。

“你在跟我演欲擒故縱?!”

“放屁!”柳枕清都暴躁了,“是你手下下了藥!”

趙海程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冷笑道:“是嗎?正好,我給你解藥!”

柳枕清臉色大變,他看見趙海程眼中不可遏制的欲望,顯然這個男人是真的想要下手了。屬于別的男人的氣息籠罩着他的全身,讓他胃裏翻江倒海,但是他必須要冷靜自救。

“其實他們是騙你的!”柳枕清突然來了這麽一句頓時讓趙海程疑惑停住。

“什麽?”

“我其實是和大人派去當奸細,監視你也監視宋星幕的。”

和大人,當年其中一個王爺的手下,最會來事,也是失敗之後跑的最快的,柳枕清不得不賭一把,這島上就有那個和大人。

果然他這般一說,趙海程臉色就變了,“你認識和大人!”

柳枕清瞬間來勁兒。

“當然,和大人脖子上有一個大黑痣,對不對。是和大人收買了我,先讓我跟着宋星幕,然後再順勢勾引你,盯住你,我不願意幹,想跟我的情人遠走高飛,所以才……其實他們根本不相信你,為了三萬兵權,他們打算事成之後,就先殺了你,再讓自己手下的武将頂替。你們終究不如他們自己人安全不是嗎?當初也是我幫忙阻礙宋星幕和易川,才能讓那些人偷入水寨,殺了被關押的……”

柳枕清忽悠滿朝文武都輕而易舉,更何況是趙海程呢。話都不用他說完,趙海程直接站了起來,臉色極為難看。

果然還是有疑心的。

“你騙我……”趙海程聲音盡量維持鎮定卻還是騙不過柳枕清。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讓和大人與我對質,或者他身邊任何一個親信都行,都認識我,那晚小巷子也是我故意拖延宋星幕,你們才有機會去暗殺易川的不是嗎?我委身本非自願,更不想侍奉他人,只想與我情郎一起。求趙副将看在我将真相告知的份上,別碰我。”

趙海程聽着這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羞怒的甩手就走。

柳枕清不知道他會如何行動,但是柳枕清知道自己必須抓住機會離開,所幸剛剛趙海程要對他下手的時候,先弄亂了繩子。

柳枕清趕緊解開自己,想要下床,卻腿軟的瞬間跌落下來。被綁架的突然,沒有刀刃,沒有帶藥,只能勉強用簪子劃破手掌保持理智。

勉強撐住身體準備逃離時,看見桌上畫卷,咬了咬牙,還是卷起帶走,畢竟是二狗喜歡的,五千兩黃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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